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zé)備之前，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文◎天明

責(zé)備之前，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文◎天明

孩子長大的過程里，總有那么多讓我們覺得怒不可遏的時候，當(dāng)然是玉不琢不成器，可是也會有很多時候我們?nèi)胫鳛橄鹊闹饔^臆斷，讓我們犯了或多或少的錯誤。

周末下午，兒子的同學(xué)來家里玩兒，臨近中午時，兒子說：“媽，我和小樂到樓下吃快餐?！闭χ黾覄?wù)的我，頭也不抬地回答：“行??！”兒子又說：“吃完飯，我們要到廣場轉(zhuǎn)轉(zhuǎn)?！蔽亿s緊揮揮手：“去吧！去吧！”

等家務(wù)告一段落，我歇下來時才發(fā)現(xiàn)，兒子出門已經(jīng)將近兩小時！這小子去哪兒了？給點兒自由就撒野！我在心里憤憤地抱怨著。越想越有氣，今天居然還拐帶了別人家的孩子久不歸家。我壓著怒火在兒子的房間轉(zhuǎn)了一圈，又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手機不見了！一下子想起來手機雖然早已經(jīng)停機，可是里面有他下載的各種游戲！一想到他竟然瞞著我玩兒游戲，還要帶壞另一個同伴，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抓起外套迅速沖到樓下快餐店。

快餐店沒有他們，我又朝廣場疾步而行，邊走邊想象著：兩小子一定躲在角落里正埋頭酣戰(zhàn)！然后我的一雙魔掌從天而降，當(dāng)場繳獲作案工具，我倒要看“案犯”如何狡辯！

我在廣場轉(zhuǎn)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他們，又到快餐店搜了個遍，卻仍然沒有見到兩個人的影子，帶著些許焦急和失落地回到家。老公安慰我說：“沒抓到現(xiàn)形，說明情況沒你想得那么糟糕，說不定兩小子真是去廣場散步了！”

“你別打馬虎眼了，不可能的，你兒子膽大包天我還不知道？帶著手機出門，絕對是有預(yù)謀的，是居心不良！”我堅信知子莫如母。

總不能去報警，我獨自氣得鼓鼓的，晚上9點多的時候，兒子終于回來了！我既氣憤又有些興奮，一下午的怨氣和智商都到了爆發(fā)的時候，見證我料事如神的時刻終于來了。老公怕我不理智，趕緊將我推進(jìn)屋試圖和平解決，可我一路叫囂著：“不行！我要親自審判！”老公說：“你先平靜一下，讓我先來。”

兒子進(jìn)門之后，還沒來得及看見這一幕。我聽見老公語氣歡快地詢問：“兒子，今天上哪兒玩了？”

“我和小樂，從城東走到城西又走到護(hù)城河，走了好大一圈，哈哈！真痛快，好久沒走這么多路，你看腳都起泡了！”兒子興奮地說著。

“哦，挺棒啊！你們這么有興致，路上都看見什么了？”老公顯得饒有興致。

“我和你講老爸，路邊有一只小狗，跟了我一里多路，喏，長這個樣，像不像我們以前的‘小黑’？有一個老爺爺，在護(hù)城河邊釣魚，好奇怪，他釣一條就往河里丟一條，我們問他為什么他說就為了消遣，你說像不像姜子牙？……”兒子拿出手機，將照片一一翻出來，興致勃勃地看圖說話。

聽到這里，我忍不住從里屋出來，當(dāng)然沒有發(fā)火，因為我底氣已經(jīng)不足了。我才想起來這手機除了游戲功能，還有照相功能呢！看著兒子因興奮漲紅的臉，我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自責(zé)不已，幸虧還有老公阻止我，要不我迎頭就興師問罪，會讓兒子多委屈，依他的性子，會不會離家出走都不好說。

直到躺在床上，我還在思索：是的，我為什么不能聽孩子先說呢？其實我完全可以等一分鐘，甚至半分鐘，聽孩子說完再做評判也不遲的。很多父母和我一樣，容易先入為主、急于指責(zé)孩子的錯誤。并且肯定還不止一次，像我一樣。

兒子三歲時的一天，我收拾完屋子，擦完了地，準(zhǔn)備上床午休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兒子跪在地上，趴在床頭剝堅果，瓜子皮、松子皮、開心果的殼散落一地，臉上特別專注的神情，我進(jìn)屋都沒發(fā)現(xiàn)?？粗约旱膭趧映晒查g化為烏有，真是有點火冒三丈，不過我還是定了定心神，對他說：“你看你，媽媽剛擦完的地，又弄成這樣，還得擦一遍，媽媽多累呀！”兒子抬頭看看我：“那你再擦一遍吧，就一遍，不太累。”然后頭不抬眼不睜地繼續(xù)制造垃圾。我在他背后咬牙努努嘴，揮起手臂做了一個胖揍他的手勢，硬著頭皮把垃圾收走。

