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燕
(中州大學 學報編輯部,鄭州450044)
河南作家筆下的南水北調(diào)與移民記憶
——主評何弘、吳元成的《命脈》
劉海燕
(中州大學 學報編輯部,鄭州450044)
文學豫軍中的實力派——南陽籍作家,近年來,他們在以不同的方式,努力講述著家鄉(xiāng)大地上的南水北調(diào)——這項歷時超過半個世紀的巨大水利工程,和由此引發(fā)的大規(guī)模移民工程。其中何弘、吳元成的《命脈》以紀實文學的方式,宏大的格局和人類水文明史的視野,極具耐力的恢弘敘述,讓歷史和現(xiàn)實的方方面面告訴我們,應如何看待南水北調(diào)這項世紀工程。
河南作家;南水北調(diào);移民記憶;《命脈》;《遷與安》;《人間呼吸》
南水北調(diào),這項歷時超過半個世紀的巨大水利工程,和由此引發(fā)的大規(guī)模移民工程,該由誰來講述?如何講述?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的起點——渠首,就在河南南陽淅川縣一個叫陶岔的地方,丹江口水庫差不多一半的水面也位于淅川縣境內(nèi)。南水北調(diào)的主干渠從中原大地上穿過,是風景嗎?不,更是命運——水資源與我們生活的命運。作為這片土地上的兒女,作為文學豫軍中的實力派——南陽籍作家,近年來,他們在以不同的方式,努力講述著這宏大的事件。
他們的作為和作品,煥起我心中幾近倦怠的文學道義;作為一個多年從事文學評論之人,這在我對于當代作品的閱讀中可是很少有的。因此,我覺得有義務推介他們的作品給這個時代。這里依寫作的時間順序介紹。
高宏民,70后,在河南南陽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工作,是最基層的公務員,但是他著魔似地走在寫作之路上。還沒有網(wǎng)絡的那些年,似乎每年高宏民會來一次省城,不善交際的高宏民由他的同鄉(xiāng)——《傳奇故事》主編、小說家紅都領著見文學界的幾個朋友。紅都說,宏民在鄉(xiāng)鎮(zhèn)無一可交流之人,寂寞得很,一個人拼了命地寫,把耳朵都快要寫聾了。紅都是一個閱遍文學經(jīng)典、透徹而有悲憫之心的人,他憐惜宏民那顆熱愛文學的心。也許紅都的話有些夸張,但可以想象,一個小公務員愛上了寫作,在鄉(xiāng)鎮(zhèn)是怎樣的情景。對此,我心中有些難過,我希望像宏民這樣的年輕人不要因為寫作毀了自己的健康。天才畢竟是極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要健康地活著。人到中年的我,已經(jīng)懂得尊重生命倫理,而不是成功學邏輯。
2012年冬天,宏民把他的長篇小說《遷與安》電子版發(fā)給我,讓我給他寫個推薦語,這部長篇改變了我對這個年輕寫作者的看法。曾經(jīng),我認為,他只是個苦行僧似的業(yè)余作者,《遷與安》這部長篇,讓我感到他是一個有夢想和野心、有大責任感的小說家。生活于基層、親歷過南水北調(diào)移民工作的宏民,終于找到了他該寫的那本書。
《遷與安》聚焦于南水北調(diào)工程中的移民搬遷工作。當時我和同仁何弘都誠摯地給他寫了推薦語,不是虛詞,而是心中真實的感受。何弘寫到:
丹江口庫區(qū)移民、回遷、再移民、再回遷的反復上演,在人類移民史上堪稱絕無僅有,為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寶貴的素材。《遷與安》通過一位移民一生的經(jīng)歷串起了丹江口水庫數(shù)次移民事件,以對待移民的不同方式和態(tài)度,見證了歷史的變遷和社會的進步,值得閱讀。
我這樣寫:
這是國內(nèi)第一部寫南水北調(diào)大遷移的撼心之作。作者無意于再現(xiàn)事件,而是著力寫丹江邊子民在故土上的根被拔起時心的痛感、空感和慌亂感。作品還表達了人去江荒,心魂、江魂、草木魂,都將失去記憶的回歸路。它讓我們在這種大荒涼里,聽到萬物的和聲,那就是愛——萬物之間彼此存活。
——《遷與安》封底“推薦語”[1]
