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石河子 除夕夜

彩燈、爆竹聲聲，一個小型車隊穿街而過。

石河子市的標(biāo)志性建筑天山大廈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映中央電視臺2014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紅山墓地。小型車隊已經(jīng)在墓碑前停下。一張祭案上擺著豐盛的酒菜。八十多歲的吳景柱、沈群眾、曲一凡，六十多歲的張文瀚、秦明月、喬天山、喬娜娜、阿巴爾，四十多歲的張一五、田壯壯和他們的孩子們肅立在墓碑前。吳景柱和沈群眾依然身形挺直，有著軍人天然的氣質(zhì)。兩人相繼往桌上的一排酒杯中斟滿了茅臺酒，然后端起酒杯。

吳景柱：我們的老政委老師長，各位先走的同志們、戰(zhàn)友們，咱兵團走過了整整六十個年頭啦。今兒是年三十兒，我們老哥倆，就帶著兒孫后輩把年夜飯搬到這兒來啦，和紅山上的戰(zhàn)友們同志們過一個團圓年。

沈群眾：這是茅臺酒，那年張政委和喬師長為爭一瓶茅臺酒曾經(jīng)打賭，扛二百斤的糧袋子上跳板，結(jié)果張政委輸了，咱們天山農(nóng)牧師得到了十瓶王震司令員獎勵的茅臺酒。哈哈哈，咱天山農(nóng)牧師的人那個美呀！

已經(jīng)70歲的張文瀚、喬天山、喬娜娜，還有五十多歲的田壯壯、張一五等人將幾瓶茅臺酒擺在祭桌上。

吳景柱上前一步舉杯過頂，然后把酒灑到地上。所有的人灑酒入地。

吳景柱：老首長們，同志們、戰(zhàn)友們！今兒，你們隨便喝，有的是好酒！

張文瀚等人又?jǐn)[上五糧液、洋河大曲。

張文瀚：爸爸，喬伯伯，所有為建設(shè)新疆流血流汗的前輩們，六十年了，咱們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已經(jīng)成長為祖國西北邊疆堅強的國防屏障。在你們每一塊墓碑上都書寫著當(dāng)之無愧的榮燿和輝煌！共和國和兵團的子孫們將永遠(yuǎn)銘記你們不朽的功勛！

吳景柱：沈群眾，該你的了，吹沖鋒號，召呼大伙來喝酒哇！

沈群眾用有些微微顫抖的手，從肩上摘下軍號，他卻再也吹不成調(diào)兒啦。二十歲的大孫子沈丹強接過爺爺?shù)能娞枴?/p>

沈群眾；我的大孫子，你行嗎？

沈丹強；爺爺您忘了？還是戴紅領(lǐng)巾的時候您就教育我，繼承革命傳統(tǒng)，當(dāng)好革命接班人哪！

沈群眾：好好，你吹，你吹！我們的老首長張中宇政委就愛聽我吹沖鋒號。吹號，給大伙個知會，請山上這些位老爺爺、老奶奶們都來喝酒，過年！

沈丹強吹起了沖鋒號……

沖鋒號聲中：中國人民解放軍排炮齊嗚，蔽日的硝煙中，解放軍把紅旗插上蘭州城頭；解放軍坦克在行進；騎兵撗掃沙場……

1949年8月26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攻克國民黨西北政治軍事中心蘭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放西寧。

正當(dāng)此時，中共中央獲悉，英、美憑借英屬印度的地利之便，陰謀策動西北馬步芳、馬步青、馬鴻逵、馬鴻賓、馬成祥等糾集殘余勢力，重談東土耳其斯坦老調(diào)，妄圖割據(jù)新疆，分裂中國。中央軍委當(dāng)即電令彭德懷，率部迅速搶占河西走廊，切斷五馬聚合之路。而后，分兵兩路，以第二軍挺進南疆，第六軍挺進北疆，立即解放新疆。

1949年9月25日，新疆警備司令陶峙岳將軍通電起義，次日，國民黨新疆省政府主席包爾汗通電起義。

12月1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駐疆部隊、三區(qū)革命民族軍、新疆起義部隊會師迪化，新疆省人民政府成立。至此，百年動蕩的新疆進入了一個歷史的新紀(jì)元。

2.迪化 王震司令部

師長張中宇、警衛(wèi)員吳景柱、司號員沈群眾乘一輛美式吉普車開到了司令部門前，三人跳下車，急匆匆的向院子走去。

司令部里，師、團級干部圍著個大條桌正在吃飯。王震司令員給屋里的師、團長們每人一碗羊油燉土豆，兩個白面饅頭，大伙吃的是香甜無比。

團長高滿倉咬了一大口饅頭，一面嚼著一面道：這大饅頭咋這白這肉透呢！我種了十年地當(dāng)了十年兵，走南闖北，就沒見過這么白的饅頭，啥面兒做的呀？還有這土豆子，用羊油這么一燉，那是又香又面呼，太他娘的好吃啦！

王震哈哈大笑道：那土豆子，是阿拉泰特產(chǎn)，學(xué)名叫什么來著？對，東突馬鈴薯。東突叛亂分子，必須堅決徹底消滅。東突馬鈴薯，咱可以照吃不誤。還有這饅頭，美國洋白面蒸的。英囯東印度公司送給馬步芳的軍糧，現(xiàn)在，歸咱們了。

