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遺事》在近代漢語詞匯研究中對《漢語大詞典》的價值

賈翠鳳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大宋宣和遺事》在近代漢語詞匯研究中對《漢語大詞典》的價值

賈翠鳳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大宋宣和遺事》是宋代的一部講史話本，它對研究近代漢語詞匯乃至漢語詞匯都具有很高的語料價值。書中保留了很多反映當時語言實際情況的口語成分，出現(xiàn)了大量新詞新義，為研究宋代詞匯面貌提供了重要材料，也為現(xiàn)代語言辭書的編撰與修訂提供了豐富的文獻例證。

《大宋宣和遺事》；近代漢語；《漢語大詞典》；語料價值

《大宋宣和遺事》是宋代的一部講史話本，作者不詳，重點講述了北宋末年徽宗重用奸臣招致“靖康之變”，徽、欽二帝被擄北去和南宋偏安的故事。關于其成書年代，學界雖然意見不一，但基本都認為它是宋人所作，元人刊行。話本是說話伎藝的產(chǎn)物，多為白話，而又夾雜許多通俗淺近的文言，白話化程度非常高，是研究近代漢語的重要資料。“因為在文言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的古代，很少有人用真正的白話來寫文章。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通篇純用白話寫成的作品，最早要算那些被稱為‘話本’的短篇白話小說?！薄洞笏涡瓦z事》文言與白話相雜，多為宋人所作，又經(jīng)元人增益，總體來說，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宋元時代語言特點。從詞匯研究的角度看，這部書含有很多有價值的語言材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全書所蘊涵的豐富的口語詞和新詞新義，二者存在交叉關系。書中口語詞絕大多數(shù)是從現(xiàn)實語言中吸收的新詞語，是宋元時代興起的新詞新義，少數(shù)沿襲前代典籍。

《大宋宣和遺事》的口語詞主要體現(xiàn)在新詞新義上。新詞新義的產(chǎn)生，與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密切相關。兩宋時期，社會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城市和工商業(yè)不斷繁榮，使得市民階層空前壯大，文化娛樂活動也更加豐富。于是，在“瓦肆”“勾欄”等娛樂場所出現(xiàn)了許多使用當時白話的說書人，話本作為“說話”藝人的底本，也隨之產(chǎn)生。現(xiàn)存有記載的宋代話本一百多種，而不見于記載、散佚的難以計數(shù)。話本起初以口頭創(chuàng)作的方式出現(xiàn)，要求通俗而有故事性，以適應群眾的文化水平和生活情趣。而作為“說話”最重要類型之一的“講史”，語言受史傳影響極深，它依傍史書，有歷史依據(jù)，因此會使用一些典雅的文言。口頭創(chuàng)作和依傍史書使得講史話本的語言既有典雅簡潔的文言，又有俚俗淺顯的白話，形成了文白夾雜的語言特點?！洞笏涡瓦z事》語言也由淺近文言和口語相雜而成，但作為話本，聽眾是普通市井群眾，為了最大限度地為他們所接受，就要求語言通俗易懂，具有極強的口語性。《大宋宣和遺事》中有不少宋代方言市語，具有濃厚的口語色彩，口語性很強，在一定程度上為后世研究當時的詞匯面貌提供了寶貴材料。下面就書中保留的有關口語進行舉例分析，以期有補于漢語詞匯的研究。

姆姆

乃引一小女子前拜已,戎服見太后等泣曰：“奴肅王小女珍珍也?！焙籼鬄椤捌牌拧保旌鬄椤澳纺贰薄ɡ?/p>

這里“朱后”是太后的兒媳婦，“姆姆”應是“弟妻對兄妻的稱呼”，即現(xiàn)代漢語妯娌之間的稱呼。至宋代，“姆姆”一詞偶有用例，如呂祖謙《紫薇雜記》：“呂氏母母，受嬸房婢拜，嬸見母母房婢拜，即答。今俗兄婦呼弟妻為嬸嬸，弟妻呼兄嫂為姆姆，即母母也?！笨梢?，當時“姆姆”和“母母”均可表示弟妻對兄妻的稱呼，但僅用于口語的俗稱。元代以后，“母母”極少用，而多用“姆姆”，如《全元雜劇·呂洞賓度鐵拐李岳》：“著嬸子勸道：‘姆姆，俺伯伯是人面上的人，你要愛惜行止。’”這里“伯伯”是對丈夫哥哥的稱呼，“姆姆”應是稱呼丈夫哥哥的妻子。又如明代楊爾曾《韓湘子全傳》第三回：“湘子道：‘嬸娘不消煩惱，侄兒一從尊命便了。’竇氏道：‘汝若依從我的說話，就是孝順孩兒，保汝早登黃甲，封妻蔭子，也不枉了伯伯姆姆生你一場。’”湘子稱竇氏為“嬸娘”，“姆姆”是湘子的母親，即竇氏丈夫的嫂子。再如《警世通言》第五卷：“原來楊氏與王氏妯娌最睦，心中不忍......只得與王氏透個消息：‘我丈夫已將姆姆嫁與江西客人，少停，客人就來取親，教我莫說?！北纠袟钍吓c王氏為妯娌，楊稱王“姆姆”，下文中王稱楊“嬸嬸”，由此看來，“姆姆”應是“丈夫哥哥的妻子”。

