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甫《生命冊》中農(nóng)民文化心理解析

◆ 華珉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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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佩甫《生命冊》中農(nóng)民文化心理解析

◆ 華珉朗

《生命冊》寫于2012年，是河南作家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的終結之作，2015年榮獲第九屆茅盾文學獎。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還包括《城的燈》、《羊的門》)的主人公都出身于平原農(nóng)村，即河南農(nóng)村地區(qū)，正如他自己所說：“平原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是我的精神家園，也是我的寫作領地。”①《生命冊》延續(xù)了前兩部曲的寫作理路，繼續(xù)關注與剖析平原農(nóng)村中農(nóng)民的文化心理。李佩甫的《生命冊》可歸屬于批判國民性小說譜系之中，正如有論者指出的“他無疑是魯迅所開創(chuàng)的新文學‘批判國民性’衣缽的當代繼承者”②?！渡鼉浴分饕枥L了兩類農(nóng)民，一類是拼命向城市進擊的離鄉(xiāng)者，他們在此過程中發(fā)生了精神蛻變，另一類則是安于祖輩鄉(xiāng)土的守鄉(xiāng)者，他們身上既有魯迅所批判過的劣根性，也有執(zhí)著忍耐的優(yōu)秀品格?！渡鼉浴纷鳛槠皆壳慕K結之作，比之《城的燈》和《羊的門》，更趨于一種圓融的境界，這與作者年齡、經(jīng)歷的增長有關，《生命冊》更為深刻地揭示了農(nóng)民進城的艱辛歷程，并懷著一種理解的態(tài)度禮贊了平原農(nóng)民的堅毅品格。由于平原地理與歷史的特殊性，在此世代生活的農(nóng)民也形成了獨具平原特色的文化心理，平原三部曲的文學史意義，就在于十分精到地剖析了這種文化心理。

一

在李佩甫的平原小說系列中，屬于離鄉(xiāng)者譜系的有《羊的門》中的呼國慶、《城的燈》里的馮家昌以及《生命冊》中的吳志鵬，在這些人物的心中，城市代表著比農(nóng)村更高級別的地位與榮譽，所以他們千方百計要在城市中生存下來，并且在自己扎根城市以后，還努力將家庭成員或者鄉(xiāng)民都提攜上來。“平原三部曲”所著力描摹的正是這些人物在城市中迷惘、奮進又惶惑的生命進行曲。

首先，他們初入城市，對于那喧囂繁華的世界往往有一種陌生感和不適應感，如有論者在評析《生命冊》時指出“都市是欲望之都，高樓大廈、華燈珠筵都在炫惑妖魅著人們的欲望之心，這就是‘我’敘述中的城市本質(zhì)，城市的存在方式”③。馮家昌為了娶支書女兒而來到城市以后，對城市的生活就顯得很不適應。同樣，吳志鵬來到省城，他的感覺是“我走在省城的大街上，呼吸著寒森森的空氣，就像走在荒原上一樣，滿心的凄涼和荒蕪。路邊的商場已經(jīng)關門了，連個借腳取暖的地方都沒有。路是陌生的，所有的臉都是陌生的”④。因而，吳志鵬們的進城既有劉姥姥進大觀園式的新鮮勁，但更多的是無邊的冷漠與凄涼，而這種冷漠與凄涼反過來又恰恰刺激了他們征服城市的欲望。

