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老去

早上起來，胸口翻江倒海，如暈車前的反應。終究忍不住，在洗手間吐得一塌糊涂。這是好幾天沒能好好睡覺而堆積起來的結果。鏡子里，我一臉淚水，蓬頭垢面，像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而梳洗完畢后，除了臉色蒼白和黑眼圈，其他的一切還好。

上班路上，天氣明媚，鶯飛草長。身邊匆匆行人或欣喜或冷漠或麻木……

街道兩旁的行道樹長得茂密，斑駁的陽光透過樹縫漏下來……一切那么的美好又那么遙遠，如鏡中景象。

早上起來這一段時間的恍惚、沉默及忍受成為我這幾年的生活常態(tài)。

到了單位門口，加快步伐，輕快地上了辦公室。工作有點多，不停有人打進電話咨詢各種事情。工作狀態(tài)的我是精神十足，回答完各種問題后，有點疲憊和無力。在窗戶邊站了一會，閉目養(yǎng)了一下神，便又坐在辦公桌前開始工作。中午下班回家到父母那里吃一頓香甜可口現(xiàn)成飯，然后午睡。

下午結束一天的工作后，買菜做飯，等待丈夫兒子回家。吃完飯收拾完畢，帶著小魯做完作業(yè)后，到小區(qū)花園溜溜冰騎騎車。洗漱完畢，已是九點半。孩子睡后，我也躺在床上看會書，然后休息。

躺在床上只是休息，而不是睡眠。因為要美美的睡一覺對于我來說是那么奢侈和不可觸摸。嚴重的時候一個星期加起來也睡不了十個小時。為了能多睡一會，不知吃了多少中藥西藥看了多少專家門診，用了不知多少偏方。兒子小小年紀，只要在街上見到有關治療失眠的宣傳，都會要宣傳單回來。有一次還在校園撿了好多柏樹的果實，對我說用水泡來喝可以治療失眠。經(jīng)過各種治療，到后來無計可施就徹底放棄了。聽說加大運動量讓身體疲乏會對睡眠有幫助。于是每個星期我要跑二十幾公里，手里提著三磅的啞鈴。效果也不明顯。但是治療的藥物停了，鍛煉卻沒有停。跑步已經(jīng)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跑完步后，全身大汗淋漓，洗個澡，臉上呈現(xiàn)的是鍛煉后健康的紅色，感覺渾身充滿力量，精神沒有垮，生活也沒那么無力和絕望。

有朋友對我這種近乎自虐的堅持很吃驚。跑步太枯燥了，特別對于一個不能正常睡眠的人來說更難。其實咬牙挺過剛開始最難熬的時期，跑步后激活人的精神和喚醒身體的體力會讓人有一種疲憊后的欣喜和滿足。有兩次，可能運動量過大，膝蓋突然紅腫，上樓下樓走路都鉆心的疼。連鍛煉的權利都被剝奪的時候，才覺得人生無趣。不過我這個人很皮實，做做針灸貼幾張膏藥，開始好轉時，興致勃勃又開始運動，沒有這些痛的磨礪、苦的折磨，又怎能用感恩的心態(tài)享受生活的點點美好呢？

有些疼痛落在別人頭上，會無比的疼痛和憐惜，可是一旦落在你的身上，不管怎樣卻總要繼續(xù)的。

黑暗中不知多少日子的煎熬。那種時候，眼睛是澀脹的，頭是昏沉的，思維卻是清晰的。你無法停止思想。大腦一片空白時，思維也是活躍的。輾轉反側到腰酸背痛時，會爬起來坐在沙發(fā)上，聽風刮過樹梢的風聲。站在陽臺上，周圍是如此的靜謐，而我如此的無助。有人說過：只要有人住在你的心里就不叫孤單。那黑夜的我就是寂寞吧！我用寂寞對抗著無眠的悲哀，這是誰在懲罰我呢？

在無數(shù)次的黑夜中，疲憊至極時又回到房間。路過走廊時，會聽到小魯輕輕的鼻息，能感覺到他天使般熟睡的模樣。繼續(xù)躺回床上，望盡星辰，望穿黑夜。等待第二天有一束光射進房間，然后黑夜結束，白天開始。我又可以和所有人一樣正常地生活。

天亮了，走下樓，花園里的紫藤花紫嘟嘟地開著，魚兒在池塘歡快地游著，各種樹木蒼翠欲滴，生氣勃勃，讓人賞心悅目。因為它們都是活著的、有生命的，所以有郁郁蔥蔥的美。我也是，我活著，只要活著，可以呼吸，那就好！那么多美好的東西在離我遠去，再怎樣的生活我總要抓住點什么。我不能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干不了。我只能心意如鐵，用盡全力地生活，用盡全力去盛開，不想讓痛苦侵占我擁有的東西。折磨、無奈、麻木、抗爭、忘卻……認真地生活，卻把對生活的要求降到最低，至簡至純。你就會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值得你享受，讓你幸福。有時候覺得人為什么會這樣渺小和無助，這樣簡單卑微的要求都達不到。但是不管怎樣，總要打起精神來應對，逃避不了，抱怨無門。

生活得隨意但絕不潦草。

人世間的東西就這樣脆弱，不知什么時候就斷了，斷了就無法改變了。趁著還沒斷，生活的美好就不會斷。爸爸弄了一桌好菜；媽媽和朋友聚會回來，神采飛揚；婆婆打麻將贏了，興高采烈；丈夫給我買了愛吃的麻辣燙和火腿餅；侄女豆兒寫了一篇精彩的作文；小魯羞澀地對我說他喜歡一個小女生……一切都那么活色生香，讓人感動。人生就是這樣，悲哀流淌，快樂經(jīng)過，循環(huán)運行，無休無止。在這個交替的過程中，看你會不會幸福。

經(jīng)常地我就在黑暗中聽到歲月流逝的聲音，無可奈何心碎的聲音，植物和頭發(fā)生長的聲音……它們那么美好，一去不返，我卻不能留住。只能默默陪伴，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什么都抓不住。頭發(fā)瘋狂生長著也瘋狂掉落著，我的生命以每天二十個鐘頭活著。時間長了，麻木了也習慣了。所有的折磨都成了一種自然，雖然我沒有看上去那么無所謂，只是我只能這樣。

哪些是上天的？無非是命運；哪些是我們的？無非是擔當。雖然喪失了一些陽光和養(yǎng)分，但我也不能停止生長。

就這樣一天天地老去，無力抗拒。李顏對我說：時到中年，已不再問為什么，臣服于老天不如說臣服于內心的安寧。就這樣悲欣交集，不說也罷，一晃就是半世。有些疼痛，無法遠離。只能沉默著，微笑著，再尖銳的痛楚只能若無其事，只能選擇一笑而過，不然又能怎樣？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在時間面前，我只是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老法。每天的日子要讓她拼了命的好，感覺是借來的時光總是分外珍惜。就這樣吧，用生如蟻而美如神的姿態(tài)慢慢老去……

作者簡介：曾焱，女，現(xiàn)供職于昭通市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有作品在《昭通文學》等刊物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