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磨一劍
雨打芭蕉入夢來
※ 磨一劍
入秋以來,陰雨連綿不絕,山居幽冥,足不出戶地待著,人也顯得困倦不堪,到晚上更無聊,只能臥聽風聲,蟲聲,雨聲,以消磨空暇的時光,雨聲較耐人尋味——實際上是雨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間雜讀些閑書,思想也隨之活躍起來,思緒飄飛得好遠。
芭蕉,是一種多年生粗壯草本植物,生有大塊大塊的葉子,正因為這葉子,成了人們爭相吟詠的對象。古代文人騷客對它情有獨鐘,唐詩人白居易在《夜雨》中說,“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說明芭蕉確實具有先聲奪人得天獨厚之條件,不過,古代詩人們聽雨打芭蕉并不是要欣賞它的聲音動聽,而是要寄托內心的哀愁,寂寥。唐詩人徐凝作《宿列上房人》說,“覺后始知身是夢,更聞寒雨滴芭蕉”,將夢,寒雨,芭蕉連綴在一起,給人無限惆悵的感知,唐朝詩人蔣均一語破的,“芭蕉葉上無愁雨,自是多情聽斷腸”,本來落在芭蕉上的雨是沒有感情的,只不過那些詩人將自己的感情強加上去罷了,芭蕉因此成了一個訴愁的載體。到了南唐詞家李煜的手里,又演繹出《長相思》的句子來,“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兩三窠,夜長人奈何”,把個家愁國恨,都寄托給了芭蕉兩三窠,這幾根芭蕉確實難以負荷了。不管怎樣,雨打芭蕉,像萬千繁弦,聲聲緊扣燈下客的心弦,使人長夜難寐,盜用網(wǎng)絡上的一句流行語說,哥聽的不是雨聲,哥聽的是寂寞。
小時候聽大人們說,芭蕉如果在摘了果實之后不將樹桿放倒,會很容易生出妖精,這個妖精很妖嬈,會在晚上出來迷住年輕的男子。于是在小時候的那些晚上,尤其在下雨的晚上,很怕去有芭蕉的地方打水或洗澡,白天看到那密密匝匝的芭蕉林,心里也犯怵,長大后知道那是迷信,但那種對芭蕉的敬畏之心絲毫也沒有減弱。芭蕉的葉子寬寬的,長長的,如果不怕被妖精迷的話,我倒是樂意(特別在雨天)站在那些葉子下,那種被庇蔭被保護的感覺是很美妙的。又到了后來,發(fā)現(xiàn)芭蕉原來也是極富詩意的,因此對芭蕉的好感與日俱增。芭蕉最動人的時候,莫過于在雨打芭蕉時,最好還得是秋雨,在中國,秋雨被人們賦予了太多的蕭索,跟芭蕉一結合,便能哀遠愁絕。
已經(jīng)許久許久了,一顆心被世俗的紅塵蒙蔽住,身邊發(fā)生了許多事,有喜亦有悲,現(xiàn)在大多不愿再翻揭了,喜也好,悲也好,都是人生的一個驛站,但似乎也是在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形同枯木。這時聽到那繁弦急管的雨打芭蕉聲——那沙沙的,跌宕起伏的,憂郁的雨聲,一聲一聲落到心坎上,直要把心坎填滿,心也變得沉甸甸的了,一些逝去的舊人舊事舊夢,重又注上心頭,化為秋夜的那片空濛,化為心雨,于是閉上眼,在心里默默祭奠那逝去的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