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永
(天津職業(yè)技術師范,天津)
對翻譯學的跨學科性與學科獨立性的幾點思考①
張思永
(天津職業(yè)技術師范,天津)
普遍認為,翻譯學是一門獨立的、開放的、綜合性學科?!蔼毩⒌摹笔侵阜g學的學科獨立性,“開放的”和“綜合性”是指翻譯學的跨學科性。翻譯學的這兩個方面的性質(zhì)似乎存在著矛盾,即翻譯學的跨學科研究如何確保翻譯學的學科獨立性?這無疑是認識翻譯學學科性質(zhì)的一個基本問題。本文從三個方面討論了翻譯學的跨學科性和學科獨立性及兩者之間的關系,以期加深對翻譯學學科性質(zhì)的認識,為當前如火如荼的翻譯跨學科研究提供參考。
翻譯學;跨學科性;學科獨立性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開始較大規(guī)模引進西方的語言學派翻譯理論,也開啟了國內(nèi)對翻譯學學科性質(zhì)的討論,受西方語言學派譯論的影響,翻譯學被認為是應用語言學或?qū)Ρ日Z言學的一個分支學科。80年代中后期和90年代末、新世紀初,國內(nèi)曾出現(xiàn)過兩次關于翻譯學的大討論。隨著國內(nèi)對翻譯學學科性質(zhì)的深入討論,一種普遍的認識是,翻譯學是一門獨立的、開放的、綜合性學科。這個認識指出了翻譯學的兩個性質(zhì),一個是學科獨立性,一個是跨學科性??梢哉f,翻譯學的跨學科性與其學科獨立性便成為一直伴隨中國翻譯學建設的兩個關鍵性問題。當前國內(nèi)的翻譯研究呈現(xiàn)多元化傾向,跨學科研究成為翻譯研究的常態(tài),但是跨學科研究帶來的負面影響也不能小覷,有些跨學科研究有與翻譯學漸行漸遠的趨勢,有些則成為偽跨學科研究。因此,正確認識翻譯學的跨學科性和學科獨立性及其兩者之間的關系是確保翻譯研究健康發(fā)展的前提。這里涉及的理論問題是:翻譯學如何既是獨立的,又是開放的和綜合性的?與此相關的具體問題是:翻譯學有自己的本體研究嗎?翻譯學的跨學科性如何不影響其學科獨立性?任何學科都可以借用來研究翻譯嗎?本文嘗試對這三個問題進行簡要的討論。
西方“翻譯研究學派”(Translation Studies)在建構翻譯學框架時提出翻譯學的一個重要分支就是“純翻譯學”(Pure Translation Studies),是相對“應用翻譯學”(Applied Translation Studies)而言的,并非本文討論的翻譯學的本體研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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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此文基于本人博士論文的一部分修改而成。文所說的“本體研究”是指不受其他學科影響的純?nèi)坏摹⒆宰愕难芯俊?/p>
那么,有沒有一個不受任何其他學科影響的純?nèi)坏?、自足的翻譯學?從中西、古今譯論的實際研究情況看,答案是否定的。即目前還找不到一種與其他學科無任何關聯(lián)的獨立發(fā)展的翻譯理論。中西傳統(tǒng)譯論都或多或少地與其他傳統(tǒng)學科有關聯(lián),如普遍認為,中國傳統(tǒng)譯論根植于中國古典哲學美學?,F(xiàn)代譯學研究更是如此。開啟譯學研究現(xiàn)代化的語言學派譯論便是翻譯學與語言學的成功聯(lián)姻。其實,不只翻譯研究,文學研究也是如此。如弗萊在《批評的解剖》中說:“文學位于人文學科之中,其一側(cè)是史學,另一側(cè)是哲學。由于文學本身不是一個系統(tǒng)的知識結構,因此批評家必須在歷史學家的概念框架中找事件,在哲學家的概念框架中找思想。”(轉(zhuǎn)引自余虹,1999: 137)
