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那年,父母牽著我的小手帶我走進文化宮,問我想學什么樂器。其實,在去之前,我心里就已經(jīng)打好了小九九:班里很多孩子都學鋼琴,看上去很洋氣呢。只是,當走進一間小教室,看見一位大姐姐在拂袖弄箏時,我被深深地迷住了。于是,我選擇了箏。
接下來的幾年,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并不是很快樂,我甚至后悔當初的選擇。為了練琴,為了所謂的考級,我那愉快的寒暑假被無情地占用。更令人沮喪的是,當周圍學習西洋樂器的同伴們可以演奏出一些流行樂曲時,我只能彈奏《漁舟唱晚》《高山流水》等傳統(tǒng)曲目;當他們聊著各種外國音樂家時,我卻什么話都搭不上。10歲的我,覺得自己成了異類。
在父親的督促和嚴加管教下,13歲,我稀里糊涂地考完了10級,參加了各類比賽,也取得了一些獎項,成為別人父母口中“優(yōu)秀的孩子”。然而,我還是不愿意承認我喜歡箏。因為,傳統(tǒng)樂器似乎并不受大眾的歡迎。我多么想穿著潔白的公主裙,坐在黑色的鋼琴前,演奏著或優(yōu)雅、或流行的樂曲。記得有一次,參加一個文藝匯演,在我前面的一個節(jié)目是當時很流行的現(xiàn)代舞,全場氣氛達到了高潮。待輪到我時,我款款地走向我的箏,心里默默地想著:沒事,我的老朋友,大家會喜歡我們的。那天的曲目我還記得,是《彝族舞曲》。一曲結束,卻只有稀稀拉拉的掌聲,似乎僅僅源于對一個小演奏者的尊重而不是箏。回到家中,覺得很委屈,不僅為自己,也為箏。
后來,無意間,我在網(wǎng)上聽到了古箏版的《卡農》,演奏者將這一經(jīng)典奏出了鋼琴所沒有的獨特韻味,奏出了小提琴所沒有的柔和,奏出了吉他所沒有的纏綿純凈……從沒想過古箏也可以演奏西洋樂曲!于是,我找到了一些曲子,嘗試著將不同的西方經(jīng)典樂曲和時下流行的歌曲改編成箏曲,雖然技巧不夠純熟,但是總算讓我和這位老朋友的感情愈發(fā)深厚了。
我興沖沖地把自己改編的樂曲彈給老師聽,老師笑了:“你的改編很有創(chuàng)意,怎么會想到這樣改編呢?”我毫不掩飾自豪地說:“我聽別人這樣彈過,于是我也試試了。老師,我太高興了!古箏也可以不那么‘土呢!”老師聽后,若有所思:“你創(chuàng)新改編的目的是為了取悅大眾還是取悅自己?”“……”這個問題,讓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再后來,學業(yè)負擔慢慢加重,我也就暫停了古箏的專業(yè)學習,只是在閑暇時,和我的老朋友小敘一番。有時會彈奏《春江花月夜》,感受著“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意境;有時會彈奏《伊犁河畔》,思緒隨之飄向遙遠的西域。當然,我依然堅持改編新曲,甚至將爵士風都揉進這古典音樂之中。只是,此時的我已經(jīng)了然:古韻新聲不是隨波逐流,個性的彰顯也無需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