果足

那楊志為等孫立不來，又值雪天，旅涂貧困，缺少果足，未免將一口寶刀出市貨賣。（元集）

“果足”，一本作“裹足”，意為盤纏，旅費，在野史類史學體裁的筆記中不常見，常用在話本和戲曲中。如《新編五代史評話·梁史上》：“曹州是咱每鄉(xiāng)故，待奔歸去，又沒果足，怎生去得？”《夷堅甲志》第十卷：“有白衣老媼在岸，呼之令上，指示其路。曰：‘遇僧即止?！衷疲骸秩隉o裹足，贈汝金釵?！庇帧稄垍f(xié)狀元戲文》第三十七出：“因往皇都，特特來尋親故，爭奈相辜負，裹足全無，怎生底回歸鄉(xiāng)里！”文獻中還有“裹纏”、“裹費”二詞，王瑛先生認為它們與“裹足”意義相同。古人出遠門，常將旅費財物等用布帛纏束，系在腰間，稱為“盤纏”或“盤費”?！袄p”、“費”與“裹”組成“裹纏”和“裹費”，意義應與“裹足”相近，皆指“盤纏、旅費”。如元代趙孟頫《送高仁卿還湖州》詩：“太倉粟陳米易糴，中都俸薄難裹纏?！庇谩肮p”一詞。又宋代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第七卷：“楊誠齋立朝時，計料自京還家之裹費，貯以一篋，鑰而置之臥所?！边@里的“裹費”亦指“盤纏”。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有些口語詞的字形并不穩(wěn)定，常?？梢杂猛糇痔鎿Q，且多數(shù)是以簡單的字替換復雜的字，少數(shù)是以復雜代簡單。作為大眾日常交流所用的口語詞，口頭色彩濃厚，不像書面語那么嚴謹，同音替代常常可以達到交流思想的目的。另外，《大宋宣和遺事》中的口語詞多產(chǎn)生于宋代甚至首次出現(xiàn)于本書，只有極少數(shù)沿襲前代，這意味著《大宋宣和遺事》的口語詞中包含著大量的新詞新義。宋代處于中古漢語和近代漢語的過渡時期，詞匯系統(tǒng)發(fā)生劇烈變化，促使一大批新詞新義的產(chǎn)生，而這些新詞新義不可能完全脫離當時的活的口語，往往要反映一些口語情況。

所謂新詞新義，一般是指一個時代新產(chǎn)生的詞語和舊詞新產(chǎn)生的意義。在沒有出現(xiàn)更可靠的參考系之前，我們一般以《漢語大詞典》為參照來判斷新詞新義?！稘h語大詞典》是一部“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大型語文工具書，在編纂中注意體現(xiàn)每個詞的歷史演變，收詞的賅備、義項的齊全、書證的豐富等都很具有權威性。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漢語大詞典》難免存在疏漏，而新詞新義的研究，能對它的修訂起到重要作用。例如，通過審視《漢語大詞典》的詞條和書證，可以糾正許多失誤，或者補充詞條或義項，或者提前書證?！洞笏涡瓦z事》中蘊藏著豐富的新詞新義，為了反映宋代時期新詞新義的情況，凡是整個宋代產(chǎn)生，并在《大宋宣和遺事》中出現(xiàn)的，我們都納入新詞新義的范圍。以《漢語大詞典》為參照，我們發(fā)現(xiàn)有些新詞新義為《漢語大詞典》提供了始見例證或唯一例證；有些新詞新義在《大宋宣和遺事》中出現(xiàn)，但《漢語大詞典》未收，或者出現(xiàn)時代早于宋代，但到宋代才普遍使用，但《漢語大詞典》未收；有些《漢語大詞典》雖收，但書證晚于《大宋宣和遺事》的成書時代。

