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迪,張 紅
(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呼和浩特 010080)
基于言語行為理論分析《圍城》的反諷藝術(shù)
周 迪,張 紅
(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呼和浩特 010080)
以約翰·奧斯汀提出的言語行為理論為指導, 以錢鐘書《圍城》為分析文本, 從朱小舟學者提出的宏觀言語行為和微觀言語行為兩個視角分析小說中獨特的語言藝術(shù)——反諷。這樣分析的目的是豐富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形象,揭示小說的主題,挖掘作者進行反諷言語行為的真實意圖,從而讀者既可以從言語行為理論對《圍城》中獨特的反諷藝術(shù)進行賞析,又能夠從一個新穎的角度對這部小說進行深入的解讀。
言語行為理論;《圍城》;反諷
近年來,隨著學者對跨學科領(lǐng)域的深入研究,大量的語用學理論運用于賞析文學作品中,從而產(chǎn)生了一門新的研究領(lǐng)域——文學語用學。其中,約翰·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作為語用學領(lǐng)域的主要理論,國內(nèi)外許多學者對其應用于賞析文學作品進行了大量的研究。錢鐘書先生的著作《圍城》作為中國文學的一部經(jīng)典之作,其語言具有鮮明而獨特的藝術(shù)特色。因此,小說受到了許多學者的青睞,但對其研究主要集中于語言的修辭方面,如對小說中比喻、諷刺、幽默、象征等藝術(shù)手法的研究,而從語用學角度,尤其是從言語行為理論對小說《圍城》的語言特色進行解析的研究相對較少?!秶恰愤\用了大量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為本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語料。由于言語行為理論發(fā)揮著透過字面看實質(zhì),以此揭示出言語隱含意義的作用,這和反諷藝術(shù)手法具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在約翰·奧斯汀言語行為理論的框架下對《圍城》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進行解析能夠?qū)π≌f中言語的隱含意義進行深入地探究。因此,本文將在約翰·奧斯汀提出的言語行為理論框架下對錢鐘書的著作《圍城》進行反諷言語行為剖析,這樣分析的目的是探究小說中的反諷言語行為的隱含意義。這種探究不僅加深了讀者對《圍城》中反諷言語行為的理解,而且可以挖掘作者進行反諷言語行為的真正意圖,從而深化讀者對小說的理解,引起讀者的共鳴。[1]60
20 世紀中葉,英國哲學家約翰·奧斯汀提出了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在《如何以言行事》[2]一書中,約翰·奧斯汀指出語言不僅僅發(fā)揮著“陳述”“說明”“描寫”事情的作用,而且發(fā)揮著通過語言做事情的作用。于是,他將句子劃分為兩種類型:表述句(constatives) 和施為句(performatives )。后來,由于這兩種分類不夠全面,約翰·奧斯汀在此基礎(chǔ)上對其分類進行完善,把言語行為劃分為三種類型:言內(nèi)行為(locutionary act),言外行為(illocutionary act)和言后行為(perlocutionary act)。而約翰·塞爾通過進一步的研究,根據(jù)語言的功能不同,將言語行為劃分為五種類型:闡述性言語行為(assertives)、表達性言語行為(expressives)、指令性言語行為(directives)、承諾性言語行為(commissives)和宣告性言語行為(declaratives)。