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子修橋

唐海林

大嶺村座落在大山深處，村前小河上的那座老木橋一直是村里的大難題。這回新村長李大明上任，為做出一番業(yè)績，他就想到了要建一座水泥大橋，解決村里一直存在的交通問題。但錢從哪里來呢？大嶺村窮鄉(xiāng)僻壤，且山高皇帝遠，政府也無暇顧及，一切只能靠自己來解決。經(jīng)過一番苦思，李大明就在村口貼出了一張公告，上面寫著：凡我輩有能力者，能建此橋，我理當讓賢。凡年輕有為者，能建此橋，我愿以愛女相許。自然李大明最指望的就是后者，希望村里能出一位這樣的年輕后生，也算是為愛女曉雪找了一個好婆家。

公告一貼出，李大明就在心里盼望著能有奇跡發(fā)生。沒想到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李大明一家正在用餐，看見村里的二流子黃一飛走了進來。黃一飛手拿那張公告嬉皮笑臉地說：“村長，你可是張榜公布，我可是揭榜而來。一句話，我能完成你的心愿?！闭f著就特意看了一眼一邊的大美女曉雪。曉雪當即怒臉相待。李大明那是氣得毛發(fā)倒豎：“你個二流子，誰叫你把那公告撕下來的？壞了我的事，看我怎么治你！還不快拿回去給貼上！”說著就連推帶搡地把黃一飛趕出了門。

在黃一飛爺爺那輩時，他的家境是殷實的，住的是村里最好的大宅院，村里那座老木橋也是他爺爺在世時出資興建的。哪知好景不長，到他父母這一輩時，大禍突降，父母在黃一飛十來歲時突發(fā)暴病，雙雙撒手歸西。黃一飛由此成了孤兒，靠吃百家飯長大。可是說也奇怪，長大的黃一飛就是不肯外出。曾有人對他說：“你年紀輕輕老是守在家里干啥？真是沒出息！”黃一飛笑著答：“我這家中有寶，能不守著嗎！”為此，他主要靠給別人干活和打牌度日。一年前，李大明還沒當村長時，兩人在一次玩牌中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開始兩人都手氣背，輸了錢。后來李大明手氣好了，要黃一飛給錢，他說等會給。就這樣一直玩到大半夜，到最后，要黃一飛給錢，他竟說沒有錢。李大明氣得七竅生煙，指著他沒好氣地說：“你這是輸打贏要不要臉，注定是個窮鬼二流子相！”黃一飛也冷臉回敬：“你可不要把人瞧扁了，我可是有這發(fā)財?shù)拿憔偷戎瓢?！”李大明當即發(fā)出譏笑：“你爺爺發(fā)達的時候已不復存在了，你就是個敗家子，別做美夢了……”

萬萬沒想到，第二天早晨，黃一飛又來到了李大明家。這回的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身的西服革履，頭發(fā)也梳得油光發(fā)亮，還提著一個小挎包，說話的語氣也顯得甚是嚴肅：“村長，我這回可不是跟你鬧著玩，我這就去城里買建橋的材料，請你趕快組織人力開工建橋。”曉雪在一邊冷著臉說：“你少在這里臭美了，誰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快給我滾！”李大明更是二話沒說就把他推出了門。黃一飛不甘心地站在外面叫：“村長，這回你一定要相信我！趁寒冬河里水淺，你得抓緊呀！”這么叫了幾聲后就走了。

李大明自當沒聽見。這種事他能相信嗎？修一座橋起碼得幾十萬，黃一飛一個二流子哪來這些錢？很明顯他是見到這修橋的公告，為玩牌那事耿耿于懷和貪圖曉雪的美貌，想借此機會戲弄自己。要是下次再這樣，就對他不客氣了！李大明心中氣憤地暗想。

