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wèi)的豎琴
1905年9月,慈禧決定派遣五位大臣出國,考察各國政治,預(yù)備立憲。國內(nèi)外有識之士對此激動萬分:大清國終于要改革了!9月24日,當五大臣使團在北京正陽門車站準備出發(fā)時,一名革命黨引爆炸彈,刺客當場身亡,五大臣受傷。全國工商學界一邊倒地強烈譴責革命黨:為了促成革命,竟然以暴力破壞改良!可見當時國人大多贊成改良而反對革命。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就在短短五年之后,武昌起義一聲槍響,大清國完蛋了。形勢大好的改良怎么就沒跑贏一場靠幾千條破槍促成的革命呢?
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清廷拖延政改,將改良派推向革命派。成立咨議局后,民間要求訂憲法、開國會的呼聲越來越高。但清廷對立憲疑慮重重,不甘心讓出一丁點兒權(quán)力,于是給出一部“永遠擁戴皇帝陛下”的《欽定憲法大綱》。改良派對此深為不滿,發(fā)起四次大請愿,苦求朝廷重頒憲法,設(shè)立責任內(nèi)閣。然而,清廷一意孤行,最后還是組建了一個侮辱民眾智商的皇族內(nèi)閣。
其實,在朝廷眼里,改良派與革命派并無實質(zhì)區(qū)別,凡是讓清朝皇族交出哪怕一丁點兒權(quán)力的要求,在清廷看來都是“滋擾事端”的反賊。為了堵天下人之口,繼續(xù)維持大清江山,做一些表面文章是有必要的,如果誰把這當了真,那可就不能容忍了。另外,有強大的軍力作后盾,朝廷也從沒把變革力量放在眼里。當張之洞警告醇親王載灃(溥儀生父)無視請愿輿論可能會“激出變故”時,載灃答“有兵在”。他似乎忘了,兵也是從民來的。
另一個原因是,過度的經(jīng)濟掠奪導致財政崩潰,激起民變。《辛丑條約》簽訂后,大清外債大幅增加。然而,財政如此艱難,清廷在甲午戰(zhàn)敗后還一直著力重建海軍,花費大筆資金購入新式武器、炮艦。錢從哪里來?濫鑄錢幣,濫發(fā)國債,當股市崩盤需要救場時,又將民間籌資修建的鐵路強行低價收購—于是有了著名的“保路運動”和武昌起義。
本來,在以咨議局精英為代表的改良派眼里,朝廷是唯一的合法政權(quán),咨議局與朝廷本該是“自己人”,革命黨則是一群恐怖分子。但當四次大請愿被嚴厲打壓后,在遭受朝廷一次次的羞辱之后,改良派終于對改良徹底失望,認領(lǐng)了自己的“反賊”身份,倒向了革命黨。朝廷宣布收購鐵路,等于明火執(zhí)仗搶劫。于是,這些鐵路股東、原先的改良派,如今要以暴力手段保護自己的財產(chǎn)。
君主立憲如果成功,國家、民族所花費的成本和造成的動亂無疑是最小的。然而,朝廷寧肯與人民一尺之空文、不肯與人民一寸之實事,立憲派的“路線圖”雖然完美,但最終成為廢紙一張,終于退而求其次。晚清這段歷史告訴人們,改革之門越寬,革命之門越窄;改革之門越窄,革命之門越寬;改革之門徹底關(guān)閉之日,就是革命之門完全敞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