最后一次巡邏
文/倪朱雷
取槍,穿上執(zhí)勤裝備……伴著月光,連長黃軍帶著7名老兵,開始了他們軍旅生涯中最后一次巡邏查灘。隊(duì)伍里,一名黝黑滄桑的老兵格外醒目,無論是爬懸崖峭壁,還是過濕滑的礁石,他懷里緊緊摟著個四方形挎包?!袄习嚅L,這包里有什么重要儀器裝備嗎?”面對疑問,老兵臉色沉重,始終沒有回答。
老兵叫齊雷,是山東濟(jì)南人,家中獨(dú)子。入伍已16年,團(tuán)領(lǐng)導(dǎo)多次考慮到他年齡大,而且今年是他服役最后一年,年初就讓他出島到機(jī)關(guān),可他總是以熟悉海島環(huán)境為由,堅(jiān)決要求在島上堅(jiān)守最后一班崗。這不,今天天未亮,他就早早地爬起來準(zhǔn)備一番,等著戰(zhàn)友們,完成最后一次巡邏。
老兵們一路上都神色凝重,巡邏隊(duì)伍的步子漸漸放緩。大清早的夜空深邃而透亮,淡淡的月光與星光相映,灑向寂靜的四周。借著光亮,老兵們彼此看到了對方眼睛里的淚光。這也讓老齊最后一次看清了島上的一草一木、礁石沙粒,還有鉗入大青山里的軍事工事。它們宛如他帶的兵那樣舍不得他走。
迎著海風(fēng),老齊的眼睛濕潤了,面對昔日相伴的海島,他有一肚子話想傾訴,海浪拍打礁石傳來的濤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伴著濤聲,他想起了“云霧滿山飄,海水繞海礁……”這首動聽的歌。想起了他當(dāng)兵之初,就是因?yàn)榭戳恕逗O肌愤@部電影,入伍第一志愿就是想當(dāng)一名像海霞一樣的守島軍人。2000年12月,他如愿被分配到蘇北某海島,來到全軍聞名的軍民聯(lián)防模范連。巧合的是,《海霞》電影的故事和取景很多就是取之于此。從此,齊雷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機(jī)器,全心全意戰(zhàn)斗在這塊祖國海島。冬天,他站在刺骨的海水里,清理被潮水沖上灘的雜物;夏天,全副武裝40多斤的裝備,在地表四五十?dāng)z氏度的巖石哨壁上攀爬行走,忙碌而快樂著。
可時間一晃,就是整整16年!他把無悔的青春融入了海島,把歲月的年輪刻在了鋼槍上。如今,他也像一枚上膛的子彈,只等一聲令下,他便怒吼著在火光綻放間光榮完成了使命。可是,留下了對父親的虧欠卻永遠(yuǎn)也無法彌補(bǔ)……
“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父親,父親從病重到去世,我都沒有回家見他最后一面。”老齊說,2003年12月,他那時正在平山島參加上級組織的島嶼攻防演習(xí),當(dāng)?shù)弥赣H病重的消息后,向單位請假準(zhǔn)備坐船出島,卻趕上了寒潮,把他徹底困在了這個離大陸50多公里外的孤島上,只能長跪海灘任憑浪打,那時候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只海燕,可以跨過大海飛到父親的身邊。單位領(lǐng)導(dǎo)知道他父親走后老齊成了孤兒,準(zhǔn)備調(diào)他進(jìn)機(jī)關(guān)工作,方便他生活、工作,卻屢屢被拒絕。他說:“海島就是我的家,我不能與這座島分開。”
巡邏隊(duì)伍走到海島最東邊的5號界碑前,黃連長下令大家休息。老齊走到界碑旁,輕輕地打開挎包,把包里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是幾把刷子和顏料瓶。他用白毛巾輕輕地擦拭著界碑上的污漬,生怕弄疼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毛筆蘸上紅色的顏料,單腿跪在界碑前,沿著國徽的痕跡慢慢地臨摹,那專注的眼神像父親送他去當(dāng)兵分別時的對視。最后,他在界碑旁抓了一把沙,裝進(jìn)瓶子,又放進(jìn)了挎包。
“真不想脫下軍裝啊!但今年是我服役的最高年限,不得不走了……這是我最后一次巡邏了。等我老了,走不動了,還能在瓶子里看到海島沙土,這是我青春的全部……”說完,老齊下意識地把挎包又緊緊地抱在胸前,就像摟著父親的遺像,久久不愿松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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