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黃靜 整理/幽夢
與芬蘭老公的戰(zhàn)爭
□口述/黃靜整理/幽夢
2012年在外企工作時,我與芬蘭人曼通寧相戀并結(jié)婚。2014年,曼通寧在中國的顧問工作宣告結(jié)束,他要求我跟他一起回芬蘭生活。雖百般不愿意,但中國女人固有的“嫁雞隨雞”的觀念還是讓我跟著他來到了芬蘭的首都赫爾辛基。短暫的快樂后,曼通寧去研究所上班了,我則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全職太太。
當初到一個地方的新奇感過去后,我開始感到焦慮,每天好幾個電話追問曼通寧在干什么,何時下班等等。剛開始,曼通寧還很耐心地陪我說話,寬慰我,可時間一長,他漸漸受不了我這種粘人的方式,簡單明了地對我說:“靜,你是獨立的人,當初在中國時,你可不是這樣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現(xiàn)在是我的工作時間,請你尊重我的工作?!闭f完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我在內(nèi)心狂喊,為何你就不能哄哄我,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只是撒嬌,尋求關(guān)注,尋求安慰嗎?
小打小鬧終有一天會升級到“華山論劍”的地步。那是圣誕節(jié)前夕,我們?yōu)橐稽c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執(zhí)得不可開交。眼看快轉(zhuǎn)鐘了,我們還是怒劍拔張的,曼通寧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緒,很冷靜地對我說:“我們改天再聊吧,今天彼此都冷靜下?!蔽倚闹信瓪馑钠穑桓辈粻幊鰝€對錯不罷休地對著他又是一通大嚷大叫,曼通寧卻慢條斯理地說:“你聲音太大了,會影響鄰居休息的,我也要休息了。晚安!”說完,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上了樓。
我滿肚子的怒氣如一個即將爆炸的高壓鍋,我朝著樓上大叫道:“沒人聽我說話,是吧?那好,我現(xiàn)在就走!”說完,我摔門而出。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的我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脾氣,心中暗想,說不定,曼通寧正在家喝著悶酒等我回家呢。然而,黑乎乎的客廳與我走之前一模一樣,根本沒有我期盼中的那張擔(dān)憂愧疚的臉。
憤怒的小火苗騰地竄起,我沖到臥室搖醒已熟睡的曼通寧:“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出門了?”他睡眼惺忪地答道:“知道啊。你關(guān)門的聲音那么大我當然聽見了。出去平靜一下很好嘛?!蔽腋託獠淮蛞惶巵恚骸斑@么晚了,你就不擔(dān)心我在外面有危險?”“我們小區(qū)很安全。你是一個成年人,難道還要別人擔(dān)心你的安全嗎?”他氣定神閑地說完后,又躺下呼呼大睡了。
我整個人都懵了,他說的每句話我都無可反駁,但我的心為什么又堵得慌呢?中國男人都知道,吵架時女人鬧著離家出走,只要說點軟話,死死拉著就完事了。為什么這出戲碼在我與芬蘭老公的婚姻里卻百試不靈呢?
來芬蘭這么久,最讓我興奮的是,我認識了薛琴。她來自浙江,和我一樣也嫁給了一個芬蘭人。共同的經(jīng)歷,讓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
2015年5月的一個周末晚上,薛琴突然來到我家,哭著告訴我,她和老公馬克吵架了。馬克不僅不哄她,還一個勁地指責(zé)她的不是。我正在替好友憤憤不平時,馬克的電話追到了我家。馬克在電話里禮貌地問我,薛琴是不是來找我時,薛琴卻在一旁拼命地對我搖著頭。我立刻明白了薛琴的意思,告訴馬克我壓根沒見過薛琴。
薛琴一邊拭著淚水,一邊氣鼓鼓地說:“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早干什么去了?就讓他著急。今天我能在這里借宿一晚嗎?”想到曼通寧出差了,我立刻大方地說:“那有什么問題,我們兩個正好過個逍遙的周末。”那兩天,我們逛街、看電影、享受美食,愜意不已。
