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琴（曲靖市羅平縣板橋鎮(zhèn)文化廣播電視服務中心）

羅平布依族二月二歌會初考

李燕琴（曲靖市羅平縣板橋鎮(zhèn)文化廣播電視服務中心）

羅平是云南省布依族主要聚居區(qū)，在這片神奇美麗的熱土上，千百年來，布依人民不僅創(chuàng)造了豐富的物質財富，而且還創(chuàng)造了絢麗多彩、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造就了布依人豪爽耿直、能歌善舞的性格特征。布依人世代以歌敘事、以歌交友、以歌傳情，享有“無事不成歌”的美譽。源遠流長，底蘊深厚的布依族民歌，鑄就了多姿多彩的歌文化，成為中華文化瑰寶中一枝艷麗奪目的奇葩。二月二歌會，即是布依族歌文化的一個亮點和眾多傳統節(jié)日慶典之一。

■二月二歌會概況

羅平布依族二月二歌會，起源于哪朝哪代未見史書記載。據當地布依人回憶，從老祖的老祖那個時候，布依青年男女對歌的習俗就十分盛行。每年正月初二至二月初二，這段大好春光，羅平縣九龍河、塊擇河、黃泥河沿岸和貴州鄰近地帶的布依族青年男女，盛裝云集在九龍瀑布群邊的瀑馬山對唱山歌，唱歌的、聽歌的、玩耍嬉戲的、尋親訪友的，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年復一年，經久不衰。每年以正月初二、正月十六、二月初二最盛；特別是二月二這天，男女成群結隊，姑娘小伙，你唱我和，爭先恐后，直唱得山歡水笑，感地動天。對歌期間，若突然下雨，寨中的老人還會騰出一間空房，生一堆火，讓素不相識的青年男女在自家火塘邊唱個通宵。這種習俗祖祖輩輩，世代相傳，便形成了對歌會。歌會期間，男女青年秉明父母，請媒說親、訂婚，結為夫妻。這種經過長時間感情交流結成的婚姻，夫妻情投意合，家庭和諧。久而久之，對歌擇偶，成了布依族婚俗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與此同時，更加深了二月二歌會的文化內涵；這也是歌會得以傳承的重要原因。

20紀90年代以來，羅平縣委、政府實施旅游帶動戰(zhàn)略，不斷拓展旅游文化內涵，并提出主打布依文化牌，文化、旅游等職能部門每年都在歌會期間組織一些老歌手在景區(qū)演唱，并配合表演布依族“野毛人舞”“把式舞”“螞螂舞”“竹竿舞”及“鬧水”等游戲，不僅豐富了二月二傳統歌會的活動內容，提升了歌會的文品味，還使布依族年輕一代認識到布依族文化的博大精深，更化加熱愛和珍視本民族民間文藝，促進了二月二歌會的傳承和發(fā)展，為羅平旅游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和文化事業(yè)的繁榮興旺增添新的活力。

■二月二歌會的演唱形式和程序

歌會的演唱形式，主要分為男女集體對唱和男女單獨對唱。演唱程序先集體對唱，有中意的就相約男女單獨對唱。單獨對唱一般以相互問候、贊美、試探、定情、盟誓等順序進行。

歌會開始之日，布依族少男少女們便相邀來到瀑馬山一帶對歌場，有的還帶著糧食和鑼鍋（一種炊具），做好持續(xù)對歌的準備。聚齊后，男歌手們將毛巾一甩，一陣吆喝，向女歌手們發(fā)出對歌信號；女伴們則在另一山坡應答，一揚毛巾，表示愿意對歌，然后便開始群唱群和，男女雙方邊唱邊慢慢靠近。