[3]同時,約翰·塞爾指出,說話人必須滿足以下四個條件才能成功實施其言語行為:第一,基本條件(essential conditions),即說話人能夠承擔起實施其言語行為的能力;第二,命題內(nèi)容條件(prepositional content conditions),即說話人通過言語表達自己將要實施的行為;第三,準備條件(preparatory ditions),即說話人認為自己將實施的行為不僅與聽話人的利益相符合,而且聽話人愿意說話人實施其行為,但這一行為并不是說話人經(jīng)常實施的行為;第四,誠意條件(sincerity conditions),即說話人真正愿意實施的行為。其中,說話人實施任何一種言語行為的必要條件是誠意條件。Henk Haverkate 提出:說話人只要對誠意條件進行反諷性操作,其言語行為就可以達到反諷性言語行為。[4]100如果說話人實施的言語行為沒有遵守誠意條件,那么其言語行為就可能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其言語意義就不能僅僅理解為說話人言語的字面意義,而是與其字面意義相反的意義。[5]118
“反諷”(Irony)作為一種文學常用的藝術(shù)手法,最早出現(xiàn)在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代表作《理想國》中,含有“偽裝、欺騙”之意。后來,隨著對其研究的不斷深入,“反諷”才具有文體學和美學的價值,相應地其研究范圍也隨之擴大,越來越多的學者將其用于文學作品的賞析中。近年來,不少學者從語用學領(lǐng)域?qū)Ψ粗S的藝術(shù)手法進行了研究。其中,國內(nèi)外一些學者深入地研究了用言語行為理論分析文學作品的可行性,如:荷蘭學者 Teun A.van Dijk從宏觀言語行為(macro-speech acts)和微觀言語行為(micro-speech acts)兩個視角深入地對文學作品進行剖析;中國學者朱小舟進一步細致地探究了用宏觀言語行為與微觀言語行為兩種角度賞析文學作品,她指出宏觀言語行為是作者在文學作品中通過文字與讀者進行交流的言語行為,而微觀言語行為是文學作品中塑造的人物與人物之間交流的言語行為。[1]60這些著名學者的研究成果為本研究起到了指導性作用??傊?,將言語行為理論用于文學作品賞析時,宏觀言語行為決定了整部文學作品的基調(diào),而微觀言語行為決定了文學作品中塑造的人物間的社會關(guān)系。由此,從言語行為理論研究反諷藝術(shù)手法往往是說話人通過言語的字面意思來傳達與其相反的意思,而聽話人需要透過言語的字面意思來推測其暗含的意思,說話人借此達到反諷的目的。
從言語行為理論的框架下對文學作品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進行賞析,不僅需要從宏觀的角度對文學作品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進行言語行為研究,而且需要從微觀的角度對其進行言語行為探究。因此,本文將在約翰·奧斯汀言語行為理論框架的指導下,從宏觀言語行為和微觀言語行為兩種視角對錢鐘書《圍城》中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進行細致地剖析。
(一)宏觀反諷言語行為
宏觀反諷言語行為是指作者在文學作品中通過文字與讀者進行交流的言語行為,即作者通過文字的字面意思來傳達與其相反的隱含意思,而讀者需要透過作者的字面意思來推測其暗含意思,借此達到反諷的目的。本文的宏觀反諷言語行為將從小說中作者的審視視角、主題表達、語言組織以及人物塑造四個方面對其進行深入地探究。
1.審視視角
《圍城》中,作者錢鐘書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審視著“圍城”內(nèi)外所發(fā)生的一切。作者避開小說中的人物,用文字直接和讀者對話,向讀者傳遞自己的看法、態(tài)度和情感,這種外在式的寫作視角使小說文本中出現(xiàn)大量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因此,作者以自己的口吻從側(cè)面向讀者描述“圍城”中所涉及的人物及事件,間接地對其進行諷刺,使小說語言委婉含蓄、蘊意深刻、富有哲理。例如,文中作者描述方鴻漸購買假文憑時寫到:“這一張文憑,仿佛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紙能夠把一個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蓋起來?!