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榮馳
在亞洲殘運會上,他獲得了一枚金牌,一枚銅牌。2012年倫敦殘奧會,他技驚四座,獲得一金三銀,讓世界所有人認識到了中國的這條無手的“水中快魚”。
2016年的里約殘奧會上,來自世界各地的身體有缺憾、但是卻富有激情的運動員們,在各個賽場中都給人們帶來了別樣的體育盛宴,其中最令人驚嘆的莫過于游泳賽場。在S6級仰泳決賽中,一名雙臂盡失的中國小伙化作一條靈活的小魚,最后游出的成績竟超過了其他更加健壯的運動員,并以1分13秒56的成績獲得金牌?,F(xiàn)場歡呼聲此起彼伏,誰能想得到,一個如此瘦小的游泳的運動員能奪得冠軍呢?!
夢想流星隕落
他叫鄭濤,一名年輕的90后,來自云南。賽場上,他用腹部與臀肌發(fā)力,讓身軀像魚一樣上下?lián)u擺,這樣的游泳方式已經(jīng)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更離奇的是他能用這種方式游得飛快。無手的人做到這種程度,人們認為他一定經(jīng)歷過很多磨難,但人們不明白,鄭濤經(jīng)歷的不僅是磨難,還有信念的沖擊。
鄭濤從小喜歡游泳,經(jīng)常和小伙伴們在池塘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他在孩子們當中游泳最厲害,孩子們稱他為“水下蛟龍”。有一次,村里舉辦了一場游泳比賽,參賽者獲得名次將獲得獎金,鄭濤毫不猶豫地報了名。起初,那些大人們對他冷嘲熱諷,勸他說,一個小孩不要湊熱鬧,然而比賽的結(jié)果卻讓那些人目瞪口呆。鄭濤在水中仿佛不受阻力一般,很快就超過所有人拿了第一名。
因為家里條件貧困,當鄭濤拿著獎金回到家時,父母高興得燒了一桌子好菜。這以后,村里人都知道鄭濤游泳很厲害,對他喜歡的不得了。受此鼓勵,鄭濤越來越喜歡游泳,沒有其他一技之長的他認定游泳就是他以后所要追求的目標。
鄭濤經(jīng)常對父母說的一句話就是:“爸媽,等我以后游泳游出成績了,我就讓你們不要再吃苦。”每每聽到這句話,父母都感到很高興。但是鄭濤說這句話時的音容笑貌、父母高興的表情,隨著后來一場意外的發(fā)生,被一直定格在了這個時刻。
有一天,鄭濤在玩耍中不小心觸碰到了高壓電,巨大的電流在瞬間讓他昏迷。當他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雙手已經(jīng)不聽使喚,直到父母含著淚告訴他電流毀了他的雙手,必需要截肢時,鄭濤傻了。
這場意外讓鄭濤永遠失去了雙臂,在醫(yī)院里他的精神狀態(tài)變得十分不穩(wěn)定,一個人呆坐在病床上一整天什么也不做;有時還低著頭自言自語,別人說什么都聽不見。等到稍微安定下來,他清楚地知道了一個事實:自己可能一輩子沒辦法游泳了。
曾經(jīng)游泳就是鄭濤的夢想,現(xiàn)在失去了夢想的翅膀,整個人一下變得彷徨無措。父母因為兒子沒了雙手,時常以淚洗面。鄭濤出院后,父母讓鄭濤輟了學,原本就不好的家庭條件,在支付過一筆手術費后再也無法供給學費。父母讓鄭濤在家里找點事做,總比傷心難過強,可除了游泳,鄭濤還能做什么呢?
成為受傷的魚
沒有手帶來的不便以及理想的坍塌,經(jīng)常讓鄭濤憤怒與沮喪,踢桌子、摔家具、怒吼和痛哭流涕都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盡管幾年過后,時間已經(jīng)漸漸填平了他的哀傷,讓他從這樣的情緒走了出來,即便如此,他依舊迷茫,失去了雙手,他不僅無法繼續(xù)游泳,連做一些簡單的事情都很困難。父親見狀拍拍兒子的背,和他說:“實在不知道做什么,和我去釣魚吧,沒準還能幫我一把手?!?/p>
于是,鄭濤每天就跟著父親來到池塘邊,父親釣魚,鄭濤就用腳遞一些工具給父親,不需要自己幫忙的時候他就看著浮標,有下沉的跡象時就出聲提醒。有一次,鄭濤忽然看到浮標“咚”一聲往下猛沉,他知道一定是釣到大魚了,趕忙提醒父親提魚竿。出乎意料的是,這條魚翻騰得很厲害,魚鉤都已經(jīng)在刺破的傷上拉開了一條口子,它還在不停掙扎,鮮血像花兒一樣,在水中開出一朵朵紅。父親一度把它拖到了岸邊,無奈的是這條魚實在太兇猛,給掙脫了。
鄭濤著急地對父親說:“離岸邊那么近,快點用網(wǎng)或者別的工具抓住,應該還來得及?!备赣H搖搖頭說:“受傷的魚游得最快了,很難抓的,還是算了?!边@句父親無意間的話,讓鄭濤像被雷劈般愣在那里,看著那條受傷的魚帶著血游走的痕跡,若有所悟。
自己不就是一條受傷的魚兒嗎,都愛游泳,都受了很嚴重的傷,但魚兒沒有屈服于魚鉤的限制,它不顧一切地掙脫,最后成功逃離。反觀自己,在岸邊也不小心咬到了“命運”扔下的魚鉤,可為什么自己卻甘愿放棄,屈服于命運的掌控呢?
