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特朗普如何統(tǒng)治美國？

張恒+易萱+陳光

“我是這里的國王”

奧巴馬曾經(jīng)調侃過，特朗普要是真能當總統(tǒng)，白宮一定會變成一個有按摩泳池的賭場，當然，建筑風格會改變，樓身更高，“the white house”的粉色霓虹燈閃爍，其上方，是那個招牌性的名字“特朗普”。

“特朗普白宮”雖說是個笑話，但如果法律允許，新晉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可能真會那么干。在過去近半個世紀里，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印在不同地方，于是人們看到特朗普大廈、特朗普賭場、特朗普俱樂部、特朗普飛機、特朗普西裝、領帶、帽子、礦泉水、牛排、伏特加、功能飲料、床墊、家居照明燈具、咖啡……只要給足夠多的錢，他就允許人們把這個名字印在各類商品上。

當選美國總統(tǒng)前，特朗普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是各大富豪榜單上的常客，成為美國商界傳奇之一。雖然外界對他的財富存在爭議，但仍有一大批美國人看著他撰寫的成功學書籍成長起來（至少包括一名流浪漢）。他也有失敗的時候，一度瀕臨破產(chǎn)，最終又憑著獨特的“特朗普式手段”化解危機。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為了達到目的，可以在合法范圍內(nèi)不擇手段。他從年輕時就學會了如何討好別人，懂得利用媒體，喜歡并且能夠成功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拯救者”的角色——正如這一次競選總統(tǒng)，他聲稱要“讓美國再次偉大”一樣。

特朗普參加競選時的那些手段，在他的商業(yè)歷程中，都已經(jīng)用過了。只是，他在商場上的這些經(jīng)驗，在政治世界里，能吃得開嗎？他在競選過程中展現(xiàn)出來的不尊重女性、侮辱少數(shù)族裔、濃烈的排外主張等種種“政治不正確”的言論和政策，到底是真實想法，還是競選策略？這個毫無從政經(jīng)驗，看起來粗魯、大嘴巴，最擅長做生意、做交易的新任總統(tǒng)，會把美國和世界帶向何方？

“我是這里的國王”

如果有人在午后去美國佛羅里達州的棕櫚灘，眼前所見到處都會泛著陽光，私家別墅的游泳池、跑在路上的豪華轎車全部熠熠生輝。特朗普的馬阿拉戈莊園就在此地。很多名流商賈都曾到過這座莊園——包括特朗普的競爭對手希拉里?！八麄兌枷矚g我、奉承我。最后離開時，他們說，‘他太可怕了?！碧乩势赵鴮τ浾哒f，“可我是這里的國王。”

“國王”統(tǒng)治著一個特殊的王國。美國出過很多富人總統(tǒng)，幾乎沒有哪位能像特朗普一樣，財產(chǎn)和業(yè)務關系如此龐大、復雜。選戰(zhàn)期間，他應法律要求，向聯(lián)邦選舉委員會提交了一份財務披露報表，多達104頁——比競爭對手希拉里多了93頁——其中提到，他的財務關系多到超過500家公司。

最近幾任美國總統(tǒng)為了規(guī)避利益嫌疑，會自愿把個人財產(chǎn)和金融股份交給由獨立顧問監(jiān)督的盲目信托機構（blind trust）?？偨y(tǒng)本人在任期內(nèi)既不會參與財產(chǎn)管理，也不知道這些財產(chǎn)是被怎樣管理的。

今年9月，特朗普的兒子小特朗普參加“早安美國”節(jié)目時說，父親當選后，旗下的財產(chǎn)也會交給一個由自己及兄弟姐妹經(jīng)營的盲目信托公司，“我們不會參與政府的運作。他（特朗普）不想和公司有任何關系。他想要修復這個國家?！?/p>

然而，與之前幾任美國總統(tǒng)的情況不同，特朗普要信托的并非不記名財產(chǎn)和股權，而是到處都印有“特朗普”名字的大廈、高爾夫球場、酒莊等?！澳悴荒馨岩粋€高爾夫球場放到盲目信托里，”華盛頓一位律師說，“這完全沒有意義。”