高宏民的這部長篇,在今天看來,最應附上“深入生活”“重點扶持”之類的稱號,但什么也沒有。偏于豫西南一隅的老實的宏民,好像什么也沒申報過,無論是項目、文學獎項還是簽約作家。宏民依然在農(nóng)業(yè)時代的習慣里地老天荒地寫作。只是,他的這部《遷與安》在幾家網(wǎng)站上長銷,有一次他很開心地發(fā)信息告訴我。有陌生人買他的書,對于宏民,便是最大安慰了。
2016年初夏,河南省首屆杜甫文學獎評獎時,我作為評委之一,首次讀到高金光的詩集《人間呼吸》,整個下午我臉上流著淚水。我和高金光只是認識,他是個少言的人,我也屬于被動交往型,因此,我們沒有私人交往,之前也沒有關注過他的詩。這應是我2016年夏季最動心的一次閱讀經(jīng)歷。
詩人高金光,南陽淅川縣人,移民之子,他在省城鄭州工作,但他的父老鄉(xiāng)親還在那個叫著水田營村的地方,這個村莊要遷往唐河。搬遷時,適逢他的母親病重,在鄭州住院。他揪心地寫道:
搬遷的日子還沒有確定
母親的病情卻越來越重
……
如果母親趕不上搬遷
我將把她葬在哪里
不能讓母親一個人留在淅川啊
讓母親一個人留在淅川
我的心會疼上一萬年
水田營 終于移植到唐河
家 從卡車上卸了下來
……
原諒我 母親
在這個時候 我首先要做的
不是為您整好陽間的鋪蓋
竟是為你選擇陰間的地穴
……
唐河的土啊
愿您護佑我的母親
——《為母親安家》[2]12-13
這個不識字的母親,一生也沒怎么離開過這個村莊,最后卻未能看上一眼,從鄭州被直接搬進了唐河,被清冷、孤寂的生土掩埋。這個結(jié)果卻是兒子所盼望的,“母親 我要感謝你/終于與疾病戰(zhàn)斗到今天/……一個人 難道/連死也要追趕著日子嗎……”[2]13兒子最擔心的是母親撐不到搬遷,那么把她葬在哪呢?難道要葬在即將被洪水淹沒的淅川嗎?母親的處境,無論怎樣,都令人肝腸寸斷,只是母親能夠葬在有親人陪伴的新土,而不是孤零零地被大水淹沒,令兒子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心慰。詩人,更是兒子,他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讓我們深深體會到,在時代大事件的裹挾中,個體生命的無奈、疼痛與荒涼……
詩人還準確地描述了拆遷過程中,隨著每一個物件的被毀、被棄,親人們的心如何被揪痛:
揭第一片瓦的時候 心 一陣陣
揪疼 好像是撕自己的皮膚
蕩起的灰塵 血光四散 模糊了眼睛
去第一根椽子的時候 似乎聽見
我的肋骨斷了 慘白的叫聲
……
爸至始至終默不作聲 你知道
他一生堅強 不會流淚 淚只往心里流
七十年歲月 經(jīng)他的手 建了兩次房
這座房該有二十歲的年齡 磚和瓦
是他親自做的 椽子是他從南山挑的
它們像咱們兄弟 都是他的孩子
你可以體會他的心情 現(xiàn)在
爸為咱們營造的家沒了……
——《弟弟向我描述拆房過程》[2]5
我們明白了他們?yōu)楹味绱诵耐?,因為那房子是父親辛勞和夢想的物證,凝聚著一家人幾十年的記憶。
他們只能把能帶的都帶走,不能帶走的再品味一次,再多看一眼,留在記憶里。
如《父親執(zhí)意要帶那對石門墩》, “裝上吧 唐河啥都不缺/就缺石頭 父親對弟弟說/父親說話的時候 臉上的皺紋/蕩漾著柔情 是我們/小時候 見過的那種”[2]7。那石門墩,是父親從南山選料、請人加工的,在他們家已放了二十年。一草一石,都帶著歲月的刻痕,和親人的溫熱,那種物我一體的愛,讀來令人百感交集。
再喝最后一口家鄉(xiāng)水,“一口 又一口/慢慢地咽 細細地品/每一口都不愿是最后一口/家鄉(xiāng)的水 現(xiàn)在還是家鄉(xiāng)/喝了最后一口 就成了故鄉(xiāng)”[2]8。(《喝最后一口家鄉(xiāng)水》)
然后,向祖宗告別?!肮蛳聛?低下來/與黃土一樣低/……對不起了 列祖列宗/這一去千里迢迢/這一去再難相見……”[2](《在墳前向祖宗告別》)
在這一幕幕難以割舍的告別里,痛和愛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愛有多深,痛就有多深。
但無論如何,這些樸素善良的鄉(xiāng)民,都能識大局,明大理。“看來咱真得為丹江讓路了 真得/為國家做點犧牲了 父親說/……父親最關心農(nóng)具 早早地/把鋤 鐮 锨 镢頭歸攏到一起/口頭禪 會勞動 不怕出死力氣/到哪兒都不愁沒飯吃”[2]3。(《關于搬遷的話題》)這個父親身上,凝聚著中國老百姓的傳統(tǒng)美德——心中有大義,寬厚、忍讓、勤勞、樂觀,不需太多。令人心疼,又令人感佩!