一、提供始見例證

《漢語大詞典》作為“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大型辭書，所引例證十分豐富，力求搜集各個時代的書證，體現(xiàn)詞語發(fā)展演變的過程?！霸~目”解釋一般都舉多例書證，且盡量使“詞目”下的第一條書證成為文獻中最早出現(xiàn)的文例。但歷代文獻浩如煙海，有些例證比較難找，因此也有只舉一個例子的，即唯一例證，它是始見例證的一種特殊類型?！洞笏涡瓦z事》在辭書編纂中的價值，首先表現(xiàn)在提供始見例證上，《漢語大詞典》以《大宋宣和遺事》中的詞語或詞語的某一意義作為始見例和唯一例證的，大約有70多個。

簸弄

天下不安，皆由京、卞二人簸弄。（元集）

徽宗悉聽諸奸簸弄，冊李師師做李明妃。（亨集）

此處“簸弄”意為造謠生事，顛倒是非?！稘h語大詞典》此義，首引《大宋宣和遺事》為書證。宋以后文獻中用例頗多，如明代陳繼儒《讀書鏡》：“至于工藝之人亦不可久留于家，與之親狎，此輩皆能變易聽聞，簸弄是非?！薄白円茁犅劇北硎尽案淖兟牭降膬?nèi)容”，“簸弄是非”意思應與之相近，皆指“顛倒是非”。又《梼杌閑評》第四十三回：“張皇親之事，若非他簸弄，忠賢也不敢如此?！泵鞔芮逶段骱罚骸俺酥⒆谡硐g，冷言熱語，百般簸弄，反說這小宮人許多可惡之處，火上澆油。”這里“簸弄”帶有的“造謠、顛倒黑白”意味更加明顯。

文獻中有時也用“撥弄”一詞，意義與“簸弄”大致相同。“簸”和“撥”音近義通，“撥”本指“撥動”，“撥弄”指“來回撥動”，后引申為“搬弄、挑撥”。此義在明清小說中用例甚多，如明代熊大木《大宋中興通俗演義》第五十六回：“卻說宋朝秦檜自秉丞相重權以來，惟思撥弄高宗，專為金國之謀。”《飛花詠》第十四回：“我若再不知機，只消他撿出一些不到之處，在按君面前撥弄是非，豈不將我名聲壞了？”

壁廂

直至中夜，馬縣尉等醒來，不見了那擔仗，只見酒桶撇在那一壁廂。（元集）

“壁廂”意為“邊，旁”，《漢語大詞典》首引《大宋宣和遺事》為例證?！氨凇北局笁Ρ冢笥直怼斑叀绷x?！氨凇北怼斑叀绷x，可能通“辟”，《廣韻·錫部》：“壁，必歷切?！薄都崱の繇崱罚骸氨?，必益切?！倍呔鶎賻湍稿a部，讀音相同，具備通假的條件。而“辟”有旁義，《左傳·莊公二十一年》：“鄭伯享王于闕西辟，樂備?！笨追f達疏：“辟，是旁側之語也?！薄氨凇焙汀氨佟币敉x通，也指“旁側”。“壁”表“邊”義，在早期白話中多有用例，如宋·陳著《沁園春·丁未春補游西湖》：“那壁喧囂，這邊清麗，咫尺中間敻不同?！薄段鲙浿T宮調》第一卷：“向松亭那畔，花溪這壁，粉墻掩映，幾間寮舍，半亞朱扉?！薄皫北玖x為“東西廊”，引申指正屋兩邊的房屋，又引申為“邊，旁”義。如辛棄疾《卜算子·齒落》詞：“已闕兩邊廂，又豁中間個?！奔o君祥《趙氏孤兒大報仇》第二折：“他一個個親手剁作三段，我將的這小舍人送到那廂去？”

“壁”和“廂”同義連言表示“邊”義，多用在元明以后的文學作品中，如白樸《梧桐雨》第四折：“一會家心焦懆，四壁廂秋蟲鬧?！薄段饔斡洝返谑幕兀骸澳潜趲麡淠旧氡厥侨思仪f院，我們趕早投宿去來?！薄痘ㄔ潞邸返诙兀骸澳潜趲?，人間痛絕；這壁廂，仙家念熱。”