但這并不是特朗普的麻煩，按照現(xiàn)行法律，他的做法并無不妥?！澳銜l(fā)現(xiàn)，特朗普整個家族很懂得如何讓系統(tǒng)服務于他。他們每個人都很會算計如何巧妙利用制度，挑戰(zhàn)系統(tǒng)的極限?！备鐐惐葋喰侣剬W院教授格溫達·布萊爾評價道。布萊爾同時還是《特朗普家族：三代建立的帝國》一書的作者。她在九月份的一篇文章中說道，特朗普的父親弗雷德·特朗普很久之前就開始利用公共關系銷售平價公寓，特朗普繼承了他父親這種思維，他不但宣傳建筑本身，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名人?！疤乩势障Ｍ约旱拿帜軌虼砩莩?，然后他可以把名字和任何商品綁在一起，創(chuàng)造價值?！?/p>

這個想法最早開始于1983年，特朗普建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座摩天大樓。如何命名，成了他和商業(yè)伙伴討論的焦點。他想到了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叫“特朗普大廈”?！疤乩势帐莻€好名字，”他回憶道，“我有很多朋友叫史密斯、瓊斯、羅森伯格，那些名字不見得管用。但特朗普是個很棒的名字，它是張王牌?！?/p>

他不顧伙伴的阻撓，而且還把“特朗普”做成兩英尺高的金色大字放在正門外，開啟了自己張揚的商業(yè)風格，并把這個風格延伸到未來商業(yè)版圖的方方面面。

“特朗普就是會夸大一切”

特朗普到底有多少錢，很難搞得清，甚至連他自己都常給出不同答案?！都~約時報》根據(jù)他提交的財務報表認為，其個人資產(chǎn)至少有15億美元?！陡２妓埂冯s志認為他去年還有45億美元，到現(xiàn)在變成了37億。特朗普在去年宣布競選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說自己有87億美元，幾個月后，在他提交財務報表之后的發(fā)布會上，這個數(shù)字又變成了超過“100億美元”。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跟很多富豪不一樣，特朗普喜歡炫耀自己很有錢，而且這個數(shù)字越大越好。有一段時期，他甚至常給《福布斯》編輯部打電話，或者提供自己財產(chǎn)的最新情況，要求他們把自己的財富數(shù)值評得更高一些。

“大部分打電話給我們的人都不想被列入排行榜，或者他們會說‘你把我的資產(chǎn)評估得太高了，”《福布斯》的一位編輯說，“只有特朗普說我們把他的資產(chǎn)評得低了?！?/p>

格溫達·布萊爾曾經(jīng)參加過特朗普的一場新書發(fā)布會，她是隊伍的最后一個人。輪到自己時，布萊爾特意問店員銷售情況，店員的回答是“大約二百多本”。但在第二天的報紙上，特朗普說自己一個半小時就簽售了850本。

“這不是一般的夸張，是極度夸張了，但看看他是誰，特朗普就是會夸大一切?！辈既R爾毫不客氣地認為，特朗普的成功傳奇，部分也要歸功于這種“夸大”，“從a夸張到b，再到c”。

他的傳奇開始于1968年，當時他22歲，剛從沃頓商學院畢業(yè)，就加入了父親弗雷德·特朗普的建筑公司。

弗雷德·特朗普當時已經(jīng)是紐約一名小有名氣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了，以修建中低收入者租住的廉價房產(chǎn)為主。有一些項目帶有保障色彩，因而和政府走得很近。

有一次，特朗普關注聯(lián)邦住房管理局沒收的房產(chǎn)列表時，發(fā)現(xiàn)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市有一處地產(chǎn)，由于開發(fā)商破產(chǎn)，政府接手了這些房子，并希望能趕緊出手。于是他和父親花600萬買下了這個小區(qū)——這是小區(qū)修建成本的一半——繼續(xù)出租。

為了更好地運行，特朗普挑選了一個名叫歐文的銷售經(jīng)理，他口才極好，銷售能力極強，但是人品也極差?！拔覀儾閷?，歐文確實是干了各類騙人的勾當，而且常常官司纏身，”特朗普在回憶錄中寫道，自己有一個原則，如果抓到誰私吞錢財，一定嚴懲，“偷竊是一件十分惡劣的行徑，但是在對待歐文的問題上，我猶豫了。他比以前任何一位忠厚老實的經(jīng)理干得都好。”

幾年后，他們又以1200萬美元的價格賣出了這個小區(qū)，單是這一項就賺了600萬。此時，特朗普已經(jīng)不愿意跟著父親一起建平價住房，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富人區(qū)，紐約的曼哈頓。

