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行記》為例

“流浪漢”這個詞屬于一個組合型的詞，由“流浪”來限定“漢”的一種特殊的詞組?！傲骼恕币环矫嬷溉藳]有固定的居所、沒有固定的生活來源，但同時也具有不受約束、自由灑脫的特點。如果缺少上述的任何一點，都不能構(gòu)成“流浪”一詞。

在《南行記》中，“流浪漢”形象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盜賊，像《山峽中》中的野貓子、魏大爺、夜白飛等、《森林中》中的小麻子、《海島上》中的小伙子、《月夜》中的吳大林等等；強盜，像《荒山上》中的順貞子，順貞子是真的“強盜”，與盜賊只是區(qū)別于是否有真正的強盜行為；私煙販子，像《私煙販子》中的陳老頭、《流浪人》中的矮漢子、《山官》中的趙老板等；趕馬人，像《寸大哥》里的趕馬人、《森林中》的馬頭哥等；抬滑竿的人，像《我的旅伴》中的老何及他的伙伴等；此外，還有算命先生、游方僧人以及花鼓女等等。這些“流浪漢”都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生存在社會最底層的人，生活狀態(tài)是非常困苦的。

《南行記》是艾蕪最富魅力的、也是最為著名的代表作品，而其最大的特色就是“流浪漢”形象的塑造。對此，本部分將分從三個方面對《南行記》的流浪漢形象進行討論：自由的追求、強烈的求生欲望以及浪漫的滇緬情懷。

1 自由的追求

“流浪漢”一詞帶有自由這一屬性。但是，是主動追求自由，還是被動的接受自由，則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對此，本節(jié)從“流浪漢”對自由的追求這一角度進行討論。在《我的旅伴》中，有一段是對抬滑竿的老何的描寫，老何說他就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到處的跑跑跳跳”，是非?！皻g喜”的；在《寸大哥》中，寸大哥說他喜歡趕馬人的生活，是“快樂”的，快樂到有些人“連家都不想要的”；在《山峽中》中，對于野貓子的描寫則沒有通過語言來傳達那種對于自由的追求，而是通過她的性格來展現(xiàn)出自由那種無拘無束、灑脫及桀驁不馴的態(tài)度。而這種態(tài)度讓我“我”愕然，“我”才發(fā)現(xiàn)，這就是“我”流浪所要追求的自由，我所渴望的精神家園。當然，上述是艾蕪?fù)ㄟ^“流浪漢”形象的刻畫來展現(xiàn)出他們對于自由的追求態(tài)度，這是艾蕪真正經(jīng)歷過的真實態(tài)度，也是艾蕪主觀意識的一種反映。雖然這種反映與艾蕪本身對于自由的追求存在著一定的差異，但二者又有很多契合之處。艾蕪追求的自由是一種心靈的解放、思想的解脫，一種超越時代限制對理想信念的追求。而“流浪者”的自由是一種突破困苦、突破壓迫的無拘無束，隨性而安。即便如此他們之間的交點也比比皆是，譬如在《南行記》中的“我”一直不能抹去的身份就是讀書人，即便生活已經(jīng)飽受饑餓的折磨，依舊不會放棄這樣的一個身份，甚至?xí)ㄟ^幾本書來去證明自己的身份。這是《南行記》中“我”這樣一個“流浪漢”對于自由的追求，也包含著艾蕪對新思想、新文化理論下的有目的性的自由的追求。

2 強烈的求生欲望

如果說艾蕪的漂泊經(jīng)歷是“極度體驗”，那么“流浪漢”也在困苦中體驗“極度體驗”