然而，當他們真正立足城市之后，往往陷入一種價值迷惘與精神惶惑之中。比如馮家昌征服李冬冬后，“卻感到了他從未有過的失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是他占領了‘城市’，還是‘城市’強奸了他”⑥。吳志鵬也在最后說道：“我的心哭了。也許，我真的回不來了。”⑦李佩甫所塑造的這群向往都市并實現(xiàn)了愿望的農(nóng)民，始終有割舍不斷的鄉(xiāng)土情結，但走到最后，他們發(fā)現(xiàn)想回去已不可能，在闖進城市這條路上，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初衷，背叛了自我，馮家昌原本是為娶得劉漢香而進城的，但最終他為了進城娶了城市女人，吳志鵬當講師時也曾對學生梅村許下“等我三年”的諾言，但后來也與別的女人結了婚。吳志鵬和馮家昌的共同點是，在城市之中懷著無根的懸浮感與對自己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城市身份的懷疑，從而陷入深深的惶惑。正如有論者所說的：“在李佩甫的所有作品中，還有一種‘罪’的探尋與反思：人類的最深沉的罪孽感不是導源于對具體的條文規(guī)范的違反，而在于切斷了自身和大地的關聯(lián)。”⑧從呼國慶到馮家昌再到吳志鵬，李佩甫對于農(nóng)民進城的刻畫逐步深入、具體，呼國慶的進城歷程表現(xiàn)很少，因為他一出場就是縣長，他的成功基本來源于呼天成的鼎力相助。馮家昌的進城，主要在軍營中完成，他沒有直接的靠山，只能以婚姻為工具換取仕途，同時又通過對老首長的巴結得以上位。相對而言，吳志鵬最為勢單力薄，他父母都已離世，在城市中更無親朋，只能靠自己打拼，所以吳志鵬的進城之路最為艱辛。與前兩者不同的是，他不是靠政治手段謀取地位，而是通過經(jīng)商在城市中立足，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艱難得到了詳細的反映。因而可以說，《生命冊》通過吳志鵬、駱駝等人的進城歷程，更為深刻地表現(xiàn)了農(nóng)民進城的苦楚與立足之后的無根之痛，正是在這一意義上，《生命冊》實現(xiàn)了對《羊的門》和《城的燈》的超越。

這迷惘、奮進、惶惑的精神變奏真實反映了當代農(nóng)民進城的心路歷程。對比高曉聲的《陳奐生上城》，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二者有許多不同。高曉聲在這篇小說中，著力揭示的是農(nóng)民在進城過程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劣根性，比如陳奐生花了五塊錢住賓館后，就使勁往沙發(fā)上坐，甚至不顧一身臟污躺到床上，因為他覺得反正花了這么多錢，就應該好好享受。等他回村之后，又將“坐過書記的車”和“住過五塊錢一夜的賓館”作為炫耀的資本，而村民果然對他前倨后恭。陳奐生的種種表現(xiàn)與魯迅筆下的阿Q何其相似，都是以精神勝利的方式來擺脫現(xiàn)實中的困境，從而達到心理上的滿足。認為盡情使用賓館中的設施，就把五塊錢賺回來了，這是一種愚昧的小農(nóng)思想，也有占小便宜的成分，這都真實反映了農(nóng)民的細微心理。李佩甫與高曉聲筆下生活于同一時代的農(nóng)民，表現(xiàn)出來的特點卻大異其趣，這跟兩位作家不同的觀察視點有關。就農(nóng)民進城這一事件來說，李佩甫更關注他們在此路程中的奮斗心曲，而高曉聲卻著力于發(fā)掘農(nóng)民固有的心理缺陷。造成這種差異的重要原因，在于兩者不同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經(jīng)歷，李佩甫1997年在河南某市掛職副市長，并以職務之便考察河南農(nóng)民的生活狀況，由于身在城市，且涉入政界，李佩甫對農(nóng)民在城市立足、攀升過程中的一些政治內(nèi)幕多有了解，所以呼國慶、馮家昌在政治當中的斡旋、激斗與身不由己，寫得淋漓盡致。相反，高曉聲有著十幾年的農(nóng)村生活經(jīng)歷，他是一個真正的農(nóng)民，做過許多農(nóng)活，因此對農(nóng)民的真實心理有精準的把握。質(zhì)言之，同樣對待農(nóng)民進城的題材，高曉聲是以農(nóng)村的眼光去體察的，而李佩甫則以城市的眼光去探視。

二

離鄉(xiāng)者是平原三部曲的首要書寫對象，但守鄉(xiāng)者的形象數(shù)量更為龐大。李佩甫對于他們的描寫，能夠看到魯迅的影子，即揭示出農(nóng)民根深蒂固的落后心理。

其一是權力崇拜意識。比如《生命冊》中無梁村民對大國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一開始，由于大國對母親蟲嫂的刻薄，村民們對大國非常鄙視，甚至不讓他進村。后來，大國當上縣教育局分管招生工作的副局長，村民們又主動找上門去，之前對于他不孝的義憤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村民們這種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完全是因為大國有了權力。這個細節(jié)，很容易讓我們想起趙樹理小說《李有才板話》中老秦對老楊的態(tài)度，當老秦知道老楊是縣里來的官時，對他無比恭敬，當知道老楊不過是長工出身時，又表示出不屑，最后老楊幫他解決了問題，則對老楊磕頭謝恩。趙樹理和李佩甫在表現(xiàn)農(nóng)民這一心理轉(zhuǎn)變時采取了類似的藝術手法，甚至在情節(jié)上都非常相似。趙樹理所寫的是新中國成立前后農(nóng)民心理的變化，權力崇拜意識不是他主要的關注點，因而《李有才板話》中的這個情節(jié)，可說是一筆帶過，順手而寫，而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重點關注的就是守鄉(xiāng)農(nóng)民的落后心理，因而關于權力崇拜的內(nèi)容占小說很大分量。