后來評委會碰面討論時,大家不約而同地首推高金光的詩集《人間呼吸》,一致認為,杜甫文學獎應獎給這樣的詩歌。詩歌“授獎辭”是我寫的,我在淚水中寫了很久,希望能夠準確表達,唯恐對不起那已逝的母親和移民之子的心。
高金光的詩集《人間呼吸》“卷一”,以本色而深切的筆觸,寫南水北調(diào)中的故鄉(xiāng)和親人,在被拔根的過程中那種撕心裂肺的感受,在詩人的筆下,我們看到移民賴以生存的物件都坍塌了,移走了,但他們的心和記憶不會移走,會繼續(xù)游蕩在被大水淹沒的故鄉(xiāng)。高金光以一個移民之子的誠摯情感,尤其是對于臨終母親在故土和新土之間催人淚下的兩難表達,完成了一個詩人對于時代生活深處個體命運的表達,完成了無愧于故土和歷史的悲情表達。(《人間呼吸》授獎辭,寫于2016年5月)
我也曾在不同地段看到過那被堅實的堤壩和鐵絲網(wǎng)圍起來的清澈的丹江水,一路向北而去,我的眼睛被一種復雜的情緒沖撞著,幾乎落淚——不能不感嘆工程的宏偉!直到讀完何弘和吳元成的《命脈》,我才深深地意識到,對于南水北調(diào),我們應有更開闊、歷時、理性的認識。
雖然知道近年來何弘和吳元成在合作做南水北調(diào)的調(diào)研,節(jié)假日總是風雨無阻地驅(qū)車上路……但翻開他們合作的紀實文學《命脈》這本厚重的大書,尤其讀完后,還是很讓我意外和震撼!大致可歸因于以下特色:
(一)宏大的格局和人類水文明史的視野
全書大概可分為三部分:水對文明的塑造;歷史中的南水北調(diào)全貌及當時移民的狀況;聚焦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和新移民。
作者從人類水文明史的角度切入,在源頭處,尋找水和人類文明、社會發(fā)展之間的關系。在這個源頭性、歷史性而不是時段性、片面性的視野下,梳理中國的水文明史,從水壩圍出的良渚王國開始,一直寫到元明時期的大運河和北京。這一部分的寫作,辛苦的是扎實的史料準備工作和水利工程遺跡的現(xiàn)場考察,高難度的是怎樣把歷史寫活?該書主筆何弘,多年來在一線從事文學和文化批評,又對歷史入迷,足跡遍布天下,在這本書里,他表現(xiàn)出了把控歷史和現(xiàn)時對接的能力,顯示出了他在評論生涯中歷練出的高度概括力。
譬如,他寫到:大禹治理過的漢水,今天成了南水北調(diào)的水源??缭剿那甑臅r空,歷史在此奇妙地連接在一起?!磅吅陀碇嗡膫髡f,其實代表了中國兩種重要的文化觀念。一種是儒家的,以約束的方法獲得秩序,面對自然如此,面對人們的思想道德也是如此;一種是道家的,順應自然、服從自然的規(guī)律建立秩序,由自然及于人的內(nèi)心和社會,均以自然而然為最高原則。”[3]46-47他講到助秦統(tǒng)一的鄭國渠,就像是講述一個幽默詭異的小說故事,讓人明白,水利工程作為國家“命脈”的意義所在。
評論出身的何弘又善描述和講故事,詩人、記者吳元成更是詼諧幽默,他們磋商合作的結(jié)果,自然既理性真實又風趣生動。
沿著人類水文明,尤其中國古代水文明的脈絡,進入第二部分——歷史中的南水北調(diào)全貌及當時移民的狀況。作者寫了新中國成立后的江河治理,各地水庫和大壩建設,南水北調(diào)的東線、中線、西線工程等。讓讀者對建國后的水利工程有個全方位的了解,對其是與非有個全局的判斷。
第三部分——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中的新移民,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和陶岔渠首的建設,作者用了更重的筆墨,更集中的篇幅來寫。作者采用移民口述史的方式來呈現(xiàn)各個時段移民的生存狀況,以給后人留下一份珍貴的原始檔案,正如作者在后記中所寫:“把移民最原始、最真實的東西保留下來,不加雕飾地還原移民的場景、過程及最真實的心理感受,并由此把中國半個多世紀以來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的變遷表現(xiàn)出來,才會更有意義?!盵3]82-83這部分將以其真實性而進入歷史。
在這些被采訪的移民中,有一些就是吳元成的親屬,因為切近,這些講述就特別真實,因真實而復雜,因復雜而讓人心生千滋百味。移民的生存境況和命運是那么令局外人難以想象!