第二天下午，李大明正在干活，看見河對岸的馬路上開過來幾輛大卡車，車上滿載著水泥和鋼筋，黃一飛跳下車大步向他跑來：“村長，現(xiàn)在你該相信了吧！趕快組織人力開工呀！”李大明先是傻眼了，緊接著就吃驚地問：“你給我說實話，這一大筆錢你從哪里弄來的？”黃一飛神秘一笑：“恕我暫不能告知，反正我這錢是來之正道，你放心好了。”聽這一說，李大明暗叫一聲：“壞了！這不是冤家路窄嗎？怎么偏偏就是我看不起眼的二流子有此能力修橋呢？”想到這些李大明趕緊跑開了。

李大明召集村里的幾個村委一起商量這事，村委們也是一臉的驚訝：莫非這混小子買彩票中大獎了？不過這話很快就被否定，因為從來沒人見過黃一飛買過彩票。莫非他這是賭博得意，大發(fā)財了？可這也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從沒見他豪賭過。李大明見大家議論紛紛，分析道：“雖說黃一飛現(xiàn)在有錢修橋了，不過我擔心這錢來路不正，我不支持。就算他小子這是天上掉餡餅，這錢是撿的，到時掉錢人找上門來，也是麻煩事一樁?！甭犓@一說，另外幾個村委覺得有道理，自然就等待黃一飛親自來向他們解釋了。

李大明在做完這番交代后，為了不讓黃一飛見著，他干脆借故外出了。不用說，他想到了當時跟黃一飛玩牌發(fā)生的過節(jié)，這回，他真怕要遭黃一飛戲弄了。更想到了曉雪的婚事，要知道這可是他張榜公布的?？偟囊痪湓?，他希望黃一飛修不成橋，要不然，他的顏面何在！

黃一飛見李大明離開了許久，還不見叫人過來，于是心里發(fā)急，跟司機招呼了幾句，就趕緊進村去找了。他自然沒見到李大明，問其他村干部，哪知他們非要他解釋這錢的來歷，要不就不會支持。黃一飛還是那樣笑著解釋了幾句就走開了，心里卻在氣憤地想：“李大明啊李大明，你以為這就難住了我？沒門！”

隨后，黃一飛就去村里的商店買了幾條好煙，站到村口的一個土堆上，扯開嗓子大聲地叫喊。村里人聽見黃一飛在大叫修橋，都禁不住那份好奇紛紛走了出來。面對大家驚奇不解的目光，黃一飛先是把那煙拆開，給在場的男人每人都發(fā)了一包，接著就指著河對面的那些車輛說：“我這可不是在騙人，車上的那些鋼筋水泥，就是我買過來修橋用的。我希望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努力干活，爭取在年底讓這橋竣工，解決村里這個大難題。要問我哪來這么多的錢，恕我暫不能告知，等大橋竣工的那天，我定會給大家一個驚喜。到時，我還要擺酒慶賀，給大家發(fā)紅包?！币宦犛羞@好事，大家自是紛紛響應。有的當即發(fā)出了打趣聲：“想不到你個二流子還蠻有福氣的，艷福不淺啊！”這時的黃一飛笑得更得意了。

一天，大伙正在建橋工地上干得熱火朝天，幾天未見的李大明突然出現(xiàn)了，緊接著就聽李大明扯開嗓子大喊：“出事了，大家別再干了，警察要過來抓人了！”聽他這一喊，大伙紛紛停下手中的活，望著黃一飛。黃一飛走過去指著他沒好氣地說：“村長，你這是妖言惑眾，有意擾亂人心！”李大明黑著臉說：“我這可不是無風起浪。前幾天我外出到一朋友家里玩，這位在鎮(zhèn)派出所工作的朋友就告訴我，說我們村有人犯事了，今天就要過來抓人，當然具體是誰，他沒有說清。為此，我是特意早早趕了回來。黃一飛，你就不必再隱瞞了，不用說肯定是你！要不你一個二流子，這么多的錢哪里來？你為什么就是不交代清楚？”黃一飛發(fā)出了冷笑：“村長，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接著就大手一揮招呼大家繼續(xù)干活。就在此刻，忽然響起了令人心驚的警車聲，再一看，河對面果然開過來一輛警車。這時大伙都傻眼了，紛紛指著黃一飛沒好氣地說：“你個二流子這不是害人嗎，貪戀美色，拿不干凈的錢來修橋。現(xiàn)在好了，害得大伙白忙活，空歡喜一場……”

