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是一粒種子，相信才能開成花

文◎何競

欺騙是一粒種子，相信才能開成花

文◎何競

保留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秘密，非十惡不赦之錯。選擇相信，選擇包容，才是真正過好日子

的“寶典”。

曝光私房錢，猶如被打臉

千紅最近有點煩，被家里這些瑣事套得牢牢的，感覺透不過氣來。不順的事一件接一件：原本月底單位發(fā)放工資時會一起發(fā)放效益獎金，既命名為“效益獎”，自然有種密不可宣的神秘勁兒，除了當事人，誰也說不好當月效益獎的準數(shù)。于是這筆錢，也就成了千紅可以自由支配的“小金庫”，不是她和家里這位藏心眼兒，實在是生活中有很多不好張嘴的地方，即便是夫妻，千紅也覺得有時有點難為情。

二十多號，千紅媽打來電話，說千紅表兄兒子高考了，表兄在老家，總是對媽媽很照拂，作為表妹，怎么也該表示一下。千紅從高中畢業(yè)就遠離家鄉(xiāng)，對這種八百年不見一面的親戚關(guān)系從來都理不清頭緒，對于這些人情往來總是深感無語，但一想到自己不能在身邊盡孝，母后圣旨不敢違，所以一發(fā)工資，就趕緊打了兩千給媽媽。她原以為效益獎會一起發(fā)放，用效益獎先充當生活費補了這個空缺，用到十號，正好就能接上戴偉發(fā)薪，自己的日子不會受什么影響。沒成想這次效益獎這么磨蹭，整整一周了，會計還在核算。千紅小金庫的錢全壓在股市上，不死不活地一直套著，根本無法提現(xiàn)。沒辦法，今天和戴偉父母聚餐時，她萬般無奈只好刷了戴偉的卡。

千紅余光瞟過去，心里有些惱怒和冰冷。她沒看錯，戴偉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她心虛又敏感，他們的錢財從來是分工明確的，何況自己確實有未曾言明的事在先，當然知道戴偉這無名火是沖誰而來。但千紅逞強逞慣了，當兩口子黑口黑面地回到家，她決定先發(fā)制人：“戴偉，每月一次安排你家老爺子老太太吃大餐，都是刷我的卡，就這么一回用了你的卡，你至于這樣嗎？你這么掛死人臉給誰看？”

戴偉冷哼了一聲沒吭聲，一直到晚上睡覺都沒說話。原本周末是小兩口暗暗約定好“做功課”的時間，而結(jié)婚五年，這方面也一直是戴偉積極主動，這晚因為有了掃興的插曲起了異樣，千紅想了想，還是決定緩和一下氣氛，床頭打架床位和嘛，她不想失去難得的二人世界。于是千紅洗完澡出來，特意穿了網(wǎng)購來的薄紗情趣睡衣，將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誘人得如同一枚汁液鮮美的水蜜桃。若換了平日，戴偉早就嗷的叫一聲餓狼般撲過去了，這晚卻氣氛怪異，戴偉看了她一眼，不但沒表示出色狼的狀態(tài)，竟然還是沿襲白天的冷戰(zhàn)，照例又哼一聲，轉(zhuǎn)身背對千紅。千紅有點不知所措，就那么穿著絲毫不能遮體也一點都不保暖的睡衣站著，一直冷到打了個大噴嚏，才意識到人在空調(diào)房中呆久了，連心都冷得要結(jié)成冰柱。

戴偉那邊一直在等著千紅開口，千紅那廂也兀自生了氣，倔強著不肯先低頭。家里壓抑至極，后來千紅實在受不了家里冷颼颼的無言氣氛了，她就去找閨蜜吐槽。閨蜜聽了這個過程，嘲笑了一臉苦大仇深又可憐巴巴的千紅，嗔怪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罵她是個笨女人：“只有笨女人才會被老公發(fā)現(xiàn)私房錢小金庫呢！”千紅苦著臉連連稱是，可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好解釋，說得越多越顯心虛，仿佛她占了戴偉多大便宜似的。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圓全這個事兒，況且，自己的虧空還沒有補足，小家小日子的，少了這筆錢，真是掩飾不住的。