看來,“學科間性是翻譯學的本質(zhì)屬性。”(李運興,2010: 277)學科間性的本質(zhì)也表明了翻譯學不可能成為一門原發(fā)性學科,而是一種繼發(fā)性學科,即它總是從某種原發(fā)性學科或其他繼發(fā)性學科中汲取所需,發(fā)展自己。如中國傳統(tǒng)譯論以傳統(tǒng)哲學、美學等為依托,語言學派譯論以各種現(xiàn)代語言學流派為依托,文化學派則以文化社會學為理論基石等。雖然現(xiàn)代翻譯學的開啟得益于現(xiàn)代語言學的加盟,但不能就此認為翻譯的語言學研究就是翻譯學的本體研究。不同于人類社會根據(jù)血緣關系決定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親疏,與翻譯學聯(lián)姻的其他學科之間的關系更多的是一種平行關系,而不存在哪一門學科更靠近翻譯學的問題。
從翻譯研究的主體來看,要真正在翻譯理論研究方面有所建樹,就要暫時離開翻譯理論而進入到那些原發(fā)性學科中,努力做一個那個領域的專家或至少半個專家,然后回到翻譯研究中去。其實,西方現(xiàn)代譯論的許多研究者都是某一方面的專家,如語言學派的奈達、卡特福德等,文化學派的研究者多是比較文學研究者等。國內(nèi)的翻譯研究主體也比較復雜,多數(shù)是國內(nèi)高校外語出身的學者,客觀地說,這類學者在接受西方理論方面比較有優(yōu)勢,但也普遍存在知識結構不合理、沒有自己的專攻學科作為翻譯研究的跨學科依托等問題。這樣必然會影響翻譯研究的質(zhì)量。相反,某些進入到翻譯研究領域的其他學科的研究者,由于有堅實的學科依托,所做的研究往往更深入、更有特色。這樣的例子在國內(nèi)也是不少的,如哲學領域①中國翻譯理論研究中也存在哲學家談翻譯的情況。如在傳統(tǒng)譯論時期,賀麟、金岳霖、艾思奇等哲學家對翻譯問題發(fā)表過意見。現(xiàn)代哲學領域中,由于中國現(xiàn)代哲學受西方現(xiàn)代哲學的影響較大,少數(shù)談翻譯的哲學研究者談的也主要是西方現(xiàn)代哲學中的翻譯問題,如社科院的李河教授和單繼剛教授。另外,文化研究與哲學研究有著密切的關系,文化研究學者王賓、劉禾、趙稀方等人雖然不是從事純哲學研究,但也從宏觀的視野談論翻譯。國內(nèi)翻譯理論界有些學者是學哲學出身的(學科意義上的哲學博士),如黃振定、劉軍平等人,在他們的研究中能看到哲學思辨的影子。外語出身且從哲學視角研究翻譯的典型要數(shù)蔡新樂,他對闡釋學派譯論和解構主義譯論進行了深入的研究。進入新世紀的中國翻譯理論界非常重視從哲學途徑進行翻譯研究,從作為國內(nèi)翻譯理論研究的重要學會——中國英漢語比較研究會所開的全國學術研討會中邀請過哲學界、文化研究界學者如王璐、涂紀亮、王曉明等人做特邀嘉賓可以看出這種傾向。和比較文學領域?qū)W者的研究。但涉及過多學科可能會導致研究的領域不集中,導致對每門學科都淺嘗輒止,從而影響到研究的深度。
與此話題相關的是關于譯學研究的本體回歸問題,如呂俊、侯向群(2006)有感于文化轉(zhuǎn)向?qū)Ψg研究的負面影響,提出翻譯研究要回歸本體,并認為這一本體就是語言本體。趙彥春(2005)認為文化學派譯論走向了歧路,翻譯研究需要從翻譯本身,即文本和成就文本的過程中進行。針對這些觀點,謝天振(2008)指出要區(qū)分“翻譯本體研究”與“翻譯研究本體”兩個概念,認為前者是語言間的轉(zhuǎn)換過程本身,后者則是包含了語言文字轉(zhuǎn)換過程本身及其之外的其他因素,正是后者決定了翻譯學不可能成為一門單純的語言學科,而是一門綜合性、邊緣性和交叉性的獨立學科。這些討論實際預設了存在一個翻譯學的本體。謝天振所言“翻譯研究本體”雖然有“本體”的字眼,但“本體”的概念已經(jīng)模糊化了,這一界定使得翻譯研究處于一種“有本體”和“無本體”的狀態(tài)之間,本文贊成其中“無本體”的涵義,正如前文所言。但翻譯研究的“有本體”也正暗示了其學科的獨立性,這也正是下面要討論的問題。