在歷時性的考察與呈現(xiàn)中,作者從幾十年丹江口水庫移民政策的變化,看到了國家政策的制定從以前的過分強調(diào)集體利益到以人為本、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轉(zhuǎn)變。在工程建設的進程中,發(fā)現(xiàn)人們從繪聲繪色地講述所經(jīng)歷的各種事件,到更多講技術難題和工程質(zhì)量,看到了中國的工業(yè)化、現(xiàn)代化在短短的幾十年中取得的巨大成就,中國的建設者們已經(jīng)有能力承擔起世界上最復雜的工程。從這個角度來講,這也是一本激勵民族自信心、營造民族夢想的大書。
(二)極具耐力的恢弘敘述,讓歷史和現(xiàn)實的方方面面告訴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南水北調(diào)這項世紀工程?
《命脈》的敘事風格屬于經(jīng)典長卷式,有種大河奔流波瀾壯闊的氣象,它讓歷史和現(xiàn)實的方方面面去呈現(xiàn),給讀者一種全方位的信息,有些類似史詩和小說中的復調(diào)手法;它的文體自覺、開放,融合了各類典籍中的水利資料、移民口述、作者的現(xiàn)場親歷等各種角度,有效地運用了考古學、人類學、尤其是文學的方法,在文學的方法中,又表現(xiàn)出一般紀實文學作家所不具備的史學眼光,整體的把控能力,冷靜的思想力,敏銳的判斷力等,這應得益于何弘的理論功力。在當代紀實文學中,這種風格的寫作,是很少見的。
我本人也從事文學評論多年,在一些看法上和何弘有著共識。如我們認為,不少當代寫作和現(xiàn)實生活是平行的,讓讀者得不到高于或多于現(xiàn)實的東西,閱讀變成了負消耗。深知才能自覺避之,在這部書中,能看到,作者的寫作之心——清醒、誠懇、莊重、遼闊,努力扎根于優(yōu)秀的文學傳統(tǒng)之中,而不是當代浮躁的語境中,以敘事的罕見耐力,沉潛于人類水文明史和現(xiàn)實的原生態(tài)中去,給讀者營造足夠遼闊的時空,讓你沉靜下來,超越這個時代去思考。
這本書讓我感到,關于南水北調(diào),或類似的重大社會生活事件,我們不應在當下的情緒和想當然中,而應在漫長的介入和思考中,去獲取答案。這本毫不煽情的大書,就是這樣以其氣度和品格感動了我,也震撼著我。因為,在網(wǎng)絡化時代,普遍淺抒情的語境中,我們已很難獲得這種沉靜的富于啟示性的閱讀感受。
為國承擔,為民呼吁,應是紀實文學的責任和擔當。在他們采訪河南淅川和湖北十堰等地移民的過程中,所遇的每個群體都覺得自己委屈——“移民覺得自己背井離鄉(xiāng),是在犧牲,很委屈;接收地覺得自己本就不多的土地幾乎是平白送給了別人,是在犧牲,很委屈;移民干部覺得自己無端受苦受累甚至挨打挨罵,是在犧牲,很委屈……”作者總結(jié)道:“這么多人的犧牲和委屈,歸結(jié)到一起,其實就是他們的偉大奉獻?!盵3]281半個多世紀以來,因為修建丹江口水庫和實施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湖北人、河南人做出了巨大犧牲,形成了獨特的“移民精神”。這種“移民精神”,除了犧牲之義,還有顧全整個國家大局的意識,亦既為國承擔。
作為采訪者的他們,也曾為移民背井離鄉(xiāng)中所受的苦難而落淚,為移民干部和接收地群眾的犧牲而感動落淚……他們既深情又理性地深入其中,對這個世紀工程的方方面面進行全面的調(diào)研,在恢弘的時空中,理性地把它呈現(xiàn)出來,以事實來闡釋那個頗具爭議的大話題——究竟應該如何看待南水北調(diào)這項世紀工程?