其二是甘于做奴隸的集體無意識，這種奴隸心理在《羊的門》里得到了最為深刻的揭示。呼天成作為呼家堡的一把手，擁有絕對的權威，他因為幾聲狗叫打攪了與小雪的交合而下殺狗令，于是一夜之間全村的狗都被殺光了。等到他臨終之際，又忽然想聽狗叫，于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學狗叫給他聽。這一聲聲荒謬的“人之犬吠”極為深刻地反映了村民們在內(nèi)心深處其實就是呼天成統(tǒng)治下的一只狗，他們在精神上是匍匐著的，從來沒有把自己的靈魂放到與呼天成平等的位置上。無疑這種甘于作奴隸的心理是長期的封建專制統(tǒng)治烙在中國人心中的鬼影，始終揮之不去。

此外，魯迅在他的小說中曾多次寫到的看客心態(tài)以及人對他人苦難的冷漠、麻木甚而落井下石，在《生命冊》中也有體現(xiàn)。比如梁五方在“文革”期間因為“私自買零件組裝自行車”等莫須有的罪名被打倒時，全村人都擁上去打他，哪怕平日里跟他無怨無仇。海林家女人“有一次鞋底子終于刮著了五方的臉，她一下子哇的一聲叫了……能扇著梁五方的臉，她是多么快樂呀！”⑨海林家女人以用鞋底打到梁五方的臉為樂，這并不是因為報復，因為她與梁五方并無過節(jié)，那么，這只能說是一種無目的性的發(fā)泄，海林家女人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一種發(fā)泄的滿足，這與那群聽著祥林嫂的悲慘故事而流下眼淚又滿足離開的鄉(xiāng)下女人的心態(tài)并無二致，她們都是把別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娛樂與消遣。梁五方的親哥也加入了施暴者的行列，只見“就在梁五方倒地的那一刻，他的二哥五升偷偷地從袖筒里掏出了一個驢糞蛋，塞了他一嘴驢糞！”⑩自己的親哥在落難時非但不伸出援手，反而報之以驢糞，這的確是令人寒心的。類似的一幕發(fā)生在蟲嫂身上，蟲嫂由于與男人們關系混亂，很遭村里女人的嫉恨，一次，女人們將她衣服剝光，蟲嫂在雨中裸身奔逃，而這時蟲嫂遭難，曾經(jīng)與她有關系的男人都成了縮頭烏龜，非但不施救，而且以偷看她裸身奔跑的場景為樂。有意味的是，小說敘事主人公“我”(吳志鵬)坦白了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這個時候吳志鵬還小，但他也學得和大人們一樣，這正如小說中所寫的“在一定的時間和氛圍里，惡氣和毒意是可以傳染的”，大人們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小孩，如此一代傳一代，便成為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形成的積習。

平原三部曲中所反映的農(nóng)民守鄉(xiāng)者的權力崇拜、奴性意識以及看客心理，都是與魯迅的“批判國民性”思想一脈相承的。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隨著時代的變遷，農(nóng)民的這些心理依然根深蒂固地存在著，李佩甫在此提醒我們，魯迅一輩先行者對于國民陰暗面性格的擔憂依然存在著，改良鄙陋的傳統(tǒng)國民性格，發(fā)揚健康的現(xiàn)代農(nóng)民文化心理，依然任重道遠。

