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真
摘 要:張愛玲作為一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她擅于在作品中寫人物的各種悲劇。她在作品中通過人物性格中存在著的殘酷、自私、冷漠、無情的譏諷與不屑,把她的悲觀主義表現(xiàn)的徹底。
關(guān)鍵詞:張愛玲;《花凋》;悲觀主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7-0-01
《花凋》算不得張愛玲最經(jīng)典的作品,但它無疑是一篇貫徹著她的悲觀主義的作品。本文將通過對《花凋》文本的分析來解讀張愛玲在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悲觀主義。在這個故事里,張愛玲幾乎否定了所有人與人之間可能存在的感情。可以說,這是一部沒有任何感情溫度的作品。
一、人與人之間感情的消解
首先,故事中的這對父母之間是沒什么夫妻情分的。張愛玲筆下一向缺少鮮明的男性形象,但《花凋》中的這位父親還是有些存在感的,他還是有機(jī)會露上幾次面的。只不過,他還是“酒精缸里泡著的孩尸”[1],健康不到哪里去。至于他的當(dāng)家的妻子,那是個“美麗蒼白,絕望的婦人?!边@兩個人——鄭先生很會哄鄭夫人的錢,鄭夫人則對鄭先生一直充滿著恨,“她恨他不負(fù)責(zé)任;她恨他要生那么多的孩子;……”。他們之間的夫妻關(guān)系,像是一直用“恨”來維系著的。
川嫦的姊妹們也不講究姐妹之情。在這個子女眾多的家庭里,作者說她們的美麗是天生的,是要“輪”的,她們“明爭暗斗”、“弱肉強(qiáng)食”,而“川嫦是姊妹中最老實的一個,言語遲慢,又有點脾氣,她是最小的一個女兒,天生要被大的欺負(fù)?!本瓦B川嫦的漂亮,也是“姊妹們一個個都出嫁了,川嫦這才突然地漂亮了起來”。
接著,是愛情的消失。“因為他是她眼前的第一個有可能性的男人”,不管這愛情是不是值得推敲,反正川嫦是喜歡上了章云潘。愛情既定,川嫦開始期待未來“能夠開著無線電睡覺”的日子。但是不幸得很,川嫦病了。這一病,又好不起來了??闯龃ㄦ系牟话?,章云潘對她說:“我總是等著你的”。為著這句話,川嫦安心地病著。但是,她病的太久了。兩年后,章云潘有了新的女友。情人的話還言猶在耳,那預(yù)期著的“十年的美,十年的風(fēng)頭,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卻就此完了。愛情,原本是靠不住的,是會徹底消散的。
最后,是親情的消解。在作品中,鄭先生在見過自己那久病了的女兒之后,作者讓他說了幾句極富情感的話“鄭先生道:‘不是我說喪氣話,四毛頭這病我看過不了明年春天。說著,不禁淚流滿面”。在你剛要認(rèn)為他還算是個父親的時候,為著女兒買藥治病的錢,他又用自己的話打破了他“父親”的形象:“明兒她死了,我們還過日子不過?!编嵎蛉寺犃诉@話不急,卻因為“聽不得股票這句話”,“早把臉急白了”。這又是個什么樣的母親!因為川嫦看病花錢,鄭先生又說“現(xiàn)在是什么時世,做老子的一個姨太太都養(yǎng)活不起,她吃蘋果!”在那個剛剛還“淚流滿面”的父親的眼里,女兒的命,原本是沒有姨太太重要的。
通過對文中存在的感情的否定和消解,作者把這個毫無溫情可言的家庭拋到了我們眼前。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是作者想要表達(dá)的全部。因為張愛玲對人性的把握的精準(zhǔn),她在作品中用她特有的帶著嘲諷的冷幽默使人物形象更具有豐富性。
二、人物悲劇更深層次的書寫
作品中真實地川嫦是這樣的:“實際上川嫦并不聰明,毫無出眾之點。她是沒點燈的燈塔”?!安宦斆鳌钡拇ㄦ显诓≈械乃魉鶠?,真的是教人有些啼笑皆非。在得知章云潘有了新女友之后,她竟要見一見那余美增。更讓人覺得可笑的是,為了挽回一絲顏面,她把自己前年拍的照片“預(yù)先叫人找了出來壓在方桌的玻璃”。人都病的沒個人形了,還要拿自己以前的照片來和人比美。結(jié)果自然是敗下陣來了。作者對川嫦的這一段安排,可笑之外更見其悲。
經(jīng)過這次較量,川嫦徹底地絕望了?!八约阂淮缫淮绲厮廊チ耍@可愛的世界也一寸一寸地死去了?!彼按T大無朋的自身和這腐爛而美麗的世界,兩個尸首背對背拴在一起,你墜著我,我墜著你,往下沉”。川嫦不愿成為這個世界的拖累了,離開之前她想“重新看看上海?!睆垚哿嵊昧艘粋€精妙的比喻來形容此時的川嫦——“她趴在李媽背上像一個冷而白的大白蜘蛛?!背鋈ミ@一趟,川嫦不僅沒有買到自己想要的安眠藥,反而又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到處有人用駭異的眼光望著她,仿佛她是個怪物。她所要的死是詩意的,動人的死??墒侨藗兊难劬餂]有悲憫?!边@世上的人只能接受“戲劇化的,虛假的悲哀”,他們對出現(xiàn)在眼前的,真實的悲哀是不能接受的。
“她死在三星期后”,這短短的一句話就是作者為作品所寫的結(jié)束語,也是川嫦必然的生命走向。沒有什么大喜大悲,更不見什么轟轟烈烈,川嫦不過是眾多平常家庭里中再平常不過的一個,但是讀完卻讓人有一種愈見其平常,就愈顯其悲涼的感覺。
結(jié)語:
在《花凋》中,這位叫川嫦的女孩兒,她不是梅花那一類的。她的存在不足以給這個世界留下痕跡的。她死后既成不了泥也作不了塵,更不會有那如故的香。她在這世間一游,除了領(lǐng)略到和證明了人性的涼薄之外,并未感受到世間絲毫的溫情。她活著時是不完滿的悲哀,死去后是注定要被人遺忘的凄涼。在《花凋》中,通過寫川嫦的死,張愛玲把自己的悲觀主義表現(xiàn)的可謂是真切、徹底。
注釋:
[1]張愛玲《花凋》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012年第1版 本文所引小說原文,均見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