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小記

嵇暄涵

翻著日歷數(shù)了數(shù)，又快到夏天了。

其實不需要日歷，也早可以發(fā)現(xiàn)——從那些漸漸浮起的流云，那些街角的西瓜攤，那些竊竊私語的蚊蟲中。只要有那么一刻，在恍惚中稍稍慢下腳步，就能在心中迎來那句久違的問候：啊，夏天又到了嗎？

在春末迎接夏天，感覺總是有幾分遲鈍。去年的冬天，太過漫長，幾乎讓人懷疑冬天是否會就這樣持續(xù)下去。我曾反復尋找化雪后是否有綠芽萌生，曾在母親漸漸不耐煩的聲聲回答中追問春的歸期。總之，在某個我?guī)缀跬鼌s了這份急切的午后，第一縷春風輕叩我的窗戶。我推開窗戶，天朗氣清，觸目所及，春意萌萌。

我在陽光中獨自微笑起來。

是怎么深切感受到春天的呢？必然是從樓后面的櫻花路開始。或許有比櫻花更早開花的吧，但若是說到初春，還是先想到它。多么奇怪啊，只是短短幾天不見，就已經(jīng)開得那么囂張。遠遠看過去，是艷到有點俗氣的深粉，因為實在太多，叫人心里說不出的躁動?？扇绻呓矗职l(fā)現(xiàn)每朵都是嫩粉的，粉得叫人心軟。一路走一路看，眼睛用不過來。

說到春天，又如何能不寫綠？不是夏天那樣熱烈酣暢的綠，一定要是那種仿佛抿了一小口酒的綠，那種在鼻尖和喉嚨撓癢癢的綠，那種令人忘乎所以、連血液都成了草汁的綠。無須再去描摹那些草長鶯飛、拂堤楊柳，那些清露晨流、新桐初引……隨便問起一個好友，說起春天，腦海中最先涌現(xiàn)出的，必定是一片綠。

春濃到一定時候，就慢慢淺淡下去。早上尚且涼爽，中午就該穿短袖了，太陽自顧自熱起來。今年第一次穿短袖的那天，人少，風小，整條路都是明亮的。我想我會一直記得那個午后，就像記住皮膚上細小的絨毛那樣，平時不是很在意，可某次閑暇時細細端詳，又會笑出聲來。

初夏的痕跡不同于春天。春天給了自然太多，而夏天則更像是屬于生活的。比如，皮膚還不太習慣直接和風接觸，胃就先適應了夏日的食譜?！皥A疑竊龍頷，色已奪雞冠”的櫻桃越來越甜，咬下時不小心就會濺出紅汁；西瓜還沒那么甜，但想想清代陳維崧的“嫩瓤涼瓠，正紅冰凝結(jié)。紺唾霞膏斗芳潔”的名句，是不是已經(jīng)心向往之了？校門口的小攤不知何時擺出了裝雪糕的冰柜，總能看到剛打完籃球的男孩一口氣買四五支分給同伴。不過離可以喝綠豆湯大概還差一陣子吧，我會悠閑地等待著那個時候到來。

初夏也是跑步的好時候。慢慢跑上一圈，后背微微出汗，而額角還干著。脫下外套，風從后領(lǐng)口灌入，頭發(fā)也被吹亂了，我就像走在一場電影中。很遠的地方，放著一首英文歌《一朵紅紅的玫瑰》。這時候正是玫瑰開放的季節(jié)！初夏的玫瑰，這幾個字念起來都齒頰生香。

我揉揉眼睛，靜靜看著澄澈的天空。不如出去走走吧，好好送別春天，準備夏天的到來。

是的，現(xiàn)在就去。

點評

寫春、寫夏的散文頗多，但把兩個季節(jié)合在一起感受的文章卻并不多見。本文作者充分調(diào)動各種感官，從視覺、味覺、觸覺、聽覺、嗅覺五個方面（見文中畫線處的句子），全方位地對春夏之景作了細膩的描繪：粉的櫻花、綠的楊柳、甜的瓜果、微微拂過的清風、邈遠的音樂、暗香浮動的玫瑰……在作者的筆下，春夏二季爭奇斗艷、百花齊放、美景無邊，簡直讓人目不暇接。讀如此美文，實在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