他鼓起勇氣做了一個決定:即使沒有手,他也要追求他的夢想。他把他的想法告訴了父母,父母隨即一愣,本想拒絕他,可又怕傷害了鄭濤,便點頭同意了,可在心里,父母卻絲毫不認為一個沒有手的人能下水游泳。
逐步創(chuàng)造奇跡
第一次下水險些讓鄭濤喪命,他以為那個地方是一片淺水區(qū),最深不過他胸口??闪钏麤]想到的是,這里深水區(qū)與淺水區(qū)之間沒有平緩的過度,他向前垮了一步,底下就是深不見底的溝壑,沒有手的他再怎么扭動身軀,依舊止不住地直往下沉。幸虧當時附近有人在游泳,鄭濤被人及時救上了岸。
這次劫后余生沒有讓鄭濤感到恐懼,反倒給他提了一個醒:下次去的時候要有人看著自己。朋友們知道這件事后受到了感動,紛紛搶著來當鄭濤的“看護員”,在那之后,鄭濤下水時再不用面對死亡的威脅了。
就算是這樣,鄭濤仍然只能在淺水區(qū)中活動,脫離了站立的地方,他根本沒法浮起來。鄭濤知道不能一直這樣,他必須去深水區(qū)磨練,這可苦了他的朋友們,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深水區(qū)的鄭濤就像一塊金屬,下了水只會掉,不會浮。朋友們在他快沉下去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托起他,把他帶到淺水區(qū)。
直到有一天,鄭濤終于可以在水中浮起來甚至勉強可以游動了。村里幾乎所有人都跑到這片池塘看他是怎么浮起來的,當村民真正看到這一幕時,完全驚呆了,沒人相信無手的人可以游泳,除非有奇跡。這個奇跡給予這個村莊極大震撼,同時,人們也深知是什么才能創(chuàng)造這樣的奇跡,沒有一人不為此感動。
2004年,為了讓鄭濤有更好的游泳環(huán)境,熱心的村民找到了當?shù)乜h殘聯(lián)的同志,向他們極力推薦鄭濤,讓殘聯(lián)的同志更好地訓練他??h殘聯(lián)的同志看到鄭濤在水中吃力地游弋,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便下定決心要幫助這位創(chuàng)造奇跡的年輕人。
后來,鄭濤來到了縣殘聯(lián),接受了專業(yè)的殘疾人運動訓練。在這里,有專業(yè)的運動教練教他如何不用手來發(fā)力游泳,教練原以為鄭濤學習這些動作要很久,可沒想到,基本的發(fā)力要領他在一個月內(nèi)就掌握了。因為每一個發(fā)力動作鄭濤至少都要練上一整天,有時水都泡破皮了還不放棄。其中一個動作是斷手游泳者獨有的,那就是游到終點時用頭頂一下邊,再回游一遍。這個動作練下來,鄭濤的頭頂漲了幾個包,腦袋看起來大了一圈,那幾個包別人碰一下都讓他痛得大叫。
在這樣的努力下,鄭濤的進步一日千里,令人咋舌。因為鄭濤的無手游泳很像一條魚,人們稱他為“水中快魚”。聽到別人對他的稱贊,鄭濤流下了眼淚,在他雙手健全時,人們稱他為“水下蛟龍”,而在他失去雙手后,仍然能得到類似的贊譽,他這條受傷的魚兒創(chuàng)造的奇跡,終于游出“命運”的牢籠了。
登上世界舞臺
鄭濤表現(xiàn)越來越優(yōu)異,先后在省內(nèi)參加了大大小小比賽并獲得名次。2010年,鄭濤首次參加國際比賽,一出場就引來所有觀眾笑聲,人們認為他也許不是正經(jīng)的參賽者,而是舉辦方拿來娛樂的??刹灰粫河^眾就傻眼了,這名無手運動員在水中游仿佛在地上跑一樣,直到他獲得了金牌時,現(xiàn)場響起了猛烈的歡呼聲。
在亞洲殘運會上,他獲得了一枚金牌,一枚銅牌。2012年倫敦殘奧會,他技驚四座,獲得一金三銀,讓世界所有人認識到了中國的這條無手的“水中快魚”。2016年的殘奧會,鄭濤這條魚兒氣勢不減,再次拿下一枚金牌,他成功的讓自己變成了游泳界一顆最明亮的不朽之星。
拿著獎牌時,鄭濤對著鏡頭抽泣不止,他說的話斷斷續(xù)續(xù),但是記者仍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激動:“我逃出來了,我做到了!”
鄭濤這只水中的快魚,終于成功逃脫了命運的彎鉤,成為了自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