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延桐
詩歌版圖上的地理,自然是由詩人來創(chuàng)造的。詩人在創(chuàng)造種種的詩歌地理時,其修養(yǎng),其詩藝,其舞動生命、轉(zhuǎn)動乾坤、移動群山的內(nèi)力和風度,很顯然,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懂得,詩歌和自然之間的秘密通道,應(yīng)該如何去打通;更懂得,也只有在徹底地打通了詩歌和自然之間的秘密通道之后,詩歌的地址才會有所落實有所標注,文本的驕傲才會如浮雕一般格外突出格外醒目。
于是,我也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第廣龍、文佳君、周鵬程、法卡山、孫萬江、袁東英、素衣舒舒、李興彥、徐向峰、張占平,這十位詩人,在打通以及標注的過程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各自的“法術(shù)”。
第廣龍寫佛,寫杜甫,眼光放得是那么遠。眼光放得遠,意境也放得遠。就可見,他的詩歌的繩子是非常結(jié)實的。否則的話,一放得遠,詩歌的繩子就松動了,甚至掙斷了。“杜甫的詩歌/草一樣不死/年年吹又生”,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獨具匠心。詩句很短,詩歌中彌漫著的氣,卻并不短。
文佳君將露珠擬人,也將太陽、暴雨、葵花等等擬人。一擬人,文本也便馬上就皈依了形象,并且,有了濃釅的人的氣息。人的氣息,自然是與天的氣息、地的氣息相融合的。于是,其中的意象和意象之間,也便有了一種如膠似漆的關(guān)系?!盃敔斦f,黑夜里不能低頭/高昂的頭顱才能看見天邊”,直指人心。
周鵬程的詩句,是精美的。其精美,其飛揚,馬上就讓我想起了希臘詩人埃利蒂斯的眾多詩句。埃利蒂斯是以“愛琴海歌手”的形象名聞遐邇的,周鵬程是以“大風堡樂手”的形象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的。是的,他,很會彈唱。
法卡山的詩歌觀照,是頗具現(xiàn)代意識和現(xiàn)代風范的。不是有經(jīng)驗有抱負的詩人,是寫不出“水鳥的翅翼打開了漣漪”、“喝泉湖水長大的孩子,在湛藍中/一遍遍閱讀自己清澈的倒影”、“油菜花上滲出的寧靜”諸如此類的意味深長的詩句來的。其拋詞和跨句的把握,也恰到好處。
孫萬江用他的“書簡”,創(chuàng)造了另外一個青藏。另外一個青藏,也似他從童年滾向少年的那只鐵環(huán),伴隨著一陣微妙的清越,滾動出了一條漂亮的弧線。這條“弧線”,置于美學的視閾之下,通稱為“符號美學”。
“與一朵白云對望/白云上就有了杜鵑的影子”;“此刻,我也想倒空自己/給身體騰出一座寺廟”……讀著讀著,我便不由自主地沉迷了,沉迷在了袁東英所創(chuàng)造的明凈的詩境中。在我的心上越纏越緊的,自然是從袁東英的詩界里紛紛跑出來的禪味兒。
從遠到近,從大到小,從外到內(nèi)……推拉和調(diào)焦的功夫,以及側(cè)寫和白描的功夫,素衣舒舒自然是掌握得非常到位的。因而,素衣舒舒的詩歌的家道,也便顯得格外地豐裕。
從李興彥的詩歌里,突然就伸出了一只手來,并且,拽住了我的感覺的衣角:“這里以前,肯定是一個很大的概念/可以包涵你所有的修辭,以及你現(xiàn)在的天空”……再次確信:詩歌的建筑,也是要有梁的。有梁,才會無比地結(jié)實。
跟語言作斗爭,很顯然,徐向峰是一位優(yōu)勝者。長呼吸和短呼吸,很顯然,他都擅長。
感謝張占平,為我準備了一張昂貴的詩歌門票,并讓我因此輕而易舉地就抵達了拉卜楞寺。接著,又抵達了一個廣闊的喻指。
和十位詩人一起,一轉(zhuǎn)眼,就走了那么多的地方。在他們各自的詩歌的地址上,我在欣欣然種下了我的結(jié)構(gòu)美學的同時,也欣欣然種下了我的解構(gòu)美學。也便,再次確信:有各自的地址的詩歌,才是有根的詩歌。欣賞,也才會有個投遞的十分具體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