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良才
一場生死鏖戰(zhàn),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上只剩下最后一兵一卒,一老一少。
老兵是中國軍人,娃娃兵是日本軍人。他們經(jīng)過一番你死我活的白刃戰(zhàn),似乎都已耗盡了生命里的最后一絲力氣。中國軍人張著胡子拉茬的大嘴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日本小兵臉色慘白,差不多累癱在了地上。
硝煙正在慢慢散去,空氣里依然充斥著嗆人的硫磺味和刺鼻的血腥味,天地間一片死寂,一只禿鷲在低空冷默地反復地盤旋著,一次次想落下來。每當此時,中國軍人突如其來的一聲長嘯,或是日本小兵的一聲槍響,又使它倉皇飛起。
中國軍人睥晲著那個日本軍人,掏出家伙,對著他嗞啦嗞啦一通長尿,嘴里發(fā)出一陣沒有任何聲響的雄壯的笑聲。日本小兵欣喜若狂地從脖子上抽下黑不溜秋的一條毛巾,接住了中國軍人的尿液,又迫不及待地將毛巾送到嘴里吞咽著,然后他竟用臟兮兮臊哄哄的毛巾擦起了臉,顯出很開心的樣子。
這是一張多么年輕英俊甚至稚氣未脫的臉??!中國軍人禁不住“啊!”了一聲,胡子拉茬的嘴張成O形。他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無數(shù)次在自己夢境里出現(xiàn)過,同時又覺得很陌生。
中國軍人沒來由地急切地問近在咫尺的日本軍人,你的,什么地方的人?
日本小兵趾高氣揚地回答,我的,大日本帝國皇軍,當然是神圣的大和民族!
狗屁!中國軍人啐道,我干脆問你,在不在佳木斯呆過?
咦?你個支那豬,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呆過?日本小兵似乎緩過點勁來,但癱在地上還懶得起來。
你爹是不是開皮貨店的?叫中村富士?中國軍人興奮地探過身子,熱氣撲在了日本小兵驚疑的臉上。
對呀!我叫中村武久。武運長久的意思!
你不叫中村武久,孩子!你叫孟狗剩子!
中國軍人猛地抓住了日本小兵的兩只胳膊,就往懷里拉,眼里滾出一串一串的濁淚來。
你的支那豬,別玷污了大日本帝國皇軍!日本小兵粗暴地推開了中國軍人,咕嚕道,你說的我全不明白!
中國軍人哽噎著,仍不放棄苦苦的訴說,那一年,我和你娘在皮貨店幫工,一次不小心摔死了運貨的馬,中村竟強暴逼死了你娘,又把剛斷奶的你搶去接續(xù)香火……
支那豬滾開!你的死到臨頭,瘋了!日本小兵兇相畢露,血紅著眼睛,端起了三八大蓋,血跡斑斑的刺刀泛著冷酷的寒光。
中國軍人帶著哭腔說,我還知道你胸前有一塊銅錢紅痣……
日本小兵驕傲地答道,它多么像我們帝國的日之丸旗!我要為天皇而戰(zhàn)!
中國軍人絕望地倒吸一口涼氣,也迅速挺起了槍刺,一場生死決斗重新展開。
禿鷲開始哇哇怪叫著往下俯沖,這時兩個血紅著眼的敵手已經(jīng)顧不上禿鷲了。兩把槍刺拼殺在一起,金屬的撞擊聲不絕于耳,殺得難解難分。
日本小兵漸漸退居下風,力有不支。中國軍人忽從衣兜里摸出半塊干硬如石的白面饅頭,扔給了日本小兵。日本小兵暫時停止了肉搏,貪婪地啃食著饅頭,連饅渣也沒舍得放過。
待日本小兵吃好,中國軍人和日本小兵的刺刀幾乎同時戳進了對方的胸膛。
中國軍人凄厲地喊道,孩子他娘!我把狗剩給你帶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