看他還在那里余興未盡，又苦口婆心地對他說：“你不是都吃完了嗎？堅果吃太多了你的肚子會難受的?！眱鹤勇唤?jīng)心地回答：“知道了?！笨墒沁€在那里繼續(xù)擺弄，樂此不疲，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仔細(xì)看了看，剝好的果仁都堆放在床頭柜上，他這是把剝果殼當(dāng)游戲了，我不想強行制止他的行為，因為剝果殼也不是什么“違法”的事，既然愿意干活，就干吧，也難得他能安安靜靜地做事。我給他找來了垃圾袋，讓他盡可能保持衛(wèi)生?？晌覄偺傻酱采?，卻真是火冒三丈了。因為我的被窩里竟然“躺”了很多開心果的殼，我用枕巾掃了一下，沒有弄干凈，只好賭氣一把掀起床單，徹底抖落一遍，重新鋪好床單，又發(fā)現(xiàn)地面一片狼藉。一剎那間，我欲哭無淚，我就從早忙到晚，家務(wù)活層出不窮，我每天仔細(xì)計算著統(tǒng)籌方法，就指望能早早休息一會兒，這可好，地還得再重新打掃。我這下忍不住了，氣急敗壞地沖他喊：“好了，別剝了！你看你，床上地上都是，趕緊去衛(wèi)生間洗手，上床睡覺！馬上！”

大概是我太激動了，兒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理虧，卻裝模作樣地教訓(xùn)我：“你和我好好說話，行不行？喊也不解決問題，喊就沒有道理，不是你說的嗎？”我氣結(jié)，不過還是壓住火氣對他低吼：“反正是該睡覺了，到什么時候做什么事，該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對吧？”兒子頭一歪，脖子一橫：“我這不去洗手了嗎？你著啥急？”

我躺在床上，眨巴著眼睛，苦思冥想怎么對付這個強詞奪理的家伙，看他從衛(wèi)生間出來，我假裝閉上眼睛。猜想：以兒子審時度勢的精明，他應(yīng)該來摟抱我、親我，然后對我說“媽媽我好愛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之類的甜言蜜語了。等了半天，沒有預(yù)想的場景出現(xiàn)，我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兒子遞過來的小手，捧著的小手，手心里是一大把果仁，有松子、瓜子、開心果、腰果，每樣都有一點。松子基本是零零碎碎的，一看就是一點一點摳出來的。

兒子笑嘻嘻地對我說：“媽媽，快來吃我給你剝的堅果，吃了你就會很健康！”

我無語凝噎。原來是這樣！兒子在效仿我，學(xué)著我的樣子做事，因為我每次都是剝很多果仁，積攢在一起給他吃。很懊惱，剛才明明看見他只剝果殼，沒有吃，明明看見了漸漸堆起來的果仁，怎么就沒有想到，這是給我準(zhǔn)備的呢？正猶豫著，兒子稚嫩的聲音軟軟地傳來：“媽媽，你快點吃呀，我不能喂你，因為我沒有第三只手了，這兩只手都用上了，一喂你，就灑了，這是我辛辛苦苦給你剝的，快吃吧！”

兒子 7歲時，有天晚上，我加班很晚回家，打開門，發(fā)現(xiàn)客廳一片狼藉，茶幾上、地板上全是打翻的快餐面汁?？礃幼?，打翻的不止一碗快餐面。

兒子小小的身子蜷在沙發(fā)一角，低聲說：“我……不小心……我……想……”疲憊至極的我被眼前凌亂的一切激怒了，我大聲吼叫：“你不是在奶奶家吃過飯了嗎？該吃飯的時候不好好吃，凈吃些垃圾食品！”

說完，我還不解氣，又將柜子里一大包快餐面丟到地上，用腳使勁兒踩著：“我讓你吃！讓你吃！以后再吃這種垃圾食品，有你好看的！”兒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正在氣頭上的我，將毛巾丟給他，惡狠狠地說：“不許哭！洗澡去！”

晚上關(guān)燈后，睡在大床旁的兒童床上的兒子低聲問：“媽，你吃飯了嗎？”我沒好氣地回道：“吃什么吃？我氣飽了?！焙诎抵校瑑鹤勇f著：“你在電話里說還沒吃飯，我就想給你泡碗快餐面，結(jié)果不小心給打翻了。我又泡了一碗，誰知道，不小心又打翻了……”

那一刻，我什么都說不出來，喉嚨哽得厲害，我把頭藏進(jìn)被子里，眼淚洶涌而出。我腸子都悔青了，為什么進(jìn)門時沒有聽兒子先說？為什么那么急切地指責(zé)兒子？本來一個充滿溫情的晚上，卻生生地被我破壞了。

我后來開始明白：聽孩子先說，是對孩子的尊重，也是對事實的尊重。畢竟，孩子才是事實的親歷者：孩子到鄰居家是在玩兒游戲，還是做作業(yè)？他到廚房是為了幫忙做家務(wù)，還是想去找美食？他關(guān)緊門窗放下窗簾，是為了安靜睡覺，還是為了偷玩玩具？

父母自以為“聰明”地對孩子做著評判，卻不知對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以至于他們會認(rèn)為：我所說的、所做的、所看見的、所經(jīng)歷的，原來沒有任何價值！我再怎么做，就是一個壞孩子，干脆就壞個透！那心里剛剛生長出來的能量，一下子就蔫了。

要信任孩子，這句話說起來容易，但很多父母也會辯駁：他這個樣子，值得我信任嗎？ 一位教育家說過：“不是因為孩子優(yōu)秀了，你才信任孩子，而是你信任他了，他才優(yōu)秀！”

信任，就是你耐心等待一分鐘，甚至半分鐘；信任，就是你愿意先聽孩子說說，等孩子說完，你再做評判。這時，即使是他犯了錯，你的指責(zé)也是在事實基礎(chǔ)上，他接受起來也許會更心服口服。

編輯 /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