男：初次連妹不會談，好比行船下陡灘。心中好似雷聲震，臉上好似火燒山。

女：好久不走梨樹腳，曉得梨花落不落？好久不和哥談話，不知哥心是如何？

男：好久不走這條沖，葛藤絆腳草絆胸。打把鐮刀來割草，二轉貪花路才通。

女：好久不走這方來，這方小郎好人才。這方小郎人才好，只得望望不得挨。

通過幾個回合的禮節(jié)性應對，便開始相互贊美。

男：堂屋點燈亮四角，情妹出門好會說。情妹好比明燈亮，走到哪角亮哪角。

女：小郎小嘴好會言，話語更比甘蔗甜。哪時學得郎本事，炒菜不用放油鹽。

男：情妹是個好人才，一樣衣裳一樣鞋。來到我地講得好，就像河中鯉魚來。

女：芝麻黃稈又黃棵，小郎小嘴好會說。小郎小嘴好會講，講得小妹心里樂。

你來我往，幾番夸贊，便互相試探心意。

男：清水河邊甘蔗園，妹是甘蔗甜又甜。吃了一節(jié)又一節(jié)，吃得口甜心也甜。

女：妹家甘蔗栽后園，甘蔗成林綠滿園。這園甘蔗長得好，只等小郎來嘗鮮。

男：大河漲水漫石巖，一朵紅花順水來。一心想撈花來戴，水急浪高過不來。

女：大河漲水漫石巖，好花開在陡石巖。小郎有心把花采，扎起竹排劃攏來。

對唱中，若彼此中意，便相互邀約，雙雙結對，通宵達旦地對歌。在無人打擾的二人世界里，相互表白，傾吐內心愛慕之情。如：

男：眼看小妹下山來，十人見了九人愛。手中打把花洋傘，好比仙女下凡來。

女：眼望小哥好人才，朵朵花蕾心中開。金花銀花我不愛，只愛小哥好人才。

男：細毛陽雀飛過山，越飛越遠越孤單。越是孤單越想妹，想了一山又一山。

女：山中有樹不通天，井中有水不通船。小哥有話你不講，你叫小妹如何連。

男：吹起木葉唱起歌，木葉送妹九重坡。有情有意半坡等，無情無意妹翻坡。

女：大田栽種丘對丘，郎一丘來妹一丘。唯愿老天下大雨，沖垮田埂做一丘。

男：順河走來順河彎，刀砍金竹做魚竿。青魚白魚郎不釣，專釣妹的好心肝。

女：妹家門前一條河，你同心來我同肝。同心同肝我倆個，舍得割肉換心肝。

這一問一答、一唱一和，二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水到渠成，雙方暗喻定情之意。越唱感情越深，進而兩心相許，海誓山盟。如下發(fā)自肺腑的心聲，表達了布依青年男女純潔、真摯、高尚的友情，表現了布依青年男女忠貞不二的愛情。

男：花連村來樹連根，

鑰匙連鎖鎖連門。鑰匙只連一把鎖，小哥只連妹一人。

女：天上烏云趕烏云，地下獅子趕麒麟。獅子跟著麒麟走，情妹跟哥一路行。

男：生不丟來死不丟，要等公牛下母牛。要等公馬下母馬，公雞下蛋哥才丟。

女：大河漲水淹溪溝，淹死一對白斑鳩。斑鳩愿生不愿死，我倆愿死不愿丟。

男：妹像金竹郎像松，不怕雨來不怕風。站著不怕大風擺，坐著不怕雨來沖。

女：腳踏灰堆背靠坡，眼淚汪汪告訴哥。昨晚為哥挨娘打，愿舍皮肉不舍哥。

男：想吃辣椒不怕辣，有心連妹不怕殺。鐵鏈當作圍腰帶，監(jiān)牢當作花園耍。

女：大風呼呼刮過街，刮斷池塘蓮花苔。蓮斷藕斷絲不斷，大風刮過花又開。

如此花樹連根、生死不丟，不怕風擺雨沖，不怕挨打受罵，不怕坐牢不怕殺的生死戀情，為恩愛和諧的美滿姻緣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布依族人人會唱歌，“開口一唱幾僻坡”，“云南唱到北京城，回來還要唱三年”。二月二歌會演唱的內容，僅是冰山之一角。本文所舉對唱選段，猶如布依情歌中的九牛一毛，更多內容不再贅述。

