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守護者

朱潔/文

安全，對于常人，是生活常識。對于沈群勇而言，更多的是肩上的責任。自2009 年進入上海安寧消防工程公司以來，他擔任消防工程施工安全員已有13 年。13 年間，他是工地上的安全屏障，也是企業(yè)消防工程的安全保證，其參與的多項消防工程屢獲上海市消防協(xié)會消防工程“麒麟獎”。企業(yè)內(nèi)部對他贊譽有加，“沈工，工地交給你我就放心了。”多年來的工作配合，彼此間的托付也是“安全”的。

“走”在安全屏障線

45348 步，微信步數(shù)排行榜，沈群勇的名字位列第一，領(lǐng)先第二位萬步之多。如果說辦公室文員的工作特點是“坐”，商場銷售員的工作特點是“站”，那沈群勇的工作特點就是“走”。走在哪里？走在工地的每一個點，每一個面，每一個高度。這個走，不是平面的，而是立體的，不僅要自下而上，還要自上而下。根據(jù)設(shè)計圖合理施工，及時督促工程進度，更要確保每一步消防工程施工規(guī)范安全，這每一項工作的落實都需要靠“走”來實現(xiàn)。隨著城市建設(shè)的不斷推進，工程的質(zhì)量與安全要求日益提高。自從工程管理增添了“落手清”工作以來，沈群勇的走，就又多了一份職責。所謂“落手清”工作，就是要求施工人員在作業(yè)后將施工垃圾隨時清理，保持場地整潔。這并不是說在一整天工作完成后再組織工人清理，而是隨時隨地都要清理干凈，具體要求包括施工現(xiàn)場落地灰、鋼筋、磚塊、木料、扣件等必須及時清理回收利用，建筑垃圾需要倒在指定地點；樓層、道路、建筑物四周要求做到無散落的砼、砂漿、碎磚等雜物。這對于土木建筑工地來說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沈群勇做到了，靠的就是腳下走，眼睛盯。每日，沈群勇都要在工地內(nèi)巡視，發(fā)現(xiàn)散落的建筑垃圾沒有清理，他便要求工人清理后才能離開。一次，有個工人將散落的建筑垃圾和建筑材料堆放在一起，用布蓋住，準備離開。沈群勇憑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一眼發(fā)現(xiàn)堆放物有異樣，拉開布，建筑垃圾滾落了下來。沈群勇立刻叫來了班組長，要求工人將垃圾清理干凈。工人一整天的工作結(jié)束了，沈群勇還要繼續(xù)“走”。吃過飯，其他工人或休息或打牌，沈群勇會打著手電筒在工地上巡視，檢查施工所用的油漆、防水材料、塑料制品以及保溫材料等是否按規(guī)定擺放；發(fā)現(xiàn)私拉亂接電線的情況必須立即處理；檢查建筑材料是否堆放在消防通道上，消防通道的暢通也是消防施工規(guī)范的重要指標。

沈群勇說，“落手清”工作看似繁瑣，但的確能切實保障施工現(xiàn)場的安全，更有可能提高效率，提前完成工程。而按時完成工程，對企業(yè)來說是至關(guān)重要的。對此，沈群勇深有感觸。前年，安寧消防公司接下了虹橋新地中心工程?！吧蚬?，這次項目工程量很大，時間又太緊，你看，怎么能做下來？”合同上，甲方提出的完工時限要求，幾乎是苛刻的，如果按期完成工程，必須增加工人數(shù)量，且24 小時輪班施工。如何確保工程進度的同時保障施工現(xiàn)場安全，這是擺在現(xiàn)場管理者之一沈群勇面前的難題。回憶當時的情景，沈群勇十分感慨?！澳嵌螘r間，真的是累啊?！焙鐦蛐碌刂行墓こ虒Π矊幭拦こ坦緛碚f是個大項目，企業(yè)各級領(lǐng)導都極為重視。沈群勇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幾乎每日，他都要到偌大的建筑工地“走”上整整兩圈，那時每日的微信步數(shù)就沒下過3 萬步。工地新增了近50 名工人，每天班組任務分配、施工進度、安全教育，沈群勇一樣都不落下，尤其是“落手清”工作，比平常更為嚴格，每天施工過程中的建筑垃圾處理與建筑施工作業(yè)一樣有條不紊。

