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窗前

唐菲

這可是遺落人間的仙境？

翩躚的翠蝶點綴亭亭的芷蘭，潺湲的流水滑過茵茵綠草。遠(yuǎn)處初陽溢彩，青山微黛，湛藍(lán)的高空里白云飄蕩，景色如畫。

而當(dāng)時光從身邊流過，在黑夜的燭光里輕輕搖曳時，模糊了景色的朦朧月光中，忽兒升騰起點點燈火，在燈火闌珊的角落，我驀然看到我童年的老屋。母親在門口的糙石旁洗衣，童年的我蹲在母親身旁唱歌，她抬起頭來，望著我的目光里充滿了慈愛和希望……我伸出手去，欲接近那遙遠(yuǎn)的溫暖，卻只觸到冰冷的窗欞。

這是心靈的囚室，建在虛無的國度里。我日夜駐足在囚室的窗前，白日里我沉溺于絕世的美景中，夜幕下我沉睡在溫暖的回憶里。窗外的一切，是我所有的夢想和執(zhí)念，也是一個巨大的幻影，雖然可望而不可及，卻緊緊牽住了我的心。或許，我會在這遺世的屋宇下，帶著沉寂的人生，直到白首蒼蒼。

沉寂的囚室里，有一扇無鎖的門，我推開它，冷風(fēng)從門外襲面而來，一條無盡的長路延綿至天跡。四處，是寥落的荒荑，空中，有滾滾的黑云，藏著驚雷的低吼。我摸索著走出，避開遍地荊棘，在入骨的寒風(fēng)里瑟瑟發(fā)抖。許久后我回頭，在蒼茫黯淡的天地間，不遠(yuǎn)處的囚室像極了琉璃的宮殿。而天地在看不見的暗處，似乎有猛虎盤踞，目如瑩瑩明星，有蒼鷹伏翅，卷起濤濤江河，恐懼和無助在我心里油然而起，腦海中不禁閃過窗前的美景和溫暖，是懷念的味道。當(dāng)燦爛的銀弧劈下妖冶的亮光，驚雷乍響，我不及思量，朝著不遠(yuǎn)處的屋宇奔去?！芭?！”拍上木門，我沖回了囚室，呆滯地站在窗前。窗外，美麗依舊。

至此，我再也無法平靜地坐待朝夕，門外，有一條看不見終點的路，路的另一端，會不會有無邊的花海，會不會有溫暖的懷抱。窗前，可守著虛無的希望，孑然一生，門外，能追尋真識的理想，奮斗一世。

我走到門口，最后一次回頭，在迷蒙炫麗的窗外，我仿佛看到母親遠(yuǎn)遠(yuǎn)地向著我招手。我沉默地轉(zhuǎn)身，帶著未知的命途，毅然離去。

長路漫漫，我越走越遠(yuǎn)，往事滄桑，化作深夜的夢境。我明白風(fēng)雨兼程的勞累，混濁的雙眼是艱苦的印記；我明白荊棘叢生的苦楚，粗糙的雙手是挫折的遺離。

我曾以為，門外是孤獨的跋涉，窗前有溫柔的安慰；后來我明白，門外有風(fēng)雨澆濯的希望，窗前惟安逸虛無的寂寞；而今我終于知道，門外，能為我塑一個真正的人生，窗前，留存著生命的遺恨。

希望，要歷經(jīng)苦難才似清晨的初陽。就像此刻，誰正迷失在門外的林場，誰在風(fēng)雨中挺起腰桿，誰在困境中熠熠生光……門外的人們，以希望譜曲，以堅韌為器，合奏起世界的樂章。

走到門外，看狂笑與痛苦，看重逢與離殤，看希望與絕望，像不可抗拒的車輦在生命里一一滾過，讓自己化作一捧泥土，沉淀在茫茫人海，靜釀起不凡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