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潘怡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46
宋代女詞人創(chuàng)作高峰成因初探
陳潘怡*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46
在中國古代文學發(fā)展演變的歷史長河中,鮮有女性作家的身影,而到了父系文化日益專制、理學大興、禮教至酷的宋代,女性詞人群體逐漸形成一支文學力量,登上須眉獨占的文壇。這種文學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既受著文學發(fā)展的自身規(guī)律和女性文人自身素質的影響,又與當時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思想有著密切關系。
宋代女詞人;宋女詞高峰
“女子弄文誠可罪,那堪詠月更永風?”中國古代的父系社會不倡導女子舞文弄墨,可女子偏偏與文學有緣。李清照、朱淑真、吳淑珍、王清惠等等宋代女性詞人群體的崛起,更使女性文學發(fā)生了質的飛躍。然而宋代父系文化日益專制、理學大興、禮教至酷,女詞人怎么會迎來創(chuàng)作的高峰呢?
生活在幽閉閑愁的閨閣世界中,女子更能敏感、冷靜地觀察事物,更注目于事物間微妙的變化和情感中微細的波動。而詞,作為較之詩歌的一種文學樣式,委婉雋永、迂回曲折、一唱三嘆,它融合音樂、詩歌兩門藝術,委曲倚聲,具有傳統(tǒng)女性陰柔之審美特性,與女性作者的精神素質更為契合?!冬構钟洝酚涊d趙明誠曾將自己寫的五十闋《醉花陰》和李清照的一闋混在一起以示陸德夫,德夫玩之再三認為“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三句絕佳。后來田同之在《西圃詞說·詩詞之辨》中強調(diào)這是李清照的女性審美銳感勝過了“男子作閨音”的趙明誠??梢娕栽~人往往有著極其敏銳的藝術直覺和細膩自然的藝術表現(xiàn)能力,一般男性詞人感受不到、難以道得。
再而,女子很少有男人社會所遇到的那種紛爭和煩惱,因此她們中絕大多數(shù)毋需以詩詞創(chuàng)作達到某些實用目的,其創(chuàng)作動機純屬情感的渲瀉,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學創(chuàng)作,是“性之所好,情之所鐘,不覺自鳴”。
借著詞這一文體形式,宋代女詞人用敏感的心靈對世界進行充分的體認,為人們展示出一個細膩而狹深的女性心靈空間。
宋代前期商品經(jīng)濟高度繁榮發(fā)展,又受到唐代開明自由風俗的影響,社會文化氛圍溫和寬松,這為當時女子的文化教育營造了較寬松的環(huán)境,上自宮廷下至民間多半主張女子受一定的教育。同時期繪畫《女孝經(jīng)》中的女子桌子上還放著書籍,可見當時賢淑的女性在宜其家室、孝順長輩的前提下,也要具備文學藝術修養(yǎng)。李清照的家庭文學氣氛濃厚,其父李格非是北宋著名的學者、文學家,他有一句詩“中郎有女堪傳業(yè)”,借贊賞蔡邕和蔡文姬父女而表達對自己女兒的期望,李清照從小對父親的學術造詣、文學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剛正不阿的性格耳濡目染。宮廷教育、家傳之學、私塾教育、夫婦研學、名師傳教或酬唱等等,宋代女子接受的種種教育為其文學創(chuàng)作打下了深厚的基礎。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歌妓的盛行,這些女子周旋于詞客騷人左右,在淺斟低唱之余也漸漸學會了改詞作詞。如吳地歌妓盈盈作《傷春曲·芳菲時節(jié)》、《寄玉山》;成都樂妓陳鳳儀作《絡索·蜀江春色濃如霧》;蜀都官妓趙才卿作《燕歸梁·細柳營中有亞夫》等。再如錢塘營妓琴操,在別人的要求下熟練地把秦觀的《滿庭芳》改為陽韻,都下妓作《朝中措·改歐陽修詞》等??梢源竽懙卣f,這些詞在宋代成為了士人與歌妓交際的特殊語言。
宋朝經(jīng)歷了金、元兩次異族入侵,在民族災難深重的時刻,婦女或死傷戰(zhàn)亂、或流離遷徙、或被擄異域,受盡種種折磨與痛苦。李清照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載不動許多愁”流露傷痛和愁恨,貫通在《聲聲慢》中無法了斷的“愁”字,升華為當時所有苦難大眾的共同心緒、震響時代的音聲;雁峰劉氏在《沁園春》中寫道:“我生于何處,死亦魂歸”,始終不忘故土;吳淑珍題《霜天曉角》“一片關山懷抱,如何對,別人說”……這些女詞人抒寫的憂愁煩惱融入了家國之恨,廣泛地展示了那整個時代的苦難在人們心中留下的傷痕。她們的創(chuàng)作,是個人的,也是那一時代的哀歌。國家不幸“詞”家幸,宋朝涌現(xiàn)出了一批可歌可泣的巾幗英烈。尤其是南宋末期的詞,構成了鮮明強烈的愛國主義色彩,表現(xiàn)出不屈服的民族氣節(jié),打破了女性詞慣于抒寫“閨怨”的柔婉風格,在文學史上具有獨特的風采。
在思想領域,理學思想給女性又套上了一重沉重的鎖鏈,《中國文學史》稱宋代為“理學家們變本加厲地提倡封建禮教以控制女性的時代”。伴隨著理學的盛行,宋代后期貞節(jié)觀念極為濃厚,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才女朱淑真反抗封建包辦婚姻,自己愛上了一位意中人,并寫了《清平樂·夏日游湖》等名篇。她與戀人清晨暢游西湖,“攜手藕花湖上路”,“和衣睡倒人懷”。但終究還是頂不住封建禮教的高壓,憂郁而死。其父母立即焚詩焚尸,以滅“不貞”之跡。又如“宋代四大女詞家”之一的吳淑姬,為富家子弟奸污,最終只能給人做妾。面對男尊女卑、禮教重壓的社會現(xiàn)實與自我抑制的道德要求,這些女詞人雖才華橫溢亦無以為力,只有將悲情苦緒付之低吟哀唱。
然而她們的詞作很多也被父系文化吞沒,消融在歷史長河中無從找回。那些得以流名的女詞人,往往是某些條件契合了父系文化的取舍標準。如守節(jié)終身的孫道絢(流傳下了《醉思仙》、《憶秦娥》等可考的8首詞),誓不降敵以死殉節(jié)的徐君寶妻(面對韓蘄王的意欲凌辱,她“南向引泣,題《滿庭芳》詞于璧山”,投大池死)、宮妃王清惠(元軍大舉南侵,她途經(jīng)汴京夷山驛中,寫下了充滿愛國激情的《滿江紅·題驛壁》)。
于是,這些詞很多成為全方位展示女性意識的兩種文本(一是書寫民族矛盾與社會矛盾的政治文本,一是渲染性別意識批判父系文化的性別文本),有時分立有時互滲。
中國女性在古代社會權力結構中的可悲位置全方位地限制了她們,宋代女詞人正是在這種限制與反限制中掙扎出來,借助“詞”這一種含蓄蘊藉、婉約柔美的文體,表現(xiàn)自己的心靈與情感。也正因為如此,女性詞人第一次在文學史上群體性崛起,其詞作對后世文學尤其是女性文學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1]蘇者聰.宋代女性文學.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7:132.
[2]謝穡.宋代女性詞人群體研究.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13.
[3]舒紅霞.宋代女性文學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5.
[4]譚正璧.中國女性文學史.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5.
陳潘怡(1996-),女,漢族,江蘇蘇州人,南京師范大學強化培養(yǎng)學院文科強化班,本科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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