翻譯學本體研究的闕如導致了翻譯研究必然走向跨學科研究,這是翻譯學的學科宿命。從表面上看,跨學科研究和學科獨立性互不搭界,前者是研究方法論問題,后者是學科性質(zhì)問題。但兩者之間的關系密切,往往形成一種張力。那么,翻譯學與其他學科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才能保證在跨學科研究中不影響其獨立性?這是進行跨學科研究的關鍵。沒有從理論上有個清醒的認識,勢必造成跨學科研究對翻譯學獨立性的侵害,這一點已引起學者的憂慮:
“翻譯,作為一種復雜的活動,涉及面廣,若僅僅局限在一個領域?qū)χM行研究,無法揭示其性質(zhì)及活動規(guī)律。在這個意義上,翻譯研究必定具有綜合性。但是,當各種學科的理論介入翻譯研究領域之后,當我們在為翻譯研究由此進入全面發(fā)展而欣喜的同時,不能不看到在種種理論指導下取得的研究成果存在著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如同‘盲人摸象’,每一種理論流派所認識的翻譯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片面性,揭示的只是翻譯活動的一個方面,難以深刻地反映翻譯活動的全貌。 ……最為值得注意的是,翻譯研究在引進各種理論的同時,有一種被其吞食、并吞的趨向,翻譯研究的領域看似不斷擴大,但在翻譯從邊緣走向中心的路途中,卻潛伏著又一步步失去自己位置的危險。”(張柏然 許鈞,2007: 5)
關于翻譯學與其他學科的關系,林克難(2010)提到“母論”與“子論”的關系,李運興(1999)提出“供體”與“受體”的關系。翻譯學是子論、受體,其他學科是母論、供體。其實,就“母論”與“子論”的關系來講,細究起來,又含有兩種具體關系:生產(chǎn)關系和養(yǎng)育關系。生產(chǎn)關系意指:“子論”是從“母論”中衍生出來的,從而是“母論”的一個分支。因此,任何認為翻譯學是某學科的分支學科的觀點都是指這種生產(chǎn)關系。如呂俊、候向群(2001)認為翻譯學是傳播學的分支學科,或應用語言學的分支學科等。養(yǎng)育關系指“子論”的成長是要靠“母論”提供理論框架、理論范疇或方法論的支持。作為獨立學科的翻譯學與其他學科的關系應該是這樣的養(yǎng)育關系,任何其他學科只是提供一種研究的視角。
那么,翻譯學的跨學科研究如何保持其獨立性而不至于成為其他學科的附庸?這就涉及一個立足點或本位的問題。這個立足點使得一門學科從本質(zhì)上區(qū)別于其他學科,所有的問題都應該圍繞著這個點進行,所有其他學科的理論借鑒都是為這個立足點服務的。然而,對有些學科來講,由于對學科性質(zhì)認識視角的不同,這個立足點并不容易確定,往往會有爭議。對翻譯學來講,立足點的問題倒不是由翻譯學與其他學科結合后形成的分支學科的名稱重心來確認,如翻譯社會學和社會翻譯學、翻譯生態(tài)學和生態(tài)翻譯學等等。畢竟語言的使用還有個習慣的問題,如通常稱“翻譯美學”,而很少出現(xiàn)“美學翻譯學”。關鍵在于這一跨學科研究的實際立足點是什么。具體來講,說立足于翻譯學就是從翻譯學自身的問題出發(fā),然后用其他學科的理論或方法來解決這些問題。什么是翻譯學區(qū)別于其他學科的最根本的問題,這是保證其跨學科研究獨立性的關鍵。翻譯學最根本的問題涉及翻譯的本質(zhì),即翻譯的本質(zhì)是什么?正如文學理論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是:文學的本質(zhì)是什么?如形式主義文論認為是文學性。那么,翻譯的本質(zhì)是什么?本文認為,翻譯的本質(zhì)就是轉(zhuǎn)換。雅克布遜對翻譯類型的三分,即語際翻譯、語內(nèi)翻譯和符際翻譯,就是基于“轉(zhuǎn)換”這一共同點上。但狹義的翻譯主要還是指語際之間的轉(zhuǎn)換。國內(nèi)學者林璋(2002)在談到翻譯的本質(zhì)時認為:
“把翻譯學研究的基點建立在狹義的翻譯上,即語言符號體系之間的轉(zhuǎn)換上,可以確立翻譯學研究的獨立地位。于是,前面我們看到的哲學、語言學、社會語言學、符號學、語用學、語義學、美學、心理學、比較文學、文化理論、釋義理論、傳播學、信息學等翻譯研究的途徑,都是從與‘轉(zhuǎn)換’有關的各種因素中派生出來的。每一種理論與翻譯的結合(以及今后可能出現(xiàn)的其他理論與翻譯的結合),都向人們展開了翻譯的某一方面的特征。正因為如此,僅僅運用某一種理論來解釋翻譯,并不能夠說明翻譯的全貌。對翻譯的某一途徑的研究,都只展示翻譯的某一方面,我們有必要將他們拼成一個有機的、相對完整的理論體系。”
(轉(zhuǎn)引自張柏然 許鈞,2002: 175-176)
翻譯研究如果離開了“轉(zhuǎn)換”這一根本特征,極有可能滑入其他學科而失去自身的獨立性。如運用語言心理學的研究方法或理論成果進行翻譯研究時,如果只關注理解和表達過程對語言的感知、識別、編碼、解碼等,而忽略了轉(zhuǎn)換過程中語言運用的心理過程這一中介環(huán)節(jié),就會脫離翻譯研究的本質(zhì),落入語言心理學的窠臼。因此,可以說,正是翻譯是一種“轉(zhuǎn)換”這一本質(zhì)決定了翻譯學的跨學科性和學科獨立性是并行不悖的,只要不偏離這一本質(zhì),任何可行的跨學科研究在學術上都是合理的。那么,是否任何學科都可以與翻譯學進行聯(lián)姻呢?這涉及到翻譯學與其他學科嫁接的可行性問題,也是一門學科的學科生態(tài)性問題。
什么學科可以用來進行翻譯的跨學科研究?這里涉及到作為“受體”的翻譯學與作為“供體”的其他學科進行嫁接的相容性問題。事實上,并非任何學科都可以用來研究翻譯。關于翻譯研究的跨學科移植,李運興(1999)提出了三條基本原則:相關性、層次性和適存性。下面結合李運興的這三條原則進行簡要的討論。
相關性原則指“移植的供體應該在理論上比較成熟、有較強的解釋力” (李運興,1999)。語言學就是相對比較成熟的學科,其用于翻譯研究的時間也比較早,較早就形成了翻譯研究中的語言學派。即使一個供體學科的分支學科也會有不同的解釋力,如語言學中的轉(zhuǎn)換生成語法和關聯(lián)理論對翻譯的解釋力是不同的,從已有的研究來看,后者的解釋力似乎比前者要強。另外,作為翻譯跨學科研究的前提,其他學科的合理性問題應該成為考慮的因素。如果將一個學科合理性都存在問題的學科用于翻譯研究,就根本談不上跨學科研究了。如文化翻譯學的供體學科是不是文化學?如果是,文化學是一門怎樣的學科呢?又如中國譯學界一直比較熱衷于翻譯美學的研究,但美學作為翻譯研究的供體,從相關性原則看其合理性又如何呢?本文認為,雖然美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早已建立起來,但現(xiàn)代美學的研究越來越脫離美學研究的本體,美學與其他學科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出現(xiàn)泛美學研究的傾向,這樣一門學科用于翻譯的跨學科研究,如何保證翻譯學的學科獨立性?當然,國內(nèi)對翻譯美學的熱衷,一方面源于中國傳統(tǒng)譯論具有明顯的審美特征,另一方面與幾乎貫穿二十世紀的中國學術界的“美學熱”有關。從學術上看,這些都不應成為當前翻譯美學研究合理性的理由。
層次性原則指“跨學科移植的供體面對翻譯研究的多層次性必須有明確的針對性”(李運興,1999)。翻譯研究可以在多個層次上進行,如原文本、翻譯主體、譯本、讀者等,或語言、審美、倫理、社會、文化等。不同的研究層次要求不同的供體學科。在這個意義上,供體與受體的關系密切程度取決于不同的層次。如果認為某一學科(如語言學)距離翻譯研究的整體最近、關系最密切,是不合適的①譚載喜(1988)認為:“翻譯學是研究翻譯的科學,是一門介于語言學、文藝學、社會學(包括國情學、文化學)、心理學、信息論、計算機科學等學科之間的綜合性科學,或稱多邊緣交叉性科學。