哪知周一一大早,鄰居歐林太太就來敲門,慌忙地問我:“靜,周末和你一起的那個中國女人還在你家里嗎?”我納悶地點了點頭。歐林太太神色嚴肅地說:“那你趕快和警察聯(lián)系吧。電視里播她的尋人啟事呢!”我趕忙打開電視機調(diào)到尋人欄目,果然看到薛琴的照片正在滾動播出。我和薛琴瞬間石化,她又氣又急地給馬克打電話,讓馬克趕緊去警察局銷案??神R克卻告訴她,如今警方已經(jīng)正式介入,無法銷案。
來到警局后,我徹底傻眼了。原來薛琴和馬克吵架時,不僅摔壞了家里的電視機和馬克的手機,還插了把刀在兩人的合影上,隨后離家出走。過了24小時仍無音信后,馬克不得不選擇了報警,他甚至對警察詳細地描述了他們吵架的過程。警察認為薛琴情緒極不穩(wěn)定,是個有暴力傾向的女人,這樣的人可能會干出危害社會的事。于是出于慎重,進行了尋人廣播,并請全城的市民小心。
警察的話讓薛琴萬般震驚,她嘟囔道:“夫妻吵架不都是這樣嘛,至于那么嚴重嗎?”然而事實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警察斷定薛琴需要接受心理評估,并聯(lián)系了她的工作單位,導(dǎo)致薛琴和老公吵架的事人盡皆知。而我則需要向警察解釋,明明她在我家,為何我要騙馬克說她不在。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曼通寧出差回來了,他也被叫到了警察局。然而,令我萬分詫異的是,面對警察的聞訊,他說自己在外出差,完全不知情。見他這么急著撇清自己,我心都涼了。所幸,在聽聞我說明情況后,警察只是很溫和地教育了我?guī)拙洹?/p>
回到家,我朝曼通寧叫囔著要離婚:“我是看出來了,關(guān)鍵時刻,你根本就不顧我的死活,只管把自己撇清?!甭▽巺s用無辜的眼神望著我道:“你們的事,我的確不知情啊,為什么要說謊呢?”我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曼通寧接著說:“我先把自己撇清,也是因為好有個清白的人保護你啊?!蔽胰耘f嘴硬道:“說得好聽,我知道你是肯定不會陪著我坐牢的?!甭▽幐用悦5溃骸澳阍谡f什么???為什么我要陪你坐牢?我們?yōu)槭裁匆??”我半天答不上話來,心想,我不就隨便比喻下嘛,干嘛這么認真。
在中國,女人之間的這種小謊言,這些作的舉動,中國男人都習(xí)以為常,見怪不怪。然而,我忘了,這是芬蘭,這里的男人無比理智、客觀,他們做事永遠把道德和法律放在第一位,我們特有的作,他們完全視而不見。
有了前幾次慘烈的教訓(xùn),我告訴自己,要想在芬蘭生活得好,絕不能沒事找事,更不能作。正所謂,不作不死,生活才會幸福。
我開始改變思維,讓自己變得像個大女人。去超級市場買東西,我首先會考慮,我能拿下多少東西,而不是狂買一大堆后,給曼通寧打電話求助,讓他趕緊來幫自己。干完家務(wù)后,我也不會為了得到他的表揚,而處心積慮地讓他看看家里有什么變化,或者讓他摸著我的手,感覺是不是變粗糙了?,F(xiàn)在的我,會直白地告訴他:“親愛的,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修整花園,你應(yīng)該夸贊我?!?/p>
切菜時不小心傷了手,我會鎮(zhèn)定地讓曼通寧拿來創(chuàng)口貼給我包扎,而不是故意小題大做,哭哭啼啼地讓他看著傷口。生病時,我也會簡單明了地告訴曼通寧,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而不是一病三吟,把自己當成弱不禁風(fēng)的林黛玉。
又一次生日時,當曼通寧問我想要什么禮物時,我不再像以前一樣嘴里說著無所謂,送什么都喜歡,心里卻希望他能猜出我的心意。我直截了當?shù)馗嬖V他,我想要一個最新款的掃地機器人。曼通寧反而松了口氣似的笑著說:“我真怕你又讓我猜。你的想法那么多,我真的不知道猜什么才是正確的。幸好你說了,不然我又準備送條項鏈給你?!蔽倚χf:“親愛的,如果又是項鏈,我將會收到第三條項鏈?!?/p>
其實在芬蘭,男人大都很尊重自己的妻子,他們給予妻子絕對的自由和信任。在他們眼里,女人與男人是完全平等的,他們能做的事女人一樣做得到。出于禮貌,他們會很紳士地優(yōu)待女性,但絕不是縱容。當我把我的心得告訴薛琴時,沒想到薛琴跟我的感觸一樣,芬蘭男人不解風(fēng)情,女人在他們面前根本作不起來,一作反而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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