1973年夏天，特朗普在報紙上看到，賓州中央鐵路正在提交破產(chǎn)申請，其主要資產(chǎn)包括曼哈頓的兩塊地，特朗普看上其中一塊。徑直找到公司老板維克多，提出要買那塊地。

他說自己來自“特朗普集團”——其實“集團”不過是幾間小辦公室而已；自己的父親和紐約市市長很熟——其實只是他的競選捐款人，認識，但關系并不密切。但特朗普靠著自己的口才，讓維克多相信了自己財力雄厚且人脈廣泛，于是維克多建議他把另外一塊地一起買下來。

騎虎難下的特朗普只好答應了，同意用6200萬美元買下這兩塊地。他當然沒有這么多錢，“1974年，25萬美元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數(shù)字”，特朗普如此自述當時的財務狀況。但他說服了維克多，允許他不繳納預付款，而且在這個地塊上的項目獲得開工批文，“以及其他一切條件前，我不需投任何資”。

經(jīng)過這次交易，特朗普還與維克多建立起了很好的關系。很快，他聽到賓州鐵路準備出手一家酒店，決定再次出手。同樣沒有資金的特朗普，設計了一個非常復雜的交易關系：首先找到一名設計師，設計酒店重新裝修的藍圖。接著他以未來藍圖為基礎，找到知名酒店連鎖管理企業(yè)凱越集團，請他們以后接手管理這家酒店。之后，他又開始申請政府的稅收減免政策。

當時經(jīng)濟形勢并不好，政府擔心這家酒店周圍因此變成貧民窟，迫于壓力，同意給予特朗普紙面上的那家酒店40年稅收減免政策，換取特朗普接手酒店。隨后，銀行看到有政府背書，終于愿意為他提供抵押貸款。

“拯救者”？

大約2年前，特朗普在參加總統(tǒng)競選前，委托曾為卡特總統(tǒng)做過民調的一位顧問來了解美國民眾“反對什么，喜歡什么”。布魯金斯學會約翰·桑頓中國中心主任李成接受《人民日報》采訪時說，結果特朗普發(fā)現(xiàn)，美國民眾對腐敗現(xiàn)象深惡痛絕，其中包括華爾街、政界、媒體、大學教育和體育界存在的腐敗現(xiàn)象。于是，特朗普在競選時一直針對腐敗現(xiàn)象采取猛攻，包括對克林頓基金會的攻擊，都是圍繞腐敗問題進行的。

特朗普有一種能力，他能敏銳找出一個地區(qū)的“痛點”，并以此成為自己談判的籌碼。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競選中，不斷強調美國為腐敗、移民、失業(yè)等問題困擾，自己決心要“讓美國重新偉大”。

這種能力，在他從商之初，就開始顯現(xiàn)了。收購酒店的過程中，特朗普一再對外放風，如果交易失敗，酒店關門，不但會有幾百名酒店員工失業(yè)，而且周圍的店鋪生意也會因為酒店倒閉而受到影響?！都~約時報》甚至為此發(fā)表評論稱，特朗普的“競爭者只會給酒店帶來欠稅和破產(chǎn)，他們除了給政府帶來稅務上的損失，還會讓酒店所在的區(qū)域從發(fā)展主力變?yōu)槌鞘械膫毯托牟　薄?/p>

靠著這種運作，特朗普不僅擁有了一家高級酒店，還因為讓瀕臨破產(chǎn)的酒店起死回生，獲得了“拯救者”的名聲——他一直聲稱，在當時經(jīng)濟不好的形勢下，他是少數(shù)愿意拯救衰敗的酒店業(yè)的人。

1980年，特朗普進軍賭博業(yè)也是如此操作。他看上了新澤西州的大西洋城，這個地方曾經(jīng)是會展中心所在地，是人們休閑度假的好去處。但后來，會展中心轉移到氣候更溫和的大城市，大西洋城陷入低迷?！扒闆r糟糕到極點，整座小城都荒廢了，到處是燒毀的建筑、封閉的店鋪，還有失業(yè)人群帶來的絕望感”，特朗普在回憶錄中，幾乎描繪了一個世界末日的景象。

這個時候，特朗普來了?！皦臅r期往往能制造好機會，做成大買賣”，特朗普說。無論在進行并購，還是在申請賭場許可證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再強調“大西洋城的賭場生意已經(jīng)陷入停滯狀態(tài)了”。