日子往前，看似暗礁皆過

話說雖然自己有了個小短處，但是千紅還是覺得戴偉的冷戰(zhàn)總是不對的。在閨蜜的鼓舞下，千紅打定主意，即使忍受煎熬也不當那個先彎腰的人，可她還沒堅持半個月，戴偉單位組織了一次小郊游，在外地度了個周末，回來之后，千紅很容易地就發(fā)現(xiàn)，戴偉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不但容光煥發(fā)，還獻寶般捧出了他在風景地為千紅專門選的一條大紅披巾。千紅詫異得要死，大夏天的他含情脈脈地要給人家圍上，還左看右看，口舌抹油般夸千紅“氣質(zhì)好得像民國才女”，千紅瞬間忘記了矜持中，自己的虛榮心頓時爆表，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已被戴偉攔腰抱住，橫在肩頭猶如扛壓寨夫人般將千紅舉到臥室，狠狠地摜到床上。兩人已冷戰(zhàn)數(shù)日，面子是個理智的，身體卻是笨東西，一待剝?nèi)ツ菍诱系K物，肌膚貼著肌膚，兩個人猶如著了火苗，顧不得誰對誰錯，只顧得騰騰燃燒起來。

事畢，千紅手腳發(fā)軟懶懶地靠在床頭，戴偉去浴室沖洗，這時他的手機偏偏好死不死地響起來，千紅真的只是無聊地瞥了一眼：發(fā)誓，千紅真沒有偷窺的欲望和習慣，只是那一眼，瞬間就讓她熱汗?jié)L滾直抵天堂的小靈魂，一下子摔進了長白山經(jīng)年不化的冰雪堆里。

短信是同事發(fā)的，很短：“偉哥，昨晚按摩得爽吧？最正的妹子被你點了，羨慕嫉妒恨啊?！?/p>

直到戴偉哼著小曲兒從浴室擦著頭發(fā)出來，千紅還握著他手機發(fā)愣。戴偉抓過去一看短信內(nèi)容，千紅還沒等到戴偉的解釋，人家在那邊竟然先怒了起來：“什么意思嘛？長本事了還是貶值了，倒學會查男人手機了？”

千紅狠狠忍住眼淚，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恨不能拿鋼刀劈開面前的男人。她心里想著：這才多長時間啊，婚禮上口口聲聲說愛她到白頭的人到哪去了呢？明明是他涉嫌犯錯，倒顯得這么理直氣壯。

看到千紅哭，戴偉氣焰下去了一些，這才自己反省出自己有點過了頭，他走過來輕輕抱住千紅，忍著她的拳打和腳踢，近乎耳語般承認：“是，昨天我們一幫同事真的去了按摩會所，但我發(fā)誓沒和那個按摩女做什么，再說你剛才不是已‘確認’過了嗎？如果我真那個了，剛剛你能那么滿足？”

聽到戴偉如此“厚顏無恥”地解釋，千紅心里有了一點安慰，她以前和閨蜜偷偷討論過這個問題，閨蜜倒是說過，男人如果真的在外面“吃撐了”，回到家是無論如何是打不起興趣的，但這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嗎？假如戴偉昨天和按摩女只吃了個“半飽”呢？再說，一想到自己的老公和別的女人摸摸索索你推我就的，千紅心里也是百般堵塞，像吞了半生不熟的菜難以下咽。千紅感覺自己快瘋了，女人想象力太好真是一種諷刺的折磨。無處發(fā)泄的千紅用九陽磨著豆?jié){，想著想著眼淚忽然就下來了，她一邊忍住抽泣一邊勸自己：日子既然要往前，最好活得皮實一點！