沈群勇對待工作是認真且高標準嚴要求的。當初參加安全員的培訓，通過四五個月的學習，沈群勇熟悉法律法規(guī)條款，掌握工地安全的業(yè)務技能，同時更加清楚地認識到工地消防安全的重要性。責任終身制的設(shè)置將管理者、責任人的安全意識繃得緊緊的，要求他們必須對每一項工作規(guī)范落實到實處，落實到細節(jié)，這樣才能真正保障現(xiàn)場施工安全。然而，沈群勇對每一項工作都有著更高的要求，“落手清”工作就是其中之一。消防泵房內(nèi)，施工已結(jié)束，沈群勇來到泵房內(nèi)檢查。工人們早已離開，地上的建筑垃圾已全部清理，無一剩下，管道、儀表、標識牌等都在規(guī)范的位置上。兩名組長準備離開，“這里還不行?！鄙蛉河陆凶∷麄?，“這里標識牌都倒了，你們看，位置是對的，但是擺放不整齊。”朝著沈群勇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管道、防護帶上落有不少灰塵，標識牌有些破損。“落手清，不能只在地面上。”沈群勇說道，找來了工具將標識牌重新?lián)Q下，管道、防護帶等逐一擦拭干凈。憑借對工程管理要求的深入理解，對工作嚴格要求的態(tài)度，虹橋新地中心工程項目不僅如期完工，還因過硬的工程質(zhì)量獲得上海市消防協(xié)會消防工程“麒麟獎”。

是罰，也是護

陰沉的天，沈群勇的臉也是陰的。新來的小工背著手，慢悠悠地來到沈群勇的面前，順腳還將面前的一個磚塊踢開?！吧蚬?，什么事啊？”小工揚了揚頭，嘴角微微上揚，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笆裁词?？你的安全帶呢？”沈群勇頓了頓，“每天早上的安全教育你怎么不往心里去？”小工努努嘴：“我們老家比這還高的都不帶安全帶呢。”“從沒出過事？”沈群勇緊盯著他。迎著沈群勇的眼神，小工突然身體一抖，多年前的往事一下翻到了眼前。當時還在老家工地做學徒的他親眼看見一位工友被擔架抬著上了救護車，之后就再沒見到這位工友。據(jù)工地上的人說，當天天氣晴朗，為圖省事，那位工友沒系安全帶，也沒戴頭盔，就徑直爬上3 米多的高臺，開始高空作業(yè)?？墒翘煊胁粶y風雨，老天爺說翻臉就翻臉，突然幾陣狂風刮過，猛地下起雨來，大家紛紛往下撤。那位工友見還剩一點活，急著做完，就留在了上面。等他準備下來時已是瓢潑大雨，一不小心腳下一打滑，直接從高處墜落，頭硬生生地砸到一旁的水泥墩上，當場就不省人事。那血水混雜著雨水，一道道地從擔架上流到了地上，一路淌進救護車。小工低下了頭，嘴角下垂，原先滿不在乎的神情黯淡了。

“結(jié)婚了嗎？”沈群勇問道，小工搖搖頭。聽說大城市打工好掙錢，小工便跟老鄉(xiāng)一起來到上海。人年輕，手藝好，被帶到了沈群勇的工地。建筑工地的工人向來流動性大，幾乎每天都會有一兩張新面孔。沈群勇是工地的安全員，負責工地上的所有安全事宜，安全對于一個工地的重要性，沈群勇是知道的。工地安全施工，不出事故，同樣是保證工程順利完工的關(guān)鍵因素。每天班前會的安全教育，關(guān)于防火、禁止亂搭接電線、戴安全帽、腳手架搭設(shè)、安全帶使用等等，雖然每天重復類似的內(nèi)容，但沈群勇一絲都不敢懈怠，反復重申，多次強調(diào)?？杉词惯@樣，工地上還是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問題。除了督促班組長盡到管理職責，沈群勇也時常走在工地的大小角落，生怕還有疏漏的地方，這個小工就是這樣被發(fā)現(xiàn)的。沈群勇見小工低頭不語，明白他已經(jīng)知錯了，但沈群勇也有自己的考慮。沈群勇拿出本子和筆，小工見狀，立馬討?zhàn)垼骸吧蚬?，沈工，你別扣我錢呀，下次我一定系安全帶。”昨天也是這樣說的，沈群勇有些猶豫，外出打工賺的都是辛苦錢，自己有十多年的工地工作經(jīng)歷，風里來，雨里去，吃過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工人們的心里想些什么，圖的是什么他都清楚。可以說，現(xiàn)在工地的條件比起以前那是好很多了，但是不管條件多好，安全仍是第一位的。這么多年，看到的、聽到的工地事故不在少數(shù)，一些細小的差錯，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價。作為一名安全員，他必須及時發(fā)現(xiàn)這些細微之處的疏漏，不僅要對公司企業(yè)負責，更要對那些工人負責。就在剛才，沈群勇在工地巡視，抬頭看到小工只身在高臺作業(yè)，身上沒有系安全帶的情形，心里一緊，立馬叫來了班組長，狠狠批評幾句，讓他即刻上去，把小工帶下來。出來打工的哪個不是家里現(xiàn)在或?qū)淼捻斄褐粗」?0 后青年人身上特有的自以為是，沈群勇還是狠了狠心，連著班組長的名字一起記上了：“昨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一次，今天還犯，必須處罰?！鄙蛉河虏豢蜌獾卣f道。如果處罰一點錢能讓他長記性，總是值得的，沈群勇心里想。沈群勇的嚴格在工地上是出了名的，小工只得作罷。自那以后，每次再見到這名小工高空作業(yè)，安全帶都是按標準系好的。