真正的申請過程，要更為復雜和困難，但特朗普成功給人們留下了好印象。當時的大西洋城并沒有多少新建的賭場，很多建筑工人都處于失業(yè)或面臨失業(yè)的狀態(tài)。特朗普利用這種籌碼壓低工程承包價格的同時，也塑造了大西洋城一片繁榮的景象。

工程還沒有開始，合作方的董事會成員就擔心工程進度了，他們希望到工地上去看一看。特朗普聽聞后，告訴工程隊主管，把所有挖土機和裝卸卡車都調到工地上，干什么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這里變成世界上最繁忙的工地，“如果能在一周做出成績當然最好，如果做不出來，就把土從一邊挖到另一邊”。

一周后，他陪著董事會成員到現(xiàn)場考察，“整個現(xiàn)場就像在建著名的大古力壩（世界上最大的混凝土結構之一）那樣。眾多機器同時開工，看起來都忙不過來了。那些大領導一看這架勢，顯然被鎮(zhèn)住了。其中一位轉向我，邊搖頭邊感嘆：‘沒想到你這么默默無聞，卻做了這么多事情?！?

賭場開張成了當?shù)氐臒衢T事件，幾千人出席開業(yè)典禮，媒體蜂擁而至，新澤西州州長也來了，他發(fā)表講話稱，特朗普在大西洋城創(chuàng)造了奇跡。特朗普不再默默無聞，他擁有了高級酒店，豪華賭場，60層的特朗普大廈也正在建設中。他成了投資界的寵兒，銀行的優(yōu)質客戶。只要他有需求，銀行就會慷慨放款。接著，他又買下了一支橄欖球隊，一家航空公司、買下了大西洋城另外兩座賭場，一座改名為“特朗普城堡”，另一座則是大西洋城頭號賭場、娛樂場泰姬·瑪哈。

但這些領域都不是他擅長的地方，經(jīng)營并不順利，尤其是賭場，需要巨大的現(xiàn)金流，特朗普的資金壓力越來越大，只能不斷求助于銀行。直到有一天，銀行發(fā)現(xiàn)，特朗普的債務已經(jīng)高達32億美元了。這時候，地產(chǎn)市場也開始轉向低迷，特朗普擁有的物業(yè)也大幅跳水。沉重債務加上經(jīng)營壓力，讓特朗普陷入惡性循環(huán)，媒體上開始出現(xiàn)他要破產(chǎn)的消息。

艱難一戰(zhàn)

贏得大選之后，很多人似乎忘記了對特朗普來說這是一場怎樣的戰(zhàn)役——幾乎沒有人覺得他能成，他沒有從政經(jīng)驗、說話侮辱對手也侮辱國民，所有的政治原則在他那里幾乎都不適用。媒體不看好他，民意測驗不斷提醒他一定會輸，連共和黨內(nèi)的大佬，都直接且公開反對他。對他來說，這場競選應該算是艱難的一戰(zhàn)。

“如果周圍每個人都告訴你玩完了，你該怎么辦？”特朗普在另一本回憶錄《永不放棄》中反問。他要說的并非這次大選，而是1990年代的那次財務危機。當時銀行追著向他催款，人們像瘟神一樣躲著他。“這是我人生中最低谷的時期，我辦公室里的電話一聲都不響。”

他的第一任妻子倒是打過電話。當時他們正在鬧離婚。妻子大概也是看形勢不好，擔心特朗普撐不了太久，于是打電話給他：“我現(xiàn)在要一張1000萬美元的支票以及其他一些東西，立刻就要。我不會再去法庭了，我現(xiàn)在想要我的錢。”

特朗普決定主動出擊。他召集銀行代表坐到一起，開始談判。特朗普并非祈求援助，而是強硬要求銀行再給自己五年喘息時間，期間不能催債，“抱歉，現(xiàn)在我的生意不好做，”特朗普說，“我希望你們能扔了以前的合同，給我五年時間改善財政狀況，先忘了我欠你們的債。”如果對方不答應，特朗普說那就法庭上見。特朗普真是愛打官司。他在1984年的日記里，有一天就處理了三起不同的官司。