這是一門應當獨立或相對獨立地位的學科,它與語言學關系尤其密切,但并不隸屬于它?!憋@然是站在語言學派的立場上的觀點。另外,巴爾胡達羅夫也有同樣的觀點:“從各種不同角度研究翻譯的各門學科,可以總稱為翻譯學。翻譯學的核心是翻譯的語言學理論,圍繞這一理論形成了翻譯研究中的其他一些流派,如:文藝學派、心理學派、控制論數(shù)學派等等?!?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3:92)。無所謂哪個層次更接近翻譯研究的實際,只能說某個層次更接近翻譯研究的哪個層次。如語言學派和文藝學派都是從不同的層次來研究翻譯的,如果將對方也拉到自己的層次上討論,必然會產(chǎn)生無謂的爭論。翻譯是科學還是藝術之爭就是如此造成的結果。其實,不止翻譯研究具有層次性,作為供體的其他學科也具有層次性,在翻譯的跨學科研究中要清楚的是運用該學科的哪個層次來進行研究。如當前的社會翻譯學研究如火如荼,其供體為社會學,但社會學的種類眾多,翻譯研究是借鑒哪種社會學進行的?是以三大經(jīng)典社會學家(馬克思、涂爾干、韋伯)為代表的傳統(tǒng)社會學?還是功能主義的帕森斯、默頓、盧曼或結構主義的列維-斯特勞斯等人的社會學?亦或是以文化的生產(chǎn)、傳播和消費為研究對象的文化社會學?這些都應是社會翻譯學研究者需要認真考慮的。從翻譯研究文化轉(zhuǎn)向后的研究實際看,文化社會學似乎更應該成為翻譯社會學的供體。
適存性原則指“被移植的理論必須經(jīng)受受體‘新環(huán)境’的考驗,逐步融入到受體學科中去。移植的最終產(chǎn)物不能是‘混合物’,而應是‘化合物’”(李運興,1999)。有的翻譯跨學科研究直接將其他學科的理論框架或理論范疇搬運過來,不考慮這些框架或范疇在翻譯學環(huán)境中適不適應,這必然造成一種夾生的跨學科研究,研究者變成了“搬運工”,談何融合性研究?中國譯學界進入21世紀以來出現(xiàn)了多元化研究的局面,人們的研究方法意識越來越強,出現(xiàn)了從多個角度,運用多種研究方法進行翻譯研究的成果。這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譯學研究者某種程度的創(chuàng)新意識,是值得鼓勵的。舉個例子,當前許多學者熱衷于其他學科與翻譯學的結合研究,創(chuàng)立了許多新的翻譯學分支學科,從數(shù)量上極大擴展了翻譯學的版圖,如翻譯社會學、翻譯倫理學、翻譯心理學、翻譯生態(tài)學、翻譯地理學、翻譯經(jīng)濟學等等。翻譯學版圖的擴大是件好事,但應警惕的是,版圖擴大得過多過快可能會導致不良后果,如實質(zhì)性研究缺乏研究表面化,生硬地將某一學科現(xiàn)成理論套用在翻譯研究上,或只顧占地盤,而疏于管理,結果造成表面的學術繁榮,最終會損害該學科的聲譽,阻礙該學科的發(fā)展。須知,無緣由地跨學科,或以非學術的名義侵凌其他地盤,不是由于無知,就是一種虛妄。朱純深(2008: 347)認為,“翻譯研究不應該僅僅是一幅‘地圖’,而應是一個‘地球儀’?!貓D’提供的只是一個學科領域的二維平面圖,‘地球儀’呈現(xiàn)的則是一個立體的三維學科。不管從地球的哪一點深入進去,都指向一個共同的未知的‘地核’,地球球面可以不斷擴大,但地核是永恒的,甚至是永遠探不到的?!钡@個地核并不是一個“心造的幻影”,而是激發(fā)我們不斷努力的目標。從這個意義上講,翻譯學就是一個需要不斷去追求的夢想。