盵6]9作者表面看似在敘述文憑的作用,實際是借用“遮羞的樹葉”等言語向讀者傳遞出對男主人公方鴻漸偽造文憑這件丑事的諷刺。主人公方鴻漸并沒有對自己偽造文憑這一行為進行正面評價,而是作者以一個旁觀者的態(tài)度通過文字向讀者描述主人公方鴻漸偽造文憑這件事,透過文字的字面意思向讀者傳遞對偽造文憑這種丑陋行為的諷刺。這種外在式的審視視角使作者站在圍城之巔,欣然笑看世間丑態(tài)百相、人事浮華,從而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
2.主題表達
《圍城》這部經(jīng)典著作是以描述舊中國不同階層的知識分子病態(tài)畸形的生活為對象,全文圍繞著一個主題“人生百態(tài)就像一座座圍城, 城外的人渴望沖進來, 而沖進城內(nèi)的人卻急切地想逃出去”。作者主要通過描寫小說中不同知識青年的教育、愛情、事業(yè)和婚姻狀況四個方面,從側(cè)面向讀者揭示出主人公們所遭遇的困境就像一座座圍城,引誘著城外面的人沖進去,而沖進城內(nèi)的人卻又急切地想逃出來,逃出城外的人卻又不知不覺地陷入另一個圍城,如此循環(huán),永遠逃不出圍城的束縛的現(xiàn)象。作者在文中看似是在敘述舊中國中上層知識分子教育、愛情、事業(yè)和婚姻狀況,實際上是用這種循環(huán)往復困于圍城的現(xiàn)象從側(cè)面嘲諷人性的虛榮、懦弱、丑惡等本性,同時也諷刺當時舊中國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因此,作品主題的反諷為整部小說奠定了反諷的基調(diào)。
3.語言組織
小說語言詼諧幽默、寓意深刻、妙趣橫生、富有哲理,其中最獨特的藝術(shù)特色是作者通過運用多種藝術(shù)手法達到諷刺的藝術(shù)效果。因此,本文將從內(nèi)斂性反諷、漫畫式反諷和戲謔性反諷三個方面對《圍城》中最具特色的反諷言語行為進行解讀。
(1)內(nèi)斂性反諷
內(nèi)斂性反諷即作者通過敘述自己的看法、態(tài)度等,從側(cè)面對掩藏在語言背后的事物進行揭露,以此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例如文中描述縣里人們的就業(yè)情況時,寫到:“他們那縣里人僑居在大都市的,干三種行業(yè)的十居其九:打鐵,磨豆腐,抬轎子。土產(chǎn)中的藝術(shù)品以泥娃娃為最出名;年輕人進大學,以學習土木工程為最多。”[6]7作者看似是在向讀者介紹舊中國百姓所從事的三種職業(yè),實際上則是通過對現(xiàn)實的描寫,從側(cè)面向讀者傳遞當時中國貧窮的社會狀態(tài),以及對人們傳統(tǒng)職業(yè)觀的諷刺。因此,作者借用內(nèi)斂性反諷藝術(shù)手法與讀者進行交流,傳遞出自己的真實意圖,使讀者感受舊中國的窘迫處境及人們思想的腐朽,從而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
(2)漫畫式反諷
漫畫式反諷即作者用漫畫的筆法夸大小說中人物的形象,使之生動傳神、栩栩如生,展示出作者對筆下的人物的態(tài)度和看法,從而勾勒出對小說中塑造的人物的性格特點的諷刺,以此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例如,文中刻畫法國巡捕時,描寫到:“法國巡警本來蒼白的臉色現(xiàn)在紅得像生牛肉,兩眼里新織滿紅絲,肚子肥凸得像青蛙在鼓氣,法國人在國際上的‘綽號蛤蟆’,真正名副其實,可驚的是添了一團兇橫的獸相。上海這地方比得上希臘神話里的魔女島,好好一個人來了就會變成畜生?!盵6]129作者連用多個想象奇特的比喻手法對法國巡捕的面部進行夸張性地描寫,使人物形象惟妙惟肖、形神俱佳。瞬間,一幅栩栩如生的兇神惡煞般的漫畫浮現(xiàn)在讀者腦海里。作者通過一種奇特的人物面部形象描寫看似是在勾勒法國巡捕的形象,實際上是通過詼諧幽默、夸張的描述表達出對法國巡捕的厭惡,同時也反映出舊上海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對人性的摧殘,從而也對舊中國的社會現(xiàn)狀進行抨擊。