二、補充詞條或義項

古代典籍繁多，許多又未經(jīng)整理，受此限制，《漢語大詞典》失收詞語或義項在所難免。另外，傳統(tǒng)辭書編纂常重文言而輕白話，《漢語大詞典》在很大程度上又依托舊有辭書，使得大量的近代漢語新詞失收。《大宋宣和遺事》中有些詞語，尤其是一些口語詞，在《漢語大詞典》中沒有收錄；有些雖被收錄，但是該詞在《大宋宣和遺事》中的某些用法卻失收。修訂《漢語大詞典》時，如果將這些詞語或義項增補進去，對進一步提高它的權威性不無裨益。

布滿

十九日，京師雪深數(shù)尺，米斗三千，貧民饑餓，布滿街巷，死者盈路。（利集）

《漢語大詞典》無“布滿”這一詞條。“布”指遍布、分布，漢代典籍中已用作此義?！稘h書·匈奴傳下》：“初，北邊自宣帝以來，數(shù)世不見煙火之警，人民熾盛，牛馬布野。”“滿”意思是“充盈，充滿”?！安紳M”連用表示“充滿、遍布”，大約出現(xiàn)在漢代，但用例頗少，如《后漢書·楊震列傳》：“是時宦官方熾，任人及子弟為官，布滿天下，競為貪淫，朝野嗟怨?！蔽簳x至隋唐時期僅有少數(shù)用例，如《抱樸子·內(nèi)篇》第九卷：“余所以委曲論之者，寬弟子轉相教授，布滿江表，動有千許……”《舊唐書》第五十六卷：“雄誕遣其部將陳當率千余人，出其不意，乘高據(jù)險，多張旗幟，夜則縛炬火于樹上，布滿山澤間?！彼卧罅曈茫美H多，如《趙氏孤兒》第一折：“他，他，他把爪和牙布滿在朝門，但違拗的早一個個誅夷盡。”《水滸傳》第七十五回：“千千鐵騎，布滿山川；萬萬戰(zhàn)舡，平鋪綠水。”

滑辣

那漢道：“我酒味清香滑辣，最能解暑薦涼。官人試置些飲？”（元集）

“滑辣”一詞在宋元以后常見，如宋代陳世崇《隨隱漫錄》卷三：“打開瓶后，滑辣光馨。教君霎時飲，霎時醉，霎時醒?！薄洞缀J》第七回：“好好招承，免些刑法；若不招，休怪老娘手段滑辣！”《漢語大詞典》“滑辣”條，解釋為“象聲詞”，舉《西游記》第二十二回：“只聽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嶺，河當中滑辣的鉆出一個妖精，十分兇丑?！绷x項有闕漏?！盎薄背浮跋舐曉~”外，還表示“爽滑刺激”和“手段兇狠”，如上舉《隨隱漫錄》和《醋葫蘆》例，就分別指“爽滑刺激”和“手段兇狠”。再如《水滸傳》第二十九回：“遮莫酸咸苦澀，問甚滑辣清香，是酒還須飲三碗?！薄洞缀J》第十七回：“劈空見都氏討起翠苔姐來，不知放出怎生一番滑辣手段？”《漢語大詞典》僅收“象聲詞”一義，可補“爽滑刺激”和“手段兇狠”兩義項。

通過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布滿”在宋代以前就有用例，而《漢語大詞典》并未收錄；“滑辣”是宋代口語詞，且其“爽滑刺激”義產(chǎn)生于宋代，《漢語大詞典》也失收。由此可見，《漢語大詞典》失收《大宋宣和遺事》中的詞語或義項，不僅限于產(chǎn)生于宋元的，還包括宋以前產(chǎn)生的；不僅失收書面語，還包括許多新產(chǎn)生的口語詞?！稘h語大詞典》修訂時可增補這些詞條或義項，以使其收詞更加完備。

三、提前書證

辭書的編纂或多或少會受到客觀條件的限制，《漢語大詞典》也不例外。編纂出自眾手，沿襲傳統(tǒng)辭書，沒有比較現(xiàn)代化的電子文獻可以利用，使得《漢語大詞典》存在詞條失收、書證偏晚等諸多問題。《大宋宣和遺事》中，《漢語大詞典》在引用書證方面存在一些不足，主要體現(xiàn)為書證過晚，許多首引例證都出自明清時期的典籍，推延了一些詞語的出現(xiàn)時代。我們可以利用《大宋宣和遺事》中的有關例證進行替換，將部分詞語的書證提前。

