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表”

◎李金格

“兒子表”

◎李金格

高先生是一個70多歲的退休老頭，老伴走得早，高先生唯一的兒子小高又在大城市工作，因工作繁忙也很少回來。為了消減高先生的寂寞心緒，小高在大城市特意買了一塊表寄給高先生，代自己盡孝。

這可不是一塊普通的表，而是一塊智能表。這塊表整點時會發(fā)出體貼的提示聲：“爸爸，現(xiàn)在是×點，你該吃藥了！”閑暇時“兒子表”還會陪高先生聊天，晚上向高先生說“晚安”。甚至，在高先生與朋友聊天時，“兒子表”都會及時插話問候?qū)Ψ健笆迨搴谩敝惖脑?，“兒子表”簡直就是高先生兒子的翻版，高先生平時就稱表為“兒子”。

用了一段時間，一天早晨起床，高先生突然發(fā)現(xiàn)“兒子表”沒有問候自己“早安”，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查看，發(fā)現(xiàn)“兒子表”居然停擺了。難道是“兒子表”壞了？高先生急忙來到鐘表修理店修理“兒子表”。

修表店師傅是一位60多歲的老頭。修表老頭打開表后蓋搖了搖頭說：“這樣復(fù)雜的表，我還沒見過，得慢慢修才能修好。如果你不著急就放在我這里吧，等修好了我給你打電話。”

高先生盡管有些不舍，但修表師傅說的也在理，會說話的表自然比普通的表結(jié)構(gòu)復(fù)雜，而且這個修表師傅年齡也大，經(jīng)驗肯定豐富，想到這兒，高先生也只好同意。

高先生沒有“兒子表”的陪伴心情一落千丈，生活中好像總少了點兒什么，他每天都往修表店去上幾次，詢問修表的進度。

這天，高先生終于等來了修表師傅的電話，于是高高興興地去取表。

“兒子表”拿在手里，高先生感覺不對，“兒子表”沒有問候聲。高先生正要發(fā)問，修表老頭手腕上的表突然喊了起來：“爸爸，我在這，修表人換了你的表，你現(xiàn)在手里拿的是修表人的表！”

“兒子表”的突然叫喊，讓修表老頭感到異常驚訝和恐懼：手表還能說話！還揭發(fā)我！

“兒子表”其實只是沒電了，只需換一粒電池就可以了。但修表老頭是一個貪心的家伙，他打開“兒子表”后蓋發(fā)現(xiàn)這是一塊設(shè)計極為精密的表，于是產(chǎn)生了據(jù)為己有的貪念。修表老頭將高先生支走，取出“兒子表”的表芯，安裝在自己的手表上，之后給“兒子表”安裝了一塊普通表芯，有意過了好幾天才讓高先生來取表。

由于“兒子表”的揭露，修表老頭趕緊向高先生道歉，高先生又拿回了自己的“兒子表”。修表老頭則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將“兒子表”弄到手。

這天高先生吃完晚飯正在街上慢走遛彎，對“兒子表”覬覦已久的修表老頭覺得有機可乘，于是看了看四周沒人，走上前故意撞了高先生一下。高先生年老體弱一時站立不穩(wěn)，一下子跌倒了，頭磕在馬路牙子上暈了過去。修表老頭迅速躲到一邊。行人看到有人跌倒了迅速圍了過來，但大家都有所顧忌不敢伸出援手扶高先生一把。

“兒子表”感到高先生遇到了危險，于是啟動自身的救助功能，向120撥打了救助電話，打完救助電話“兒子表”又喊道：“誰能救救我爸爸，扶他一把，我就是誰的！”緊急時刻，“兒子表”使出了賣身救父的絕招。

一塊表不僅能撥打救助電話，居然還會賣身救父，這讓圍觀的人群感到異常驚訝，活了這么久還沒聽說過這事兒！正在圍觀群眾感到驚訝的時候，在人群外圍的修表老頭趕緊擠進人群嚷道：“有人摔倒了都沒人救，我來救！你們都聽到了，這是手表自己說的，不是我乘人之危?！毙薇砝项^說完先摘下高先生的手表戴在自己手腕上，之后才將高先生扶起。

救護車趕到了，醫(yī)生將高先生抬上車。

高先生只是受了些外傷，在醫(yī)院住了幾天就出院了。但是高先生卻因為這次遭遇失去了“兒子表”，看來這回是徹底失去了，這讓高先生倍感失落，茶不思飯不想，只想著自己和“兒子表”相處的點點滴滴，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高先生很奇怪，這是誰在敲門？平時家里幾乎沒人來。高先生慢慢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到敲門的人高先生吃了一驚，門外的人居然是修表老頭。

修表老頭雙手遞上“兒子表”說道：“老哥，我不該拿你的表，我給你送回來了?！备呦壬@訝地接過表，修表老頭立即轉(zhuǎn)身離開。

修表老頭的舉止讓高先生感到異常驚訝，搞不懂修表老頭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驚訝歸驚訝，但“兒子表”回來了，還是讓高先生倍覺開心。

這天高先生正在家里看電視，突然感覺到身體極度不適。高先生預(yù)感到自己時日不多，于是囑咐“兒子表”趕緊給自己兒子小高打電話，讓小高回來見他最后一面。“兒子表”這回卻一反常態(tài)地違背了高先生的意愿，只是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高先生最終沒能搶救過來，兒子小高也沒能趕回來。醫(yī)院里來了幾個年輕人料理高先生的后事，年輕人鄭重地取下了高先生的“兒子表”。

這幾名年輕人是失獨老人救助聯(lián)盟的成員。其實高先生的兒子小高已在一年前因病去世了。為了讓高先生有一個安樂的晚年，臨終前小高向失獨老人救助聯(lián)盟申請為自己的父親提供救助服務(wù)，聯(lián)盟于是以小高的名義給高先生寄來了“兒子表”，代替小高為高先生盡孝。在“兒子表”被修表老頭騙走的夜晚，“兒子表”向修表老頭說出了真相，修表老頭因此良心發(fā)現(xiàn)，送回了“兒子表”。

“兒子表”完成了關(guān)懷高先生的任務(wù)，聯(lián)盟將根據(jù)聯(lián)盟章程把“兒子表”送到下一個需要關(guān)懷的失獨老人手中。下一個需要關(guān)懷的失獨老人就是那個修表老頭。

（原載《上海故事》2016年第5期 湖北丁諾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