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林口縣柳樹鎮(zhèn)中心小學(xué)/郁有香
花瓣,散落在泥土中
黑龍江林口縣柳樹鎮(zhèn)中心小學(xué)/郁有香
1藍天,溫潤成柔軟的心情。
回歸的大雁。
——是誰在天空寫下了參差的詩行?
蘆根囁嚅唇齒,努著小嘴。在襁褓中,欣欣然,睜開了眼。伸展一下小蠻腰,去蒲草姐姐家串門。蒲草姐姐回眸一笑。
——小軒窗,正梳妝。
水鳥,在淅瀝的雨中,優(yōu)雅地舒展翅羽。洗去一路風(fēng)塵。青蛙跳上田埂,呱呱呱地叫幾聲。
——春草就長高了一寸。
一段美麗的鄉(xiāng)情,幻化為一朵潔白的云,溫暖在春水搖籃里。清淺的漣漪,養(yǎng)著萬畝陽光。
——孵化著我的童年記憶。
2藤纏繞著日子,還是日子纏繞著藤?
——霞光萬道,月亮靜美。
在綠藤下煮茶,也煮千年風(fēng)月。月色如華。古箏渺茫。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嵐靄依舊隱匿著松濤。小小的石竹花,含情凝睇。我的行囊裝著月亮,和一只風(fēng)情萬種的蝴蝶,浪跡天涯。
尋找,我們曾經(jīng)丟失的幸福。
今夜。月光可否灑給故鄉(xiāng)的小木橋?
藤在日子里匍匐,旁逸出嶄新的葉芽。
生命的觸角和窗相遇,鳥鳴清澈見底。日子彌漫著暖色的馨香。
用千年的陶罐,烹煮故鄉(xiāng)一縷口齒留香的月光?
3 風(fēng)。從籬笆那面曼妙而來。
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閱著那本線裝書。
小方桌古拙安然。竹制的質(zhì)地,凸起的筋脈。挽留時光深沉的褐紅。
一把紫砂壺,蘊藉悠遠的光澤。超凡脫俗,氣定神閑。捏二兩淡泊,捉一錢蟬鳴泡茶。此時,它包容了萬里山河。靜謐地端坐于小桌中央。清風(fēng)、明月孕育著絲絲縷縷的茶香,圓融著前世今生的夢。
它靜默著禪悟一壺茶的韻味,曾經(jīng)裝下了多少春花秋月?
時光的纖纖手指,劃破凝脂般的寂寥。
這一刻,我和一本書,相視一笑,穿越古今。
歲月。瘦得只剩下雪白的骨頭。
4 牛兒有節(jié)律地咀嚼著草料,把隱約的犬吠稀釋了,給黑夜的臍帶拉長了。
一朵雪花,相擁著另一朵雪花,走過它們的萬水千山,迤邐而來。古老的水井,簡約著端莊、肅穆的格調(diào)。飄然而至的潔白的蝶,悄沒聲息地從老井里汲水、休憩、涅槃。希冀撈起去年的月亮。
轆轤不語。睨視井石上低矮的青苔。演繹著剝蝕的風(fēng)霜。
井繩捆扎著逝去的日子和容顏。回味著轆轤的咳嗽和滄桑。
父親瓷實的水缸里,豢養(yǎng)著一小塊天光云影。洗濯著我少年的煩惱,放牧著我的青春理想。
燈光如豆。在這寒夜,母親用一根白發(fā),穿越千年不銹的針眼,縫綴著無邊的溫暖。
我的眼睛,陡然一酸。我欲仰望雪花飛舞的蒼穹,大喊一聲:娘。5父親的一生,總是和野草站成隊,排成行。稍息、立正、向前看。
排頭是蒼耳。中間夾雜著龍葵和看麥娘。排尾擁擠著藜藿和稗草……
父親的鋤頭和犁鏵,閃著雪白的光。露水,擦拭著泥土。野草漫過父親的腳踝,淹沒了黃牛蹄甲。
父親隱沒在瘋長的野草里?;鹦敲鳒?,老辣的旱煙,發(fā)酵著濃釅的汗餿味,打濕了野草細嫩的葉尖。
牛踢蹬著前腿,呼扇著耳朵,驅(qū)趕那些長腿蚊子。然后,慢慢反芻,反芻著日子的韌性。父親坐在犁轅上,雙手支起下巴,和夕陽和野草和伏在脊背上的那只肥胖的長腿蚊子,一起打盹。
夕陽。黃牛。犁。父親。野草。
這一刻,是永遠的定格。
但是,我沉淀不出一個華麗的詞藻,把父親寫進不朽的詩章。
那些和二十四節(jié)氣賽跑的人,有的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喘口氣,回望一下來路的風(fēng)景,就被時間的收割機收走了。
塬上的麥子熟了。麥香浸透著溝溝梁梁。那個和這塊土地朝夕相處的人,不能來刈割麥子了。此刻,他也許在另一個世界整地、播種?曾經(jīng)裝水的陶罐,依然攏著清涼的水和那片白云。它靜靜蹲在那棵酸棗樹下,肢解著每一句熟稔的農(nóng)諺?眺望著昨天熟悉的身影?
知了。伏在草叢里聒噪。
風(fēng)。舔舐著心頭的溫存。
我伸出閃亮的鐮刀,收獲金燦燦的麥子一樣的情愫。
望了一眼塬下,沒有長出青草的墳冢。父親也凝望我……
我把一捆最飽滿的麥子,立在墓碑前。
所有的麥穗,都向蒼涼的墓碑——鞠躬行禮。
我想:來年的春天,父親一定會和那叢青青的麥子,一起生長起來。
哦。父親。時光里的麥穗。
7 我的目光又一次穿越籬笆。
微風(fēng)拂面。桃花嬌羞。
駐足在綠籬墻外,向那束出墻的桃枝借問:和我一起栽下桃樹的春妮可否還在?
柴門斑駁。虛掩著舊日風(fēng)光。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花徑。小橋。流水。輕飏著落英的離魂。讓人撫膺感懷。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聽說:春妮上花轎的那一刻,折了一朵含淚的桃花,簪在發(fā)髻上……
我不是詩人,但我的淚水和嘆惋,都滲進歲月縫隙里,長出了漫溯的青草。
穿著藍底白花小褂的春妮,留給我一個漸行漸遠,抑或漸行漸近的背影?8一夜北風(fēng)寒。
夜里,我夢見老屋菜園前,老榆樹上那個喜鵲窩。黑黑的,虬龍一樣的樹枝,橫七豎八地搭建起來的巢。
恍惚間,一陣風(fēng)吹散了。
我在夢中驚醒,拭去眼角淚水。
“喜鵲喳喳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倏然,耳畔縈回起,兒時玩游戲時唱的兒歌。
老屋委實老了。像父親曾經(jīng)佝僂的肩背,像母親曾經(jīng)皺紋堆累的臉頰。唯一沒有老去的,是老屋的溫暖!
母親扶著米色的陽光,走進小菜園。母親蹲著,小心翼翼地收割著頭刀韭菜。隨手剔除日子里的草芥。
晚夕。炊煙裊娜。
黑狗趴在桃樹下,伸著長舌頭。我們嘰嘰喳喳地談?wù)撝?,那窩剛出殼的小喜鵲……
土炕上的小飯桌,飄散著娘的味道。
……故鄉(xiāng)。我的故鄉(xiāng)。
莊稼!高過了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