■從二月二歌會看布依人的性格特點和愛情觀

一滴水折射出太陽的光彩。羅平布依族二月二歌會演唱的情歌，雖然只是布依族民間歌謠的滄海之一粟，卻可以從中領悟到布依人真誠直率、勤勞勇敢的性格特質和純潔專一的愛情觀。舉例如下：

男：杉樹木桶桶梁高，

上井無水下井挑。遇著情妹來挑水，郎變鯉魚水上飄。

女：情妹挑水鉤擔長，反手把著鉤擔梁。家中還有半缸水，不是挑水是望郎。

這里唱出一幅多么動人的風情畫。布依小伙為尋小妹，“上井無水下井挑/遇著小妹來挑水/郎變鯉魚水上飄”，內秀羞澀的布依少女則是“家中還有半缸水/不是挑水是望郎。”其真誠的內心世界，直言相告，毫無保留，這是多么直率的性格。

隨著對唱的深入，雙方的感情發(fā)展到：“相思就象水從灘上流下/浪花漫河里/我在橋下舀/你在橋上接/選你做伴侶/如同選來九兩真金/時時想著你/時時念著你/……”這是何等純潔而又激蕩人心的愛情。

接下來，更是牽魂奪魄的相思之苦。如：

男：想妹想得血沖心，九十九罐藥不靈。九十九罐藥不好，一見情妹病脫身。

女：想起情郎好心疼，活計難做飯難吞。吃飯好比吃砂子，吃菜好比吃樹根。

男：想妹想得一身病，要吃螞蟻骨半斤。靈芝做菜吃不好，見妹一眼病脫身。

女：斑鳩吃水把頭低，郎害相思妹來醫(yī)。

走近郎身說句話，害病小郎忙穿衣。

如此自然貼切的比喻和入木三分的夸張，彰顯了布依人的率真和熱辣辣的感情。

在整個情歌對唱的過程中，布依人勤勞勇敢的特質隨處可見。如“人家說玩樂農時耽誤了/忙時必須忙/我們心中玩樂的事必須想/農時不要耽誤了/忙時必須忙/心中喜歡/我和你一樣想/必須和我一樣想……/我們不做農活不得/不做樹要干（枯）/不做（地）要垮/不做老人的身要穿/不做老人的嘴要吃/如果只是長久的玩唱/我嘛不做不得呀/親愛的，我們要做農活呀/我們要偷空玩唱……”這一連串掏心窩子的表白，并以排比句式層層推進，烘托出布依人勤勞孝順的美德和妥善處理生產、情愛及養(yǎng)老敬老關系的鮮明突出的愛情觀和人生觀。

又如女唱：“喜在心/郎在花園好會行/郎在花園好會講/夸得小妹奶會撐?！边@樣毫無掩飾，大膽對男友抒發(fā)春情的對唱，充分表現了布依少女直率、勇敢的性格，使那些蒼白無力的愛情討句黯然失色。再如“我看見花就想起你/那花就象綢子一樣好看/不論走到哪里我都想著你/你到了天外我還在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經常見到你/想你淚水流/想哥淚水淌/想哥淚水濕衣裙/想哥淚水打濕鞋絆絆/只恨爹媽和兄弟/不讓我們互相想/不讓我們配成雙/不給我們結為伴/我苦悶哭了兩個月/苦悶哭三月/恨嫂子不給我們一起在河邊玩/我們只在野外相見/我們只能在山間相逢/我們只能在半路相見……”“妹想你，有時會突然昏厥/想往你、追求你、思念你/說不定哪一天想斷了氣/……如果阿哥死了/妹要與你同葬在一起”這些感人肺腑的吟唱，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布依青年大膽追求婚姻自由的勇氣和決心，凸顯出純潔專一的愛情觀和矢志不移的人格魅力。

1.羅祖虞云南羅平·布依族民間音樂文化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

2.劉衛(wèi)東.當代云南布依族簡史.當代云南布依族簡史編委會編.云南出版集團·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3.張亞森.云南省民間文學集成·羅平縣布依族卷.羅平縣文化局、文聯、民委編.

4.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羅平縣委員會編，譚良舉、顏德芳.羅平文史資料.第七輯（羅平民族民間音樂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