銀行代表們確實被嚇到了。他們也清楚，如果這時候不幫特朗普一把，自己就別想收回這些債務了，而且打官司的話，更是會曠日持久。另外，特朗普一直苦心經(jīng)營的名字也幫了他的忙，“名氣讓我跟銀行談判的時候有底氣，因為他們覺得我這個名字很重要”。如果銀行逼得特朗普破產(chǎn)，這個名字的神話也會被打破，更是會加速其資產(chǎn)貶值的速度。

事實上，除了說服銀行暫停討債外，特朗普還成功向銀行申請了一筆臨時貸款——他拿出其中1000萬美元，付給與自己離婚的第一任妻子。

為了達到目的，特朗普經(jīng)常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不擇手段。建造特朗普大廈時，他想購買一棟大樓的租賃權，但只和對方達成一份草約而沒有具體簽約。這時候，風聲泄露，出現(xiàn)了很多競爭者。為了盡快拿到合同，特朗普故意對媒體放風說，協(xié)議已經(jīng)達成，“我會在邦維泰勒所在的地方新建一座大廈，所以邦維百貨幾個月之內(nèi)就要關閉了”。

第二天，消息見報，邦維百貨的骨干們果然開始慌了，擔心關門后的工作問題，紛紛開始找出路，公司陷入混亂中。而邦維百貨是這棟大樓的主要租戶，它們的情況也給大樓經(jīng)營者帶來巨大壓力。“它們不再跟我僵持”，特朗普說，消息散布5天后，雙方順利簽署了合同。

丑聞成功學

有一天，特朗普和商業(yè)伙伴一起出去，路過一個報攤時，特朗普順手買了一份當天的《紐約時報》。打開娛樂版，頭條是他第二任妻子接受記者采訪時的內(nèi)容，其中一部分談到了自己和特朗普的床笫之事。特朗普把報紙遞給伙伴說：“這就是在紐約促銷公寓的最佳方法”。

這是特朗普和其他人的另一個不同之處，他并不排斥負面新聞——除非是像《福布斯》嚴重低估自己資產(chǎn)的消息。

“好名聲比壞名聲強，不過，壞名聲比沒有名聲強。說白了，爭議也能促進銷售，”特朗普在自傳中如是向讀者傳授自己的經(jīng)驗，“如果你稍微有些與眾不同，或者令人難以容忍，做事情十分大膽或飽受爭議，媒體都會關注到你?！?/p>

他是在1987年前后寫下這些話的，當時《紐約時報》一個版的廣告費用要4萬美元，“還不保證公眾對這則廣告的認可度，”特朗普說，“但是，如果《紐約時報》用即使不太正面的語言寫一篇關于我生意的報道，不僅不用我花一分錢，還有可能給我?guī)磉h大于4萬美元的宣傳效果。即使是一篇負面報道，雖然從個人角度講很受傷害，卻可能對生意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倍?，“人們很快就會忘記負面消息”。

熟悉特朗普的人，甚至覺得他有媒體上癮癥。他多年的助手諾瑪曾開玩笑說，話筒就是他的毒品。他另一位商業(yè)伙伴也曾調侃他：“你最好解雇你的公關人員，你的名字已經(jīng)兩天沒在報紙上出現(xiàn)了?！?/p>

特朗普不但把這個經(jīng)驗應用于商場，而且也用到了總統(tǒng)競選活動中。他張大嘴巴談的那些極端言論，不斷占據(jù)媒體版面，他出現(xiàn)在哪里，媒體就會跟到哪里。這個在政壇毫無作為的人物，卻因此擁有了比對手更多的曝光率?！都~約時報》的一項不完全統(tǒng)計顯示，在這一屆總統(tǒng)選舉期間，媒體給特朗普提供了價值19億美元的免費宣傳，相當于其付費廣告的190倍，遠遠高過其他候選人。

除了借助媒體報道營銷自己外，特朗普還參與到娛樂工業(yè)，參演電影，參與制作的真人秀《學徒》更是讓他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同時，他還是一個暢銷書作家，撰寫自傳向公眾兜售自己的成功學，而且，一般的商業(yè)領袖通常只寫一部自傳，特朗普則至少出過16本書，書名大多有“賺錢”、“億萬富翁”、“成功”、“巔峰”等關鍵詞。他的第一本書《交易的藝術》，一度在《紐約時報》非虛構類圖書暢銷榜雄踞51周之久。

