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超
鮮花盛開的古鎮(zhèn)
□劉建超
古鎮(zhèn)不大,地處偏僻,四季開滿鮮花。古鎮(zhèn)的警務室只有兩個警官—年紀稍長的昊杰和剛分配來的實習警官茫茫。
茫茫的到來,讓昊杰非常歡喜。簡易的木屋里,昊杰把靠近窗戶、能看到后山風景的床鋪騰給了茫茫。
“你可是咱警務室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大學生啊,說明咱古城的警務室很被上級重視。”昊杰額頭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他最擔心的就是警務室要撤并,茫茫的到來給他吃了粒定心丸。
茫茫的心思卻不在這個簡陋偏僻的警務室里,山高路遠,人少戶稀,有啥好留戀的?況且女朋友在城里噘著嘴生著氣,催促著他找領導調回去。
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路邊山澗草木金黃,藍天白云,山雀啁啾。昊杰急匆匆地走在古鎮(zhèn)蜿蜒的土路上,他無心留戀秋日的景色,背著吉他挺著微微發(fā)福的肚子,面色焦慮。
茫茫留下一封信,走了。茫茫的女朋友下了最后通牒,大款男同學迷戀她如醉如癡,豐厚的經(jīng)濟條件讓她的父母招架不住了。女友說:“茫茫你再不回來,我就是別人的妻子了?!?/p>
小鎮(zhèn)三面環(huán)山,山高峰險,峭壁懸崖,只有一條路通向山外的火車站。火車每天只在古鎮(zhèn)??恳淮?。
昊杰氣喘吁吁地走著,汗水浸濕了警服。昨天茫茫收到一封信,情緒有些變化,沉默了一下午,煙抽得很兇。昊杰怪自己疏忽,應該和茫茫談談,疏導疏導啊。
茫茫長得魁梧健壯,年輕英俊。昊杰個頭兒不高,腆著肚子,是個面目和善的半大老頭兒。兩人站在一起時,就像是父子。
古鎮(zhèn)不大,人口少,偏僻的山溝里,外來的人也不多。昊杰更多的時間是對著少言寡語的茫茫嘮叨:“張家的姑娘考上高中了,李家媳婦生了大胖小子了?!标唤芤粋€人生活,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張羅,茫茫來了也跟著昊杰搭伙。昊杰愛吃面,茫茫喜歡吃米,昊杰有時要做兩樣飯,從來不嫌麻煩。茫茫有次半夜發(fā)燒,當時大雪封門,昊杰連滾帶爬地請來醫(yī)生,守著茫茫一夜沒合眼。茫茫腳氣感染,行走不便,昊杰借來輪椅,推著茫茫在小院里轉悠,還幫他沖澡搓背。鎮(zhèn)上的人見狀,說茫茫倒像是來古鎮(zhèn)度假的,昊杰成了服務生了。
茫茫的話少,從不說自己的事情,昊杰也從不過問。只有一次,茫茫說大學時自己的吉他彈奏得過優(yōu)勝獎。昊杰就托人從城里捎來一把吉他,他從茫茫接過吉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驚喜。從此,木屋里就有了茫茫憂郁的吉他聲。
昊杰汗流浹背地趕到火車站,火車還是開走了,只看到火車留下的一縷裊裊白煙。昊杰沮喪地坐在排椅上喘著粗氣,一個影子罩住了他。他抬頭,茫茫立在他面前。
昊杰擦著帽檐上的濕汗說:“茫茫,就想這樣不辭而別當逃兵了?”
“我不是當逃兵,我要找找領導,把我調回去,局里更適合我?!?/p>
“為什么沒有乘火車走?”
茫茫坐下:“沒有跟你說一聲,走了不踏實。”
“為了愛情,我能理解??赡阋膊荒懿淮蚵曊泻舭?。”
茫茫轉過臉看看身邊的半大老頭兒,說:“老昊,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待我這么好?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你就這么安心地默默無聞守一輩子?”
昊杰有過一個女友,兩人很恩愛。女友就是古鎮(zhèn)的人,為了女友,他申請調到這個偏僻的山坳小鎮(zhèn)。也是個秋日的午后,他和女友在山坡上散步,遇到了一個被通緝的毒販。在扭打搏斗中,毒販的匕首刺中女友的胸口,女友就躺倒在他的懷中,原本一周后他就要和女友舉行婚禮。女友長眠在小鎮(zhèn)的山坡上,他從床邊窗戶上就可以看到后山上女友安息的地方,那里四季開滿鮮花。
“再有一年我就可以退休了,能留在這里永遠陪伴她了。咱警察不管是轟轟烈烈還是默默無聞,不都是一個目的,保護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安寧嗎?”
茫茫不說話,煙兇狠地繚繞著。
昊杰將身邊的吉他交給茫茫,默默地站起身,戴好帽子,朝古鎮(zhèn)的方向緩緩走去。
昊杰采了一束秋菊,坐在后山坡女友的墓前。落日的余暉,撫慰著安靜的古鎮(zhèn),陣陣花香彌漫。
傍晚,昊杰回到簡陋的小院,聽到木屋里傳出茫茫憂郁的吉他……
(原載《啄木鳥》2016年第8期山東田文英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