說了第一個謊言，原來不難

老天總是有意無意設(shè)計一些戲劇性的橋段，千紅本來因為戴偉牽腸掛肚，自己卻也沒有套脫掉一番歷練。

康南永遠都出現(xiàn)得神出鬼沒，千紅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從生命中消失，也不知道他何時會突兀地冒出水面，但這些都不是理由，她最恨自己的是康南一聲召喚，她就忍不住心如小鹿亂撞，下意識伸手去挎包找粉撲口紅。

大概有五年沒見了吧？最后一次還是千紅的婚禮上邀請了康南，他那次出現(xiàn)也特別引人注目：哪有人背著一個碩大的登山包來喝喜酒呢？后來這個瀟灑的從來滿不在乎的康南還在眾目睽睽下做了一件瞠目結(jié)舌的事兒：他們那桌沒人抽煙，康南大大方方地將兩包喜煙放進了自己的大背包里，當撞見新郎戴偉幾分譏誚的目光，康南卻只是聳聳肩自然地回答：“不要浪費了嘛，我正好路上用得著。”

康南所不知道的是那晚洞房，新郎新娘因為他這個小插曲還起了不大不小的沖突，戴偉一直到上床都還保持著陰陽怪氣：“這就是你從小暗戀的鄰居哥哥？素質(zhì)也太好了吧？就這樣的男人也值得你念念不忘，真懷疑你的眼光！”千紅本來就覺得沒面子，卻又沒有底氣和戴偉反駁，只好忍著氣只回了一句：“他的才氣你不懂！”

外人都以為千紅和康南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哪里知道她的第一次牽手和第一次接吻，都是栽在這個“鄰家哥哥”身上?？墒?，千紅當年雖然很雀躍，但是卻沒有敢對任何人聲張。他身邊女朋友那么多，對她永遠缺少一個承諾。千紅結(jié)婚前一天，他還跑來找人家，問千紅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徒步去西藏？現(xiàn)實和浪漫面前，千紅選擇了前者，可她在自己婚宴上看到背著大包的康南，卻無法抑制自己的心像撕裂一樣疼痛。怎么說呢？康南就像是千紅們內(nèi)心的任性或是放縱，明知道是帶毒的，卻總是讓人向往甚至上癮的。

康南不是千紅能把握的男人，這是千紅理智告訴自己的；卻是有本事讓千紅翹班溜出來見面，又對戴偉撒謊說自己加班的男人，這是千紅感性驅(qū)使的。

康南一身皮膚曬成古銅色，一笑便是一口漂亮白牙，他笑嘻嘻地親吻了千紅臉頰，又將背包底部拎起往下一倒，倒出了若干小玩意兒，從里面扒拉了一陣兒，找到一個粽草編的娃娃鑰匙鏈，說是在小攤看到第一眼就覺得好像千紅，一定要買回來送她。那個場面，像小時候爸爸出差回來的情景，也是這樣讓千紅歡喜。

他們在咖啡廳坐了很久，千紅聽著康南給她講路上的一個一個故事，一直到千紅雙腿麻掉，康南提議一起吃飯時她猛站起來，又像個笨拙的娃娃往前撲去，康南適時接住了她，不但接住她，還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說她從小就愛跌跤，現(xiàn)在多大了還是這樣。

千紅因為康南的寵溺心跳忽然變得紊亂，當她剛想回頭時，康南卻已站定了，放開千紅的胳膊。千紅的心里有點莫名其妙的悵然若失。

這頓飯，康南點的都是千紅愛吃的菜，千紅有點感動，隔了這么久，康南還是記著她的喜好。她看著燈光下不時爽朗大笑的男子有點恍惚走神。康南勾起手指，在虛空中刮了一下千紅鼻子，笑她：“迷迷糊糊失了魂嗎？呶，這個給你。”

千紅手中多了一張大紅請柬。她認得這個東西，所以沒有打開，只聽康南聲音似乎變得越來越飄渺遙遠：“記得帶你先生一起參加哦，這么多年，我終于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了?！?/p>