高滿倉：還別說，這帝國主義分子，有時候他也會做點好事兒的，繼蔣介石之后，這是又一個運輸大隊長啊！

王震：這就叫，偷雞不成反蝕米。咱還真是不領(lǐng)這個情，不道這個謝，只管吃就是了。

眾人大笑。

張中宇走進屋來，王震迎上去道：張師長到了，咱們軍中的儒將，張秀才，你可是來晚了點??！這羊油燉土豆、洋面大饅頭，都讓這幫伙計給造光了。你怕是沒的吃嘍！

張中宇笑道：跟著王震司令員，無論耕田還是打仗，從來都沒餓過肚子，對于這一點，我張中宇是堅信不疑的。吃糧當(dāng)兵，天公地道。拿酒肉來！

王震樂啦，道：好你個張秀才啊，就沖你這句話，趕快給張師長上伙食！

伙食長立刻端來燉土豆和大饅頭。

張中宇：光我吃了那還不成啊，門外頭，還有我倆兵呢，他們也不能餓著呀！

伙食長：唉喲，這可是王震司令員，專門犒勞你們這些師、團干部的。說你們自入疆以來，太苦大累啦，吃一回小灶。

王震：行了行了，你也少費話吧。張師長的兵也得同等待遇，沒聽說嗎，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通。張秀才的兵要是餓著了，那秀才不就遭罪了嗎？

眾人大笑。

門外，昊景柱和沈群眾吃著羊油燉土豆和大饅頭。

其他站崗的士兵，饞得直咽口水。

屋里，軍事會議正在召開。

墻上一張巨大的軍用地圖，王震站在地圖前。他手指的地方，全是荒野戈壁。

王震：現(xiàn)在，新疆已經(jīng)全境解放。中央認(rèn)為，新疆的解放，僅僅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能否保證我國西北邊疆的安定穩(wěn)固，是關(guān)系整個國家長治久安的，極其重要的任務(wù)。我國西北部邊疆，地域遼闊，人煙稀少，開發(fā)不足。因此，中央決定：入疆所有部隊，包括十萬起義官兵，就地駐防，以確保國家安全。而屯田養(yǎng)兵，則是安定西域，最終求得新疆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的唯一正確的辦法。為了實現(xiàn)黨中央，毛主席的偉大戰(zhàn)略決策，駐疆部隊，將堅決執(zhí)行黨中央的決定，迅速平定新疆地域內(nèi)，反動勢力的各種叛亂和反抗。然后，全員屯墾戍邊，永駐新疆。

他面對張中宇，道：我命令，二軍三師師長張中宇同志，立即組成一支考察隊，首先前往哈拉毛墩一帶進行實地勘察，我們將在那里建設(shè)全疆第一個軍墾農(nóng)場。陶峙岳將軍，會派一批原新疆農(nóng)、林、牧、水方面的專家，與你們一道前往勘察。明天，各方人員就在你們師的駐地焉耆古城集中，怎么樣？張師長，你有困難嗎？

張中宇立刻起立，立正，道：沒有困難，堅決執(zhí)行黨中央的決定。

提記：

一個偉大的歷史時刻，就這樣到來了。新疆軍區(qū)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第一批拓荒者從此出發(fā)，他們將向萬古荒原開戰(zhàn)，征服莽莽戈壁，巍巍天山。

3.焉耆古城

焉耆古城內(nèi)一片破敗景象。

街上行人中有維吾爾族、回族、哈薩克族和漢族群眾。小市場上賣烤馕的、賣羊湯的叫聲不斷。一座清真寺里，許多教徒們在虔誠地做禮拜。

張忠宇乘坐的吉普車在一段街道前停下來，他和吳景柱、沈群眾下車步行。

幾名國民黨起義的士兵在一個羊肉攤前喝羊湯、吃烤馕。他們從身上掏出幾張法幣交給攤主，攤主是個漢人，他不收法幣，一定要英國的羌票，或者解放區(qū)邊票。士兵們沒有那種錢。攤主便揪住他們不讓走。于是雙方大吵起來。幾個士兵急了，就要動手打人。攤主更是硬氣，大聲叫著；怎么著哇？混橫咋的？如今新疆解放了！你們這幾個國民黨兵還敢撒野？

那攤主操起一把飯勺子，去打幾個士兵。

張宇上前抓住攤主的手，義正詞嚴(yán)道：這位大兄弟，吃飯給錢，天經(jīng)地義。但是，有一件事兒，我得跟你說明白。他們不是國民黨的兵，跟我一樣，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

他看見一個士兵的軍帽上，還有國民黨的帽徽，便伸手摘下那頂軍帽，摘掉了帽徽拋在地上，然后，再將軍帽戴回到那個士兵頭上。

他向那個攤主問明情況，那攤主說；如今解放了，收法幣，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頂錢用了。收英囯羌票會保險些，退一萬步說，將來也可以到境外去買東西嘛。當(dāng)然了，邊幣最好，共產(chǎn)黨的天下了嘛！

張中宇沒有說話，他看著吳景柱。

吳景柱：咱付賬？

張中宇點頭，道：我的那點津貼，都你小子管著，掏錢吧。

吳景柱老大不情愿，嘟囔道：我們張師長請你們喝羊湯吃烤囊，你們幾個小子待遇夠高的啦。

他從一個挎包里掏出一些邊幣，替幾名士兵付了賬。幾名士兵十分感激，向張中宇敬禮。張中宇讓他們走了。

望著幾名士兵的背影，張中宇陷入了深思。良久，他對吳景柱和沈群眾道：這件事情了不得呀！十萬起義官兵，他們的手中肯定有大量的法幣，這是很嚴(yán)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