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炳炎
自古以來,對愛書人來說,最得意的事莫過于“淘”到自己喜歡的書,即便名家大師也不例外。汪曾祺在《小鎮(zhèn)書遇》一文中,敘說了自己當(dāng)年小書店“淘寶”的故事。
1959年,汪曾祺以右派身份被下放到河北張家口沙嶺子進行勞動改造。沙嶺子是宣化至張家口之間的一個小站,這里有一個鎮(zhèn),本地叫做“堡”。每遇星期天、節(jié)假日,沒有什么地方可去,汪曾祺就去堡里逛逛。在汪曾祺的記憶里,堡里有一個供銷社,一個山貨店,一個縫紉社,一個木業(yè)生產(chǎn)合作社,一個獸醫(yī)站。若是遇上集市,還有一些周邊村民挑著菜擔(dān)賣茄子、辣椒及其他日用品。汪曾祺和同事懷著很大的興趣,穿梭其間,看鳳穿牡丹被面,看鐵鍋,看掃帚,看茄子,看辣椒。
堡里更有一個新華書店,每每讓汪曾祺流連忘返。書架上擺放最多的是《毛澤東選集》,此外介紹化肥農(nóng)藥配制的科普書和小冊子,還有《智取威虎山》、《三打白骨精》等連環(huán)畫。
有一天,汪曾祺又去逛書店,忽然在一個書架的最高層發(fā)現(xiàn)了幾本書,他像發(fā)現(xiàn)寶貝一樣,激動地搬過一張凳子,把這幾冊書抽下來。原來是北宋沈括的《夢溪筆談》、南宋洪邁的《容齋隨筆》、清代俞正燮的《癸巳類稿》、清代錢大昕的《十駕齋養(yǎng)新錄》。
汪曾祺手捧這些書,生怕被人搶走,連忙請售貨員算賬收錢。售貨員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開了票據(jù)。
汪曾祺好奇地問:“你們這個書店怎么會進這樣的書?”
售貨員說:“誰知道!也就是你,要不然,這幾本書放在這里永遠不會有人要?!?/p>
這幾本書是按標的價格賣給汪曾祺的,不是特價或打折書。但這是很早以前的定價,所以汪曾祺感覺非常劃算。
不久以后,汪曾祺結(jié)束勞動,被派到張家口轄屬的沽源縣去畫馬鈴薯圖譜。就帶了在鎮(zhèn)上小書店淘的《夢溪筆談》、《容齋隨筆》等書籍,還有一套郭茂倩的《樂府詩集》。到了沽源縣,他白天畫圖譜,夜晚燈下讀淘來的書,在那個年代,倒也落得逍遙自在。
汪曾祺老先生被譽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他以其空靈、含蓄、淡遠的筆風(fēng)跨越幾個時代,這里面或許就有當(dāng)年他小書店淘書的功勞。
(編輯/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