吃驚

見有物若大犬蹲其傍，熟視之，乃是龍也。其人吃驚，臥倒在地。（元集）

“吃驚”有“驚駭、驚惶”和“驚訝”兩個意義，此處指的是“驚駭、驚惶”。經(jīng)查閱資料，研究發(fā)現(xiàn)“吃驚”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大宋宣和遺事》中，且宋代幾乎無其他用例。元代雜劇中偶有用例，如楊景賢《西游記》：“念佛修行去誦經(jīng)，誰知處處有神明。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边@里“吃驚”指的是“驚駭、驚惶”。自明代開始，“吃驚”一詞大量出現(xiàn)在口語色彩較濃的文獻中，且多用作“驚駭”義。如《二刻拍案驚奇》第三十四卷：“忽見士人揭開來，只道抄他跟腳的，也自老大吃驚，急忙奔竄，不知去向了?！庇帧端疂G傳》第二十八回：“難得你兩個送我到這里了，終不成有害你之心。我等江湖上好漢們說話，你休要吃驚。我們并不肯害為善的人?！薄墩f唐全傳》第二十一回：“那些市上的人見了，都吃驚道：‘不好了，這個大蟲又出來了?！薄稘h語大詞典》“吃驚”條首引《水滸傳》之例為書證，時代偏晚。

順手

師師見了大驚，順手將這曲兒收放妝盒內(nèi)。（亨集）

此處“順手”指“順便，捎帶著”?！绊槨焙汀笆帧苯M合使用最早出現(xiàn)在陶弘景的《真誥》第九卷：“先當摩切兩掌令熱，然后以拭兩目。畢又順手摩發(fā)。”這一時期它還是動賓短語，表示“遵循或沿著手的動作……”約五代后，“順手”逐漸發(fā)展成雙音詞，如宋代佚名《小兒衛(wèi)生總微論方》第五卷：“右順手研令極細，糊圓櫻桃大，每服一圓。”此例中“順手”已經(jīng)發(fā)展為雙音詞，但“沿著手的動作……”這一意味還較濃厚。再如《西廂記》第二折：“遠的破開步將鐵棒颩，近的順手把戒刀釤；有小的提起來將腳尖躔，有大的扳下來把髑髏勘?！薄督鹌棵贰返谒木恚骸澳蔷礉ξ麚浣韥恚瑩H嘴，被婦人順手只一推，把小伙兒推了一交?！边@兩例中，“順手”的意義已經(jīng)相當穩(wěn)定，表示“順便，捎帶”?！稘h語大詞典》“順手”條首舉《水滸傳》之例為書證，較晚。

以上我們討論了《大宋宣和遺事》中的口語詞和新詞新義，二者并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存在交叉關系?？谡Z詞在字形上還不穩(wěn)定，常常會出現(xiàn)同音替代現(xiàn)象，且大多數(shù)口語詞產(chǎn)生于宋代，甚至首次出現(xiàn)在《大宋宣和遺事》中，是當時的新詞新義。這些新詞新義又多來源于現(xiàn)實語言中的口語成分，只有少數(shù)是前代典籍產(chǎn)生并積淀下來的，這與該書語言風格上的口語性密切相關。對《大宋宣和遺事》中的新詞新義進行研究，有利于《漢語大詞典》的編纂與修訂，或提供始見例證，或增補詞條或義項，或提前書證?？傊瑹o論是在保存近代漢語口語詞還是在反映新詞新義上，《大宋宣和遺事》都為研究漢語詞匯提供了重要的語料，為辭書的編撰與修訂提供了參考材料，對漢語詞匯尤其是近代漢語詞匯的研究具有極高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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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胡士瑩.話本小說概論（下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0.876-885.

On the Values of“Da Song Xuan He Yi Shi”to“The Chinese Dictionary”

JIA Cui-feng
(Chinese Department,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97,China)

As a kind of orating script,“Da Song Xuan He Yi Shi”has a high corpus value in the study of modern Chinese vocabulary，or even common Chinese vocabulary.Many actual spoken materials and large number of neologisms are retained in this book,providing important data for the investigation into words or expressions of Song Dynasty as well as for compiling and revising modern linguistic dictionary.

“Da Song Xuan He Yi Shi”;Chinese in modern times;“The Chinese Dictionary”;corpus value

H131

A

1009-3583（2017）-0080-04

2017-05-15

賈翠鳳，女，山東單縣人，南京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字學專業(yè)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古近代漢語詞匯。

（責任編輯：羅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