也是在這本書出版后，加拿大卑詩省的一份報紙刊登了一張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位流浪漢，他只有一條腿，潦倒落魄，坐在街邊全神貫注地看特朗普的《交易的藝術》。這個事情輾轉傳到特朗普耳朵里，他讓秘書聯(lián)系到攝影師，通過他給流浪漢寄去了1000美元的支票。

商人治國

這張照片和過去一年里發(fā)生的互揭老底、彼此攻擊放在一起，大概能讓人更好的理解特朗普這個人，以及紐約政商圈的關系。

照片上的四個人，分別是特朗普、希拉里、克林頓和特朗普的第三任太太，梅拉尼婭。網(wǎng)絡媒體“紐約社交日記”的一位編輯曾揶揄，看起來特朗普和希拉里倒更像一對情侶。

這是在特朗普的婚禮上，地點是他那座位于美國佛羅里達州棕櫚灘的馬阿拉戈莊園。那時候，他們一個從政，一個經(jīng)商，利益互補而沒有沖突，也因此，還能做朋友。

從踏進曼哈頓之初，特朗普就知道能否進入當?shù)孛魅?，對自己的事業(yè)至關重要。為了加入當?shù)氐木銟凡浚乩势諊L試了各種辦法。不會喝酒的他，甚至陪著俱樂部老板去喝酒，整個晚上都感到尷尬莫名。直到對方喝醉，再送他們回家。

正如他懂得如何找到人們的“痛點”一樣，特朗普也擅長討好別人?？肆诸D和希拉里搬到紐約后，因為從政期間的一些丑聞，克林頓希望加入一些高爾夫球俱樂部，均遭到拒絕。據(jù)《紐約時報》報道，特朗普碰巧在韋斯特切斯特有自己的鄉(xiāng)村俱樂部，距離克林頓家六英里，于是，特朗普便常邀克林頓來此打高爾夫球，甚至還把克林頓的照片掛在墻上。此外，特朗普還為克林頓的基金會捐了10萬美元。

美國華裔律師張軍曾在一場小型見面會上與特朗普有過交流，發(fā)現(xiàn)他很懂得贏得對方好感?！爱斕斓木蹠掀鋵嵈蠹以径紝λ直Ａ粢庖姷?，但沒過多久，他就特別熱情地和每個人聊起來了?！睆堒娊邮鼙究浾卟稍L時說，特朗普了解到自己是一名律師同時也做電視評論員后，馬上告訴其他人，“你們都認識他吧？他是個很有名的華裔律師吧？好的，將來我遇到官司可以找你了?！?/p>

“他很愛交際，有很多熟人，但真的和他走得近的沒多少”，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理查德·勒弗拉克說，他與特朗普認識有40年了。而在1980年代就與特朗普認識的民權活動家阿爾·沙普頓也說，“這么多年來，在我和特朗普共同接觸的娛樂圈、政治圈和商業(yè)圈里，我從未遇到過特朗普的好朋友，實際上，我連聲稱是他朋友的人都沒見過。”

作為一個商人，社交和關系也是特朗普生意的一部分。以前，特朗普要說服別人支持自己的生意，現(xiàn)在，則要說服別人支持自己的政策。他沒有從政經(jīng)歷，自然會用上在商場里積累的經(jīng)驗——他曾經(jīng)給無數(shù)人傳授過的成功學。

在見面會現(xiàn)場，張軍感覺特朗普“幽默、熱情、讓你覺得自己被尊敬，他沒吹噓他有錢、有能力，就是在說他政策和觀點”，但后來，張軍在電視上看到特朗普的發(fā)言時，發(fā)現(xiàn)他完全變了一副面孔，“用的語言和我們小型見面會的不一樣”。

“所以人們很難去預判他上臺后會怎么做，”張軍說，“根據(jù)美國政治的一般規(guī)律，競選時候講的話，上臺后都是要打很大折扣的。這個不針對特朗普，之前的領導人都是這樣。他經(jīng)商的經(jīng)歷體現(xiàn)出他很可能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他會以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去處理問題?！?/p>

“早在1987年我就說過……錢我已經(jīng)夠多了，多得我自己花不完。我純粹是喜歡做生意。交易，是我表現(xiàn)藝術的形式?！碧乩势赵谒囊槐咀詡髦凶晕移饰龅溃坝腥讼矚g作畫，有人喜歡寫詩，而我喜歡生意，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