一會兒，那警車停在一邊，幾個威嚴的警察下車向這邊走了過來。這時大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望著黃一飛。黃一飛倒顯得一點都不慌亂，反而安慰大家：“大伙放心好了，我可是大好人呀，絕不會有事的！”可就是沒人相信他。

大概1 0多分鐘后，警察開著車走了，大伙那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原來是虛驚一場，警察們這回找的是本村的劉猛，劉猛在外犯事逃匿了，為打探線索，警察這才找上門來的。雖說是虛驚一場，可大伙再也沒心思干活了。誰都知道劉猛跟黃一飛很要好，說不定他們之間會有貓膩，說不定等抓到劉猛，下一個就是黃一飛了。也就是說要想繼續(xù)開工，黃一飛這回必須要拿出有力的證據(jù)來說明這筆錢的來歷。這呼聲以李大明叫得最甚。面對此情此景，黃一飛苦著臉說：“原本我想等到大橋竣工那一天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現(xiàn)在看來等不及了。要不這樣吧，大家現(xiàn)在抓緊干活，晚上8點大家在村里大院聚集，我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大伙都點頭應好。

到了晚上那時刻，大伙早早就坐在那院落里等了，就像要開一個重要的大會。面對大家的那份激動和期盼，黃一飛站在當中扯著嗓子大聲地說：“各位父老鄉(xiāng)親，辛苦了！現(xiàn)在我就來解釋這事，要問我這么多的錢哪里來，看了這個你們就明白了！”說著，黃一飛就拿出一塊紅綢布包著的方形物狀放在了桌上。這時大家的目光都被緊緊吸引住了，以為那是包著什么寶貝。待黃一飛扯開紅綢布，大家看到的是一個精致的黑匣子。隨著黃一飛打開，大家全部傻眼了。但見黑匣子里面啥值錢的寶貝也沒有，不過卻看到了一封發(fā)黃的信。這時黃一飛拿出信，說：“這是我父母在臨死的時候留給我的遺書，現(xiàn)在就請村長過來給大伙念念吧！”

李大明趕緊走過去接過讀了起來：“飛兒，你年尚幼，父母因病就要離你而去，這不得不說是人生的一大痛事。為此，特將這祖?zhèn)飨聛淼?根金條托你好生看管，待你成年后，找一個適當?shù)臅r機拿出來變賣。這筆錢既可助你成家立業(yè)，還可助你報效和造福鄉(xiāng)鄰。望你謹記祖輩遺訓，積德行善，給家鄉(xiāng)增光添彩?！崩畲竺髯x完灰溜溜地走到一邊去了。黃一飛接著大聲地說：“這就是我為什么不愿外出的原因，我一直在堅守父母的遺言?，F(xiàn)在我已長大成人，正當想著該如何使用這3根金條時，湊巧就看到村長張榜公布修橋的事，想到父母所留的遺言，自然覺得這是最適當?shù)臅r機了?！闭f到這里，他特意指著李大明發(fā)火了：“村長，想不到你是那樣的一個小人！現(xiàn)在你該明白了吧，我修這橋可不是為了曉雪，但我想這也是你處心積慮有意刁難我的一個原因。另外你是想到了我們打牌時發(fā)生的過節(jié)，不過我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這話一說完，李大明心中羞愧，走到黃一飛身邊動情地說：“大侄子，你這話說得太好了，大叔心里有愧對不起你??！請原諒我吧！你放心好了，從明天起，我一定帶領大家努力干活，一定要在年底前讓這大橋竣工！”“好！看在你主動認錯的這份上，我就原諒你了！”說著黃一飛帶頭鼓掌，大伙更是歡聲不斷，掌聲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