以上圍繞三個問題對翻譯學的跨學科性及其學科獨立性進行了討論,可以看出,翻譯學與其他學科之間存在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翻譯學在保持其跨學科屬性的同時,也在以一種獨立發(fā)展的姿態(tài)立于眾多學科之林中。只有認識到這一點,才能使翻譯學這門新興學科朝著健康、富有活力的方向發(fā)展。關于翻譯學的跨學科問題,最后需要補充幾點。第一,多學科研究是跨學科研究的一種綜合情況,對同一翻譯問題,可以運用多個學科,從不同視角進行研究。劉宓慶在2005年的《新編當代翻譯理論》中提出的“翻譯研究多維共同體”就體現(xiàn)了一種多學科研究,呂俊和侯向群(2006)的建構主義翻譯學也是運用多種學科進行翻譯研究的代表。第二,區(qū)分“翻譯學的學科獨立性”和“翻譯學科的獨立”兩個概念。前者是學術性概念,后者是社會性概念。本文就是圍繞前者討論問題;呂俊(2001: 18)認為的翻譯學作為獨立學科成立的三個條件(一定的歷史條件、一定的理論準備、一定的代表性作品和學科帶頭人的隊伍)就是從后者的角度講的。第三,跨學科研究與翻譯學的幾個范疇有密切關系。如“譯學范式”:語言學范式、解構主義范式等;“翻譯學轉(zhuǎn)向研究”:文化轉(zhuǎn)向、倫理學轉(zhuǎn)向等;“翻譯學學派”:語言學派、文藝學派、闡釋學派等。第四,學科間性決定了翻譯研究一定是一種多維度、多視角的研究,任何將翻譯學框定于某一學科的企圖都缺乏合理性。翻譯研究的各種“歸結論”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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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lections on the Interdisciplinarity and Disciplinary Independence of Translatology
It is widely believed that translatology is an independent, open and integrated discipline.“Independent”means the disciplinary independence of translatology while“open and integrated”means its interdisciplinarity. The two aspects of the nature of translatology seem to be contradictory: how does the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ensure the disciplinary independence at the same time? Undoubtedly this becomes a fundamental issue for cognizing translatology. The paper tentatively discusses the two aspects and their relationship with three questions, hoping to make people have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disciplinary nature of translatology and guide the current growing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to the development in a right direction.
translatology; interdisciplinarity; disciplinary independence
H059
A
2095-4891(2017)02-0087-05
張思永,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批評、翻譯理論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