(3)戲謔性反諷
戲謔性反諷即作者將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融于一體,看似是以開玩笑的口吻戲謔眾生,創(chuàng)造出一種富有智慧、諧趣的審美境界,實際上作者是從側(cè)面對小說中的對象進行諷刺,以此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例如,“鴻漸一眼瞧見李先生他的大鐵箱,襯了狹小的船首,仿佛大鼻子闊嘴生在小臉上,使人起局部大于全體的驚奇,似乎推翻了幾何學上的原則。那大箱子能夠從大船上運下,更是物理學的奇跡”[6]139。作者看似是用詼諧幽默的語言對李先生的外貌及行李進行描寫,實際上是用局部大于整體、幾何學原則、物理學等科學的隱含意思來諷刺李梅亭可惡的嘴臉和一堆繁重的行李,從而從側(cè)面向讀者傳遞出李梅亭占便宜、想賺錢的丑惡嘴臉。因此,作者用戲謔性反諷的藝術(shù)手法既對李梅亭的丑惡嘴臉進行了諷刺,又揭露了當時人們生活苦不堪言的社會現(xiàn)狀,進而從側(cè)面對舊中國當時貧窮的社會狀態(tài)進行諷刺,這種藝術(shù)手法使得語言蘊意豐富。
4.人物塑造
小說通過大量的反諷性描寫成功地塑造了不同知識青年的人物形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男主人公方鴻漸,他作為小說中當時封建社會下的犧牲品,留學歸來,一踏上闊別四年的故土,就接二連三地陷入人生的“圍城”,逃不掉愛情與婚姻的“圍城”,擺脫不了事業(yè)的“圍城”、最后又淪陷于社會的“圍城”。作者向讀者展示方鴻漸所遭遇的不同“圍城”,更能體現(xiàn)出他的生活狀況。在愛情與婚姻中,他意志薄弱,優(yōu)柔寡斷,被鮑小姐引誘后,又遭其拋棄;繼而被蘇文紈羈絆,隨之遭她報復;最后又陷入孫柔嘉的誆騙中,方鴻漸可謂是飽嘗感情上的折磨。因此,才有流傳至今的婚姻觀:婚姻仿佛一個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迫切地想飛進去,而困于籠內(nèi)的鳥想飛出來。在事業(yè)中,方鴻漸屢遭同事暗算,莫名地卷入到同事之間紛繁復雜的恩怨糾葛,使他在事業(yè)上遭受痛苦。在社會磨練中,方鴻漸,一名留洋回國打算報效祖國的知識分子,回國后地位依然低下,四處求職,卻屢遭碰壁,使他無所適從,似乎他的一切都被一只冷漠的大手所束縛,最終,使得本就無能想靠買假文憑工作的他只能屈服于這只隱形掌控的大手,一回國就逆來順受地接受親戚和朋友的施舍,隨之又屢次踏入愛情的陷阱,進入事業(yè)的低谷。作者通過文字對方鴻漸婚姻、愛情、事業(yè)等方面的失敗進行描寫,從側(cè)面向讀者傳遞出對社會的炎涼、愛情與婚姻的欺騙及事業(yè)的無奈。
(二)微觀反諷言語行為
朱小舟學者認為微觀言語行為是指文學作品中塑造的人物之間進行交流的言語行為。約翰·塞爾 將言語行為理論劃分為五種類型,但 Henk Haverkate 指出:由于說話人的宣告性言語行為缺乏誠意條件,因此宣告性言語行為不具有反諷藝術(shù)。[4]94因此,本文將從約翰·塞爾的闡述性言語行為、指令性言語行為、承諾性言語行為和表達性言語行為四個方面對《圍城》中最具特色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進行探究。
1.闡述性反諷
闡述性言語行為即說話人的言語具有真實性。闡述性反諷是說話人從反面描述事情,即所描述的事情不具有真實性,說話人可以通過贊揚來表達批評,也可以通過批評來表達贊揚,目的是使聽話人推測其話語的暗含意思,并相信話語的真實性。以《圍城》中唐小姐和曹元朗的對話為例:
唐小姐也把那詩看了,說:“曹先生,你對我們這種沒有學問的讀者太殘忍了。詩中的外國字,我一個都不認識?!辈茉实溃骸拔疫@首詩的風格,不認識外國字的人愈能欣賞。題目是雜拌兒、十八扯,你只要看忽而用這個人的詩句,忽而用那個人的詩句,中文里夾了西文,自然有一種雜湊烏合的印象。唐小姐,你領(lǐng)略到這個拉雜錯綜的印象,是不是?”唐小姐只好點頭。曹元朗臉上一圈圈的笑痕,像投了石子的水面,說:“那就是捉摸到這詩的精華了,不必去求詩的意義。詩有意義是詩的不幸!”[6]74
