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雪
(陜西師范大學,陜西 西安 710062)
“名字”淺談
——關(guān)于《馬氏文通·名字》的幾點思考
趙 雪
(陜西師范大學,陜西 西安 710062)
《馬氏文通》是我國語言學史上第一部成系統(tǒng)的語法專著,學界對《文通》的作者、版本、性質(zhì)、語料觀以及《文通》以前未產(chǎn)生語法學的原因等方面都有深入和廣泛的探討和研究,由于缺乏系統(tǒng)的研究、史料挖掘等原因,造成人們至今尚對《文通》研究涉及的大多數(shù)問題的認識存在分歧。本文旨在通過對《文通》中“名字”及其分類等問題的研究與思考,并結(jié)合前人觀點與今日現(xiàn)代漢語語法體系,對《文通》“名字”卷進行梳理和探討。
名字;名詞;通名假借;名字構(gòu)詞法
馬建忠在《文通》中根據(jù)邏輯學上的“有無律”,采用二分法將“字”劃分為“實字”和“虛字”。并在《卷一》中對“實字”和“虛字”分別下了定義:“凡字有事理可解者,曰實字。無解而惟以助實字之情態(tài)者,曰虛字。實字之類五,虛字之類四?!睂τ趯嵶?,《文通》實際上是按照邏輯事理作安排的:“名字”是表示事物的,因而排在實字類之首;“代字”是代替“名字”的,因而排在“名字”之下;而“動字”和“靜字”則是反映事物“動態(tài)”和“靜態(tài)”的“字”,事物的動、靜兩種狀態(tài)又有深淺程度等各種不同的情況,用來反映這些不同情況的“字”就是“狀字”。從表層看來,動、靜、名、代、狀五類并列,但從深層考察,馬氏是將它們分為兩大類。換一種角度來說,馬氏認為名、代是最為主要的字類,而動、靜、狀則是起輔助作用的字類?!按帧钡闹饕饔檬谴浮懊帧?,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文通》中關(guān)于“實字”的分類,實際上是以“名字”為中心,圍繞“名字”劃分而成五類。
“名字”這一主要術(shù)語在《文通》中出現(xiàn)了254次①,這也足以說明“名字”在“實字”五類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文通》論述了“名字”的概念、類別、句法功能、名字假借等成分問題。本文針對“名字”所存在的問題,從小處入手對《文通》進行探討研究。
“名字”,通常稱“名詞”。英文為“Nouns”,《文通》將“名字”定義為:“凡實字以名一切事物者,曰名字,省曰名?!庇衷凇段耐āっ侄弧纷詈鬄椤懊帧弊隽丝偨Y(jié):“名無定式,凡一切單字偶字、以至集字成頓成讀,用為起詞、止詞、司詞者,皆可以名名之?!瘪R氏為“名字”做總結(jié)時所下定的理論,似乎并不完全合理。白兆麟在《<馬氏文通>綜論》中認為:“此說尤為不妥,混淆了‘字’與所謂的‘頓’‘讀’的界限?!荒芤浴?,只能說其功能相當于一個名詞。”
通讀《文通》可知,馬氏所謂“字類”之“字”這一術(shù)語的含義在《文通》中并不十分固定,有時指單個的字,更多時候則是指詞。盡管《文通》中“字”含義眾多是出于當時的無奈,但我們?nèi)耘f更為認同白兆麟對這一問題的主要觀點,字與詞組的功能并不能混淆。
《文通》將“名字”區(qū)分為“公名”和“本名”兩類。“以名同類之人物,曰公名。以名某人某物者,曰本名。”這是按照“名字”指稱對象的多少進行的分類。
“公名”對應于現(xiàn)代漢語語法體系中的類名或普通名詞;“本名”對應于專名或?qū)S忻~。“公名”之下又劃分為“群名”和“通名”兩小類。群名指“人物之聚”,即集合名詞;通名指“事物之色相”,即抽象名詞。
白兆麟在《<馬氏文通>綜論》中說道:“從邏輯學的角度來看,把名字分為公名和本名比較合理,而把公名分為群名和通名卻不周延。因為群名是和公名、本名相對待,而通名(抽象名詞)卻是和別名(具體名詞)相對待?!睏顦溥_在《馬氏文通刊誤》中也曾發(fā)表過與白兆麟先生相似的觀點:“此日本之法書所謂‘抽象名詞’。馬氏名為‘通名’,名稱與‘公名’不免相混。嚴氏復譯為‘玄象之名’,照馬氏一字之例,定為‘玄名’似較妥善?!?/p>
蘭賓漢、邢向東在《現(xiàn)代漢語》中將“名字”所對應的“名詞”分為兩個大類,一類為表示人和事物的名詞,包括普通名詞、專有名詞、集合名詞、抽象名詞;另一類則包括時間名詞、處所名詞和方位名詞。通過對比可知,兩者的不同之處在于《文通》中的四個小類有著一定的內(nèi)部層次關(guān)系,而蘭邢本《現(xiàn)代漢語》表示人和事物的名詞的四個小類則是并列關(guān)系。
《文通》和蘭邢本《現(xiàn)代漢語》對于表示人和事物的名詞的劃分都是根據(jù)語義進行的。如《文通》舉例到:“禽獸二名。凡翼者皆名曰禽,凡蹄者皆名曰獸,故禽獸名為公名?!碧m邢本《現(xiàn)代漢語》所舉之例如:“學生、朋友、記者……”無論是“禽獸”,或是“學生”“朋友”等,都是表示一個類別內(nèi)的事物,是群體的。再如“曰堯曰舜者,古今來止一人為堯,一人為舜,故稱本名?!薄鞍亓?、浦東、韓愈……”無論是《文通》還是《現(xiàn)代漢語》中的例子,都是特指某一人或某一種事物,是特有的。但兩者的共性在于,當我們想到或看到這些詞語時,我們總是會理解這個詞語背后的涵義,并對其加以個人的理解。也就是說,這些詞語的劃定多少帶有主觀性因素,也就是語義分類的因素在。