“極度體驗”中“極度”是形容“體驗”的程度。伽達默爾指出：“體驗就是某一樣?xùn)|西，不僅被經(jīng)歷過，還具有繼續(xù)影響下去的意義及特征，那么這樣?xùn)|西就可以被稱作為體驗?！?“極度體驗”也就是指“達到極致的有意義的經(jīng)歷”。何為“極致”？在“流浪漢”的刻畫中，這種“極度的體驗”不僅一次的出現(xiàn)，它甚至成為了《南行記》中的一個重要的主旋律，就是“強烈的求生欲望”。在《南行記》中，有很多次可以看出艾蕪在“生存”與“道德”之間的矛盾與徘徊。在《人生哲學(xué)的一課》中，主人公“我”的生活已經(jīng)很困苦了，基本等同于一個乞丐。但是“我”的鞋子仍然被盜賊偷去了?！拔摇北緫?yīng)該生氣、咒罵或是怨恨的。但是“我”沒有，因為我能夠理解盜賊，“我”和他有著同一層面上的處境。道德上的“批判”與“固守”在生存、在活下去這個問題上，已經(jīng)沒有了談資和維護的能力；在《月夜》中，吳大林為了生存，為了解決吃住的問題，不得不選擇欺騙的形式。

所以，艾蕪在《南行記》中并沒有有意的回避這些“流浪漢”身上的缺點，將其進行美化，而是將“流浪漢”身上的優(yōu)缺點很客觀的描寫出來。而這種創(chuàng)作上的選擇，正代表了艾蕪對于這個畸形的社會制度的批判，對于“流浪漢”不公的生存狀態(tài)的申訴以及社會底層人們心聲的傳達。

3 浪漫的滇緬情懷

丹麥著名的文學(xué)史學(xué)家勃蘭兌斯曾說過：“人類最初的浪漫主義，只不過是文學(xué)上對于地方色彩的執(zhí)著捍衛(wèi)?！盵 ]而《南行記》中的浪漫的滇緬情懷也成為了小說創(chuàng)作所特有的藝術(shù)發(fā)現(xiàn)與藝術(shù)特色，為“流浪漢”的形象設(shè)置了特殊的意境。這種浪漫的滇緬情懷主要是通過三個方面得到體現(xiàn)的：浪漫的滇緬風光、特色的滇緬方言和奇特的滇緬民俗。

滇緬邊境由于所處的地理位置復(fù)雜性，所以其呈現(xiàn)出的風光也是豐富多彩的。首先，它毗鄰四國，受緬甸、老撾以及越南等國的文化影響，因而具有多民族文化的特色；其次，滇緬邊境屬于亞熱帶地區(qū)，原始森林的自然景觀既充滿奇崛兇險，又有著蓬勃的生命力，而這些都為《南行記》創(chuàng)造出了獨有的意境。在《山峽中》中，這種獨有的滇緬風光被描寫的陰冷恐怖，鐵鏈索橋“像巨蟒似的”、江水“兇惡”“咆哮”、“夏天的山中之夜，陰郁、寒冷、怕人”……而這些意境都是為了烘托出處于社會底層的“流浪漢”那凄苦悲涼的生存狀態(tài)。在《森林中》中，這種獨有的風光被描寫的神秘稀奇，山林到處“蒼蒼郁郁”、太陽“浮照在樹頂上面”、整體嗅著“樹枝樹葉”、“野花香”的氣味兒。而對于“南行”的流浪漢對于滇緬原始森林中的瘴氣并不甚了解，原以為是“白茫茫的煙子”、樹葉的顯現(xiàn)像“牛奶浸過似的”是行人生火造成的。這些滇緬風光的描寫，都為讀者呈現(xiàn)出了自然自在的一種原始的生存狀態(tài)，既充滿生機又神秘靈動。

綜上所述，《南行記》中，艾蕪對于“流浪漢”的人物刻畫主要是通過：自由的追求、強烈的求生欲望和浪漫的滇緬情懷三個方面來進行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使得每一個“流浪漢”形象都是那么的有血有肉，富有生命力。他們既是生存在社會底層的人，是悲傷凄涼和承受不公待遇的；同時也是自由的、快樂的、墮落的靈魂漂泊者。有時黑暗陰冷、有時陽光明媚，有時個性張揚，有時又是膽小懦弱。

（作者單位：武警警官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