安全，對于常人，是生活常識，對于沈群勇而言，更多的是肩上的責任

管人管的是“心”

“我們干工地的都是粗人。”沈群勇自嘲地說道。一項工程開始，沈群勇都是吃住在工地，對于工人，他是愿意交心的?！肮と藗兇蠖鄟碜赞r(nóng)村，都很樸實，管理起來并不難，但是，你要和他們交心?！鄙蛉河伦杂泄芾硇牡谩５拇_，工地上的工人大多來自五湖四海，每個人的生活習慣、干活方式、說話口音都各有不同，雖說平常有班組長負責管理，若是碰到特別執(zhí)拗的，沈群勇也會有個性化的方式。

“來，拿出來，不要藏，我看見了?！币幻と酥坏勉貙]來得及藏好的酒瓶遞給沈群勇?！吧瞎さ臅r候不能喝酒，你知道嗎？”工人摸摸頭，花白的板寸頭發(fā)硬扎扎地摩挲著手，又摸了摸胡子：“沒事，這點酒對我根本不算什么?！惫と藬[擺手，微紅的臉上浮現(xiàn)的是生活的滄桑?！敖裉煜挛缒悴荒苌瞎ち?，絕對不能?！鄙蛉河聢远ǖ卣f?！鞍眩覜]喝酒，剛想喝，就被你看見了，沒喝成?！惫と私妻q道，說著拿起工具準備上工?！皠偛拍氵€說喝了，嘴里的酒味我都聞到了，怎么沒喝？”沈群勇繼續(xù)說，“今天下午你肯定不能上工了，回生活區(qū)去?！鄙蛉河潞敛豢蜌猓と颂似饋?，堅稱沒有喝酒，一會兒又說自己酒量好，喝這點酒不能算喝。沈群勇又好氣又好笑，還是堅持讓他回到生活區(qū)。沈群勇心里明白，工地工作單調(diào)，除了上工，就是吃飯睡覺。工人大多節(jié)省，能在工地上解決的，絕不去外面多花錢。喝酒抽煙打牌是他們僅有的娛樂活動。這些沈群勇內(nèi)心是清楚的，也不十分責怪他們，但是上工就不能喝酒，這是鐵律。

下工后，沈群勇來到工人生活區(qū)宿舍，找到白天那位特別能喝的工人?！皝?，今天我們倆人喝一個。”袋子里拿出幾瓶酒，“今天不喝你的，喝我的?！闭f話間“噗”的一聲，瓶蓋彈在了地上，瓶口騰起一小段白霧。工人見了這酒眼睛立馬放光：“喲，沈工，那多不好意思?！毖劬s一刻不離酒瓶?！澳阏f你能喝，今天我就跟你比比?！闭f完拿起一瓶往杯子里倒，抬頭就喝。“你要是喝得過我，以后你喝酒我不管，要是你喝不過，答應我，今后但凡上工，都絕對不能喝酒，怎么樣？”工人看看沈工，拿起酒瓶聞了聞，掏出一包花生米。酒過三巡，空酒瓶倒了一地，話越說越開，最后工人被攙扶著回到床上，沈群勇離開了宿舍。

回到辦公室，沈群勇打開圖紙，攤開工作本，總結(jié)一天的工作，“唏嗦”的翻紙聲在寂靜的工地上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