曹元朗表面上看似是在為不理解復雜詩風的唐小姐解圍,贊揚唐小姐讀懂了詩的精華,而實際上他的話語違背了合作原則中的質(zhì)量原則,話語不具有真實性。因為如果看不懂詩,又怎么能夠捕捉到詩的精華?所以他是在奉承唐小姐,沒有誠意地贊賞唐小姐。作者通過運用闡述性反諷手法對人物間的對話進行描寫,看似是在描述人物間的對話,實際上是從側(cè)面對曹元朗樂于奉承的人物形象進行刻畫,以此使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形象更加豐滿。
2.指令性反諷
指令性言語行為即說話人要求聽話人做某件事情的言語行為,包括命令、建議、請求等。指令性反諷是說話人的言語表達出與自己所說的言語的字面意思不同或者相反的隱含意義。當說話人的言語并不是真正要求聽話人做某件事情或者是一件聽話人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時,其言語行為就達到了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
例如,當談到蘇小姐結(jié)婚時,方鴻漸調(diào)侃趙辛楣: “應當是杏花,表示你愛她,她不愛你;還有水仙花,表示她心腸太硬;外加艾草,表示你為了她終身痛苦。另外要配上一束石竹花來加重這種涵意的力量?!盵6]134
趙辛楣喜歡蘇小姐很多年,而在蘇小姐即將和別人結(jié)婚之際,方鴻漸卻建議趙辛楣送花給蘇小姐。趙辛楣,作為多年的愛戀者,并不是蘇小姐的結(jié)婚對象,在這種情況下是絕對不會送花給蘇小姐祝福的,但方鴻漸給趙辛楣推薦各種花,建議他送花給蘇小姐。方鴻漸并不是真正地要求趙辛楣給蘇小姐送花,雙方都知道給蘇小姐送花這件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方鴻漸的指令性言語一方面是在描述要求趙辛楣送花給蘇小姐這件事,另一方面從反面透露出趙辛楣對蘇小姐的放不下,進而從側(cè)面對愛情進行了諷刺。由此,指令性反諷言語行為巧妙的運用語言技巧,使得小說中塑造的人物之間的話語蘊意豐富。
3.承諾性反諷
承諾性言語行為即說話人通過言語使自己承擔起實現(xiàn)承諾的義務,主要有發(fā)誓、保證等。即說話人能夠完成自己所承諾的言語行為。若談話雙方都知道說話人并不能完成自己的承諾卻主動承擔時,其承諾便有了反諷的意味。因此,承諾性反諷是說話人通過言語承諾了一件自己根本完成不了的事件。以《圍城》中方鴻漸的父親為例:
方鴻漸父親:“既然如此,你辭了就好。咱們這種人,千萬不能夠為了貪圖小便宜而忘記大義。我寧愿你逃出來做個難民。不回鄉(xiāng),你不過也是為了一點點民族氣節(jié),當初你進報館工作,我就不贊成,覺得還不如教書。明天你過來,咱們爺倆再討論討論,我替你找一條出路?!盵6]116
方鴻漸的父親在方鴻漸辭職時,承諾幫他尋找一條出路。但是,以他父親的能力是不能幫助他找到工作的,更不可能實現(xiàn)他自己的承諾。他父親為了在媳婦和兒子面前維護自己的形象,才做出了一件自己實際上實現(xiàn)不了的承諾。同時,當初方鴻漸去報社工作,他父親巴不得他在那里工作,現(xiàn)在,卻說出如此違心的言語。因此,方鴻漸父親的言語是一個典型的承諾性反諷的言語行為,從對其言語的隱含意義的解讀,可以看出這種手法從側(cè)面對他父親死要面子的窮酸文人的形象進行諷刺,從而達到反諷的藝術(shù)效果。
4.表達性反諷
表達性言語行為即說話人真誠地表達自己對某事件的態(tài)度、看法或情感,如:表達感謝、祝賀、問候、贊美;表示抱怨、道歉等等。表達性反諷是說話人的言語與其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相反,以達到稱贊或貶低聽話人的目的。[1]64
例如:顧爾謙的興致倒沒有減低,嚷成一片道:“今天好運氣,真是死里逃生哪!那時候就想不到還會跟你們兩位相見。我想今天全船的人都靠李先生的?!钕壬?,有你在船上,所以飛機沒光顧。這話并不荒謬,我相信命運的。曾文正公說:‘不信天,信運氣?!盵6]140
顧爾謙表面上看似在贊揚李梅亭,而實際上是李梅亭帶的行李太多,攜帶不方便,在遇到緊急逃命情況時,拖了大家后腿,他還心里怨恨別人,一臉不高興。這種情況下,顧爾謙的言語并不是真誠地贊賞李梅亭是他們的福氣,隱含的話語是在諷刺李梅亭行李累贅,拖后腿,從而表達出對李梅亭的不滿,但是因為不好意思直接表達出來,所以只能夠用這種隱含話語的方式來表達。顧爾謙使用表達性言語行為從側(cè)面諷刺了李梅亭的丑惡嘴臉。