即便如此,這個話題,也許不是一本書,一代人所能回答完的。作者尊重現(xiàn)實的復雜性,他的學理和誠懇,使他不做武斷和抽象的總結(jié),他以指向未來的筆觸提出:如何推進后移民時代的發(fā)展,真正實現(xiàn)移民的長治久安、融入當?shù)? 南水北調(diào)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嗎?“如果目前的城市發(fā)展模式不加以改變,用水方式不加以改變,問題肯定會再次出現(xiàn)?!盵3]109嚴肅的紀實文學,應如此不回避問題,同時帶領大眾做更深入的關注和思考。
(三)這是他們命運里的一本書,是故鄉(xiāng)和時代賦予他們的重托
看似作者在這兩年多的時間里,無論寒暑,一有空就驅(qū)車上路考察和采訪,南下荊襄,北上京冀,多在河南……實則這本書,在他們的命運里早就開始了。
作者何弘和吳元成都是南陽人,他們的父輩都曾參與過丹江口水庫的修建,他們的親人鄰里有不少從這塊土地上被拔根而成為移民。尤其元成,就在丹江邊長大,丹江口水庫的修建,家園的拆除,親人們移民湖北、支邊青海哈德令的艱辛歷程,都牽扯著他少時的記憶和命運。南水北調(diào),發(fā)生在家鄉(xiāng)土地上的這么巨大的國家工程!牽扯幾代人生存和記憶的大事件,理應由這塊土地上的兒子來完成。何弘和吳元成,這兩個南陽才子,一個是評論家兼河南文學的掌門人,一個是詩人兼記者,既是偶然也是必然,故鄉(xiāng)和時代的重托落在了他們的肩上,使他們成為移民工程的代言人、立傳者。
在上路和書寫的過程中,作為這塊土地上的兒子,他們帶著來自家鄉(xiāng)無形的重托、義務和責任,帶著幾代人的情感記憶,也帶著自己刻骨銘心的記憶,有最可信的真實情感和經(jīng)驗凝聚在其中,這也是紀實文學中最難得的。這使作品觸動心靈的個性化表達得以可能。
作為60年代中后期出生的寫作者,何弘和吳元成都有著對家鄉(xiāng)青山綠水的記憶,有著濃郁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更有著一代人的理想主義精神和責任擔當;他們承上啟下,他們所認識的或不認識的移民們和當事人,都在漸漸老去,像那被水淹沒的故土一樣,都將會被時光之水永久淹沒。他們二位趕在時間前面,尋找到暮年中的移民們和當事人,記錄下他們的過往和心緒,留下這些珍貴的獨一無二的口述史。
如果說真實性是紀實文學的生命,思想性是其靈魂,文學藝術性是其翅膀,以這三點來衡量《命脈》這本書的話,那么可以說,這部作品在當代眾多的紀實文學作品中,具有不可復制的品性和難以超越的水準。也許你可以挑出這本書尚需改進的地方,但無論怎樣,它都不失為一部大作。如果你想系統(tǒng)了解南水北調(diào)與人類水文明,想獲得一種理性思考重大現(xiàn)實話題的方法,那么請翻開《命脈》。
[1]高宏民.遷與安[M].鄭州:河南文藝出版社,2013.
[2]高金光.人間呼吸[M].鄭州:河南文藝出版社,2013.
[3]何弘,吳元成.命脈:南水北調(diào)與人類水文明[M].鄭州:河南文藝出版社,2017.
(責任編輯呂志遠)
TheSouth-to-NorthWaterDiversionProjectand
ImmigrantMemoryWrittenbyHenanWriters——Focusing onLifelineby He Hong and Wu Yuancheng
LIU Hai-yan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Journal, Zho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450044,China)
In recent years, Henan strength literature writers, who come from Nanyang, have written about the South-to-North Water Diversion Project in various ways. This grand project took nearly 50 years’ time, it triggered large-scale migration. He Hong and Wu Yuancheng’s literature workLifelinetells us how to understand the grand century project from historical and reality aspects, through the way of documentary writing, the view of grand landscape and water civilization, as well as the extent statement.
Henan writers; South-to-North Water Diversion Project; immigrant memory;Lifeline;MigrationandSecurity;HumanRespiration
2017-09-12
劉海燕(1965—),女,河南太康人,碩士,中國作協(xié)、中國評協(xié)會員,《中州大學學報》編審,主要從事文學評論和思想類散文隨筆寫作。
10.13783/j.cnki.cn41-1275/g4.2017.05.016
C915;I206
A
1008-3715(2017)05-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