千紅不記得自己是否說了“恭喜”，更不記得她說好要請客，但還是康南搶單付了錢。乘出租回家時，千紅輕輕地將那個請柬展開、合攏、再展開，她沒看清上面的字跡，所見之處一片水霧。她仍然恨自己為什么這樣不爭氣，說到底，康南連前男友幾乎都算不上，何況自己也已經(jīng)嫁做人婦，也沒打算吃著碗里瞧著鍋里，聽說他要結(jié)婚，她又憑什么摔了醋壇子，弄得這么愁云慘霧的呢？

千紅揉揉眼睛，再一次告誡自己：要活得皮實一點。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戴偉母親生日，老太太高興多喝了幾杯，突然拉過千紅，抹下手腕的鐲子要套到她的手上。戴偉還有一個同胞弟弟，弟媳是個斤斤計較的女人，這下不干了，嘟著嘴抱怨老娘偏心眼兒，為啥只給老大媳婦東西，卻缺了她一份??？老太太也是酒精上了頭，帶著怒氣三兩句便滅了二兒媳的威風：“憑啥？我過生日，老大媳婦封了個五千大禮的紅包，你只帶了張嘴巴來！”

嗡的一聲，千紅感覺腦袋像是受了千鈞重擊，遲鈍得不會思維了。什么時候，她封了個大禮包？怎么當事人都不曉得？不用問，這種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雷鋒除了戴偉還能有誰？前段時間，她和戴偉又是冷戰(zhàn)又是熱吵，彼此都有點疲倦了，但還是沒想到他連這么基本的信任和交代都缺乏，這么大的事，竟然蒙她一人在鼓里當傻子！千紅也說不清楚自己氣憤在哪個點上，只是不痛快到極點。不過還是很有理智地留了彼此的面子，雖然渾身發(fā)軟，卻還是克制自己，只使了個眼色給戴偉，讓他跟過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洗手間外，千紅小心繞過積水，還沒等她開口，戴偉竟然先發(fā)制人了：“你別急著怪我，先說說你和康南的事吧?！鼻Ъt被一下子問住，吃了一驚，戴偉卻已掏出一張幾乎揉成廢紙的請柬，輕飄飄地摔到千紅臉上，似乎將她不忠的證據(jù)盡數(shù)還給她。

千紅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哭了。也很委屈，她是瞞著戴偉去見康南了，也確實有些心猿意馬，但他們卻清白如水，什么都沒發(fā)生啊。千紅本能地拉住戴偉的衣袖，不自主有點露怯；戴偉卻不聽千紅解釋，一使勁要擺脫千紅的拉扯，惡狠狠地吼：“精神出軌也是不坦白的行為……”

不過他還沒吼完，就只聽撲通一聲，千紅這個笨老婆，竟然踩進積水一腳滑倒，戴偉去抓她時發(fā)現(xiàn)，這個笨女人做了個奇怪的更笨的動作：她摔的是腳，第一反應(yīng)竟是捧住自己肚子。

還沒等戴偉詢問，戴偉母親顛顛地跑過來，大呼小叫地在兒子背上拍一記：“你個賊小子，沒看出你媳婦給你懷孩子了嗎？你還敢推她！”戴偉站在那里半天沒醒過腔來。

于是，壽宴的下半場，從酒樓轉(zhuǎn)移至醫(yī)院。給千紅檢查之后，得知母子平安，戴偉才敢大口呼氣，憋得兩眼熱淚。

他們互相對望著，不約而同地一起說：“對不起?！?/p>

千紅說：“康南的事，我可以解釋的……”戴偉卻輕輕捂住她的嘴：“什么都不用多說了，你是什么人，我知道，我其實就是那么一說……”

夫妻之間雖貴在坦白，但若保留一點不傷大雅的小小秘密，并不是十惡不赦的錯誤，如果拿完人的標準要求彼此，只會讓“不信任”如同滾雪球，越來越大，而選擇相信，選擇包容，才是真正過好日子的“寶典”。

編輯/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