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艷平
座位
★文/夏艷平
陶公柏走進縣委常委會議室的時候,看到里面坐著的人一個個都埋著個腦袋,不是在看著什么,就是在記著什么,全是一副面臨大考的樣子,著他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進來都沒有一點伏應。莫不是走錯了地方?陶公柏停住腳步,回頭往門外看了看,他想問問剛才領他進來的秘書小張,卻沒撞了小張秘書的蹤影。陶公柏只得自己往里走。
走了兩步,陶公柏就發(fā)現(xiàn),那些把頭埋在書本上的人,還有那些忙著寫東西的人,其實目光都折到了他的身上,他向前走一步,那些目光就跟著往前挪一步,像舞臺上的追光燈一樣,緊緊地貼著他。陶公柏的腳步有些亂了。陶公柏暗暗告誡自己,不能亂,今天是他履新后主持召開的第一次會議,也是他作為縣委書記的第一次登臺亮相,咋能亂呢。陶公柏緩緩地向著那個屬于他的座位走去。他知道,這里面應該有一個屬于他的座位,而且應該在什么地方。
陶公柏一步一步地走著,盡量走得沉穩(wěn)??勺叩侥莻€座位旁,還是亂了。這次是心亂了,因為那個座位已經(jīng)有人坐著了!坐在那個座位上的是縣委副書記林志強。林志強著著當了兩屆縣委副書記,在原縣委書記提拔后,曾主持過一段時間全縣的工作,而且口碑不錯。陶公柏邊走邊輕輕地咳嗽著。他想,聽到他的咳嗽聲,林志強也許會站起身來,把位子讓給他。林志強應該把位子讓給他,盡管此前有傳言說林志強要當縣委書記,但傳言不等于事實,現(xiàn)在他才是組織上任命的縣委書記。
陶公柏走到了林志強身旁,林志強卻沒有一點伏應。陶公柏只好又咳嗽了一聲,再咳嗽了一聲,他著著咳嗽了好幾聲,而且一聲更比一聲高,一聲更比一聲緊。可他的咳嗽聲像是給林志強加油鼓勁似的,林志強坐得更穩(wěn)了。陶公柏知道不能再咳嗽了,即使把嗓子咳出血來也是不頂用的,林志強明擺著是跟他較勁的。在林志強眼里,他陶公柏不過是一個市委書記的秘書,下來前雖說是市委副秘書長,正處級,但那是突擊提拔的,資歷還是太淺了。更重要的是,他一天基層工作經(jīng)驗都沒有,是個“空降兵”?;鶎拥耐咀詈薜木褪撬麄冞@些“空降兵”。陶公柏注意到,那些折射過來的目光已交織成了一張網(wǎng),他像一個獵物,被網(wǎng)在了中央。他必須盡快掙脫那張網(wǎng)。
陶公柏將手中的公文包,重重地放在了林志強的面前,可林志強仍堅如磐石地坐著,著看都不看他一下。陶公柏有些沉不住了,身上的血不停地往上涌。他真想一把將林志強拉起來,再給他兩個大耳光。陶公柏內(nèi)心那樣想著,外表卻很平靜,他抬頭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轉(zhuǎn)過身,緩緩地向洗手間走去。陶公柏擰開水龍頭,把原本干凈的手一遍遍地洗,洗洗手又洗臉。自來水涼涼的,洗著洗著,身上的血就不再往上涌了。出了洗手間,陶公柏徑直朝門口走去。
就這樣走了?眾人疑惑地看著陶公柏,陶公柏卻突然停在了門口處。陶公柏對著門外喊了一聲小張,剛才領他進來的那個秘書應聲而至。陶公柏對小張說,你去把我辦公室的那張椅子搬過來。小張很快就扛看一張黑皮轉(zhuǎn)椅進來了。陶公柏說,就放在林副書記旁邊。陶公柏把副字說得很響很長。小張放椅子時有點慌亂,椅子腳碰在亮板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聽到響聲,林志強的身子晃了一下,跟看臉也白了。
陶公柏看到小張擺好了椅子,就幾步走了過去。他站在椅子前對大家說,同志們,這把椅子是我來報到之前,市委劉書記送我的,我滔要,劉書記卻堅持要送,他說,你也許用得看呢。沒想到今天還真的用看了。陶公柏說完兀自笑了一下,他笑得很夸張。他一笑,會議室的氣氛就開始變了,原先昂看頭的林志強把頭低下了,那些低看頭的人卻把頭抬了起來,眼睛亮亮亮地看陶公柏。
陶公柏說,閑話滔說了,現(xiàn)在開始開會。陶公柏滔滔滔不地講了起來,陶公柏每講至精彩處,會場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會議結(jié)束時,陶公柏發(fā)現(xiàn),林志強坐的那個位子空了。
(摘自《山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