綜上所述, 言語行為理論作為語用學領(lǐng)域的一個重要理論,不僅僅為語言的研究提供了嶄新的視角,而且對文學作品的賞析也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本文在言語行為理論框架的指導下,從宏觀言語行為和微觀言語行為兩個角度分析《圍城》的語言藝術(shù)——反諷,既使得小說中的反諷藝術(shù)手法在言語行為理論的框架中得到細致地剖析,也使讀者深入地理解作者進行反諷言語行為的意圖,從而進一步驗證了用言語行為理論賞析文學作品的可行性。因此,這樣有助于讀者更為深入地從一個新穎的角度理解文學的藝術(shù)性,為以后的研究創(chuàng)造嶄新的思路和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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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錢鐘書.圍城[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責任編輯謝春紅)
AStudyofIronyinFortressBesiegedBasedonSpeechActTheory
ZHOU Di ,ZHANG Ho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ohhot 010080, China)
This paper will be based on the speech act theory of John Austin to investigate the sarcasm ofFortressBesieged, a typical work of Qian Zhongshu.It will thoroughly analyze the sarcasm ofFortressBesiegedfrom two angles, macro-speech act and micro-speech act, in detail.Therefore, the analysis of the novel based on the speech act theory will enrich the characters of figures inFortressBesieged,reveal the theme of the novel and dig out the implied meaning of the sarcasm that the author used in the novel.At the same time, analyzingFortressBesiegedfrom the speech act theory angle will facilitate readers’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central ideas and appreciate the excellent expression of language inFortressBesieged.What is more, the paper will prove that it is a certainly appropriate way to thoroughly analyze literature from the speech act theory in a new angle.
speech act theory;FortressBesieged; irony
2017-08-15
周迪(1992—),女,河南南陽人,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文學。
10.13783/j.cnki.cn41-1275/g4.2017.05.021
I207.425
A
1008-3715(2017)05-009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