白兆麟和楊樹達都是從邏輯性角度出發(fā)對馬氏的分類是否合理進行判定,正如白兆麟在《<馬氏文通>綜論》中所補充的那樣:“從漢語的實際來看,這種小類的劃分也沒有必要,因為漢語不像西方語言那樣,不同類別的名詞跟能否有復數(shù)及其前是否用冠詞有關(guān)?!?/p>
《文通》在舉例論述“通名”這一術(shù)語的定義時,舉了如下例子:“論學而:‘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溫、良、恭、儉、讓,皆夫子之德耳。又恭、寬、信、敏、惠與夫剛、毅、木、訥、位、祿、名、壽等字,皆通名也。”楊樹達在《馬氏文通刊誤》中對這一例子的合理性給予了否定判斷:“溫、良、恭、儉、讓,在句中為靜字表詞,不當以為通名?!备鶕?jù)馬氏在《文通》中為“靜字”所下定義可以推斷,“靜字”即今日所說的形容詞。而“溫、良、恭、儉、讓”一類字屬于性質(zhì)形容詞。再如:“孟子有‘孝子’‘慈孫’‘孤臣’‘孽子’‘廣土’‘眾民’‘今聞’‘廣譽’等語皆單靜字,各先于所附之名?!逼渲小靶ⅰ薄按取薄澳酢迸c“溫”“良”“恭”“儉”“讓”都為形容人本質(zhì)的字,卻歸入“名字”,似乎并不合理。
馬氏還論述了“通名假借”的現(xiàn)象。名字在句中常常表示動作行為的發(fā)出者或接受者等,如果非名字充當了這樣的成分,馬氏就把它們解釋為“通名假借”,馬氏認為,經(jīng)常假借作名字的有靜字、動字和狀字。通名假借的三種情況,較有爭議的是假借狀字。
馬氏在《文通》中對于假借狀字所舉的例子,皆為重言。楊樹達在《馬氏文通刊誤》中說:“馬氏凡重言之字皆定為狀字,不知其持何故也?!?余謂:重言之字,仍當各以其字之性質(zhì)與用法定之。……馬氏之說非是?!蔽覀兯亩鄶?shù)單音節(jié)形容詞的重疊形式是“AA”式,起到強調(diào)、加深程度的作用,與《文通》中假借狀字產(chǎn)生了一定分歧。馬氏在《文通》中對于“狀字”的定義是:“凡實字以貌動靜之容者,曰狀字?!钡R氏在狀字假借為名字的例子中所列狀字并不完全符合他的定義。如果將其馬氏所說“狀字”理解為性質(zhì)形容詞,那么《文通》內(nèi)部所存在的矛盾以及楊樹達所指出的錯誤之處便都迎刃而解了。
《文通》的整體框架依托西方傳統(tǒng)語法系統(tǒng),而每一個概念及詞例的分析卻包含著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的要素,這也使得《文通》在對概念的表述和應用中有一些模糊性甚至是可能的矛盾。對于《文通》的學習和研究只有在不斷地提出問題,不斷地運用“以馬證馬”的方法去解決問題,才能取得進步。關(guān)于《文通》研究的任何一個方面的內(nèi)容和疑惑,都是推動語法學發(fā)展的助力,這種研究與學習會隨著語法學的發(fā)展不斷向前推進,《馬氏文通》所具備的價值也會進一步地被挖掘。
注釋:
①本數(shù)據(jù)來源于劉永華《<馬氏文通>研究》第355頁。
[1]王力.中國語言學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
[2]王海棻.《馬氏文通》研究百年綜說[J].中國語文,1998.
[3]馬建忠.馬氏文通(專著)[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4]白兆麟.《馬氏文通》綜論[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
[5]楊樹達.馬氏文通刊誤[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6]邢向東,蘭賓漢.現(xiàn)代漢語[M].北京:中華書局,2013.
[7]劉永華.馬氏文通研究[M].成都:巴蜀書社,2008.
[8]唐子恒.馬氏文通研究(修訂本)[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5.
[9]張萬起.馬氏文通研究資料[M].北京:中華書局,1998.
[10]馬建忠,呂叔相,王海棻注.馬氏文通讀本[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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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1995-),女,吉林舒蘭,陜西師范大學,學生,本科(2014級學生),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