當然，與上述諸種農(nóng)民負面品性不同的是，《生命冊》中也描繪了“守鄉(xiāng)者”帶有積極色彩的文化心理。李佩甫常常用植物來隱喻他筆下的人物，如他自己所說“最早從《紅螞蚱 綠螞蚱》開始……爾后至《羊的門》、《城的燈》，再到《生命冊》，我研究‘土壤與植物’的關系，我是把人當作‘植物’來寫的”?！堆虻拈T》一開始就濃墨重彩地描繪了平原上各種各樣的草，而《生命冊》則寫了很多的樹，在這里樹被賦予了堅韌的品格，“在平原，樹與風的搏斗是長年的、持久的，也是命對命的，就像是一對老冤家”。樹與風的搏斗正隱喻著平原上的農(nóng)民與艱苦生活的搏斗，而具有樹之品格的人物在《生命冊》中有幾個典型。

在臨床中接診之后應當及時按照患者的病史、癥狀、體征及輔助檢查結果快速判斷，篩選出高危胸痛，并及時處理，提高患者預后效果。在鑒別中因為患者的疼痛情況、病史以及疼痛部位等存在差異，所以為了有效提升鑒別診斷效果，需要在診斷初期，做好全面的檢查，綜合進行初步判斷。100例患者中94例患者通過有效治療后痊愈或好轉(zhuǎn)出院（94.00%）。

首先是一輩子命運坎坷的春才，他為了自罰看蔡葦香洗澡的罪愆而引刀自宮，此后以賣豆腐為生，賣了二十多年，而且，他的豆制品從不摻假，因而得到村民的信賴。書中對于春才有一句評語“他是一個很有骨氣的失敗者。因為他誠實”。春才在世俗意義上是失敗了的，他因身體原因未能成家傳后，事業(yè)也不算成功，平平常常度過一生，但他有骨氣，他一生堅持誠信經(jīng)營，生活中接踵而來的困難都沒有打垮他，這樣一種韌勁，是平原農(nóng)民特有的品格。其次是同樣生活艱辛的蟲嫂，她靠撿垃圾來撫養(yǎng)三個孩子上學，當看到當官后不愿意認他的兒子大國的自行車壞了，她幫他買了一輛新的，盡管大國并不領情。她辛苦帶大的三個兒女都對她不好，但她無怨無悔地付出著。蟲嫂身上所體現(xiàn)的，既有舍身做梯的偉大的母性精神，也有平原農(nóng)民固有的忍耐與頑強品格。

從《羊的門》到《城的燈》再到《生命冊》，在同一農(nóng)民題材的譜系當中，李佩甫寫作的關注重心也在逐漸轉(zhuǎn)移，《羊的門》主要寫的是一個農(nóng)民王的權力控制欲，并深入剖析中原農(nóng)民對權力的極度崇拜?！冻堑臒簟分饕P注農(nóng)民扎根城市的艱難并把此歷程寫得驚心動魄?！渡鼉浴废鄬τ谇皟刹浚嗔艘环N生命的寬容，它是一部真正的生命之書，用幾乎同等的分量敘寫守鄉(xiāng)者與離鄉(xiāng)者的命運。權力崇拜與奴隸意識在《生命冊》中都得到了反映，但是中原農(nóng)民堅韌不拔的精神，才是其關注的核心?！渡鼉浴肥抢钆甯ζ皆壳募蟪芍?，它詮釋了中原農(nóng)民最為深刻的文化心理，作者認為，那種敢于與命運做斗爭的忍耐與堅韌才是中原農(nóng)民最為寶貴的品格。春才與蟲嫂，都如同平原上那些與風沙殊死搏斗的樹一樣，具有不屈的意志力。忍耐，是平原農(nóng)民的生存之道，李佩甫在《生命冊》中禮贊了平原農(nóng)民這種生生不息的生命原力。隨著作家年齡的增長，看待生活的角度也發(fā)生了變化，《羊的門》與《城的燈》是中年之作，但書中飽含著青年的熱烈與激情，近60歲的李佩甫寫下的《生命冊》，則對生命有著更多的理解與寬容，對人世艱辛懷有慈悲之感。進城者吳志鵬在村民堅毅品格的感召之下，終于不再汲汲于功名富貴，并且誠心服膺平原農(nóng)民的不屈精神，這在前兩部作品的進城主人公中都是沒有的。綜觀這三部曲的演變，我們也可以看到李佩甫對農(nóng)民文化心理理解的逐步加深，到《生命冊》，則用圓融的思想為其平原系列畫上了句號。

三

離鄉(xiāng)者是李佩甫的主要關注對象，《羊的門》中呼天成雖為第一主人公，呼國慶形象也十分重要，而《生命冊》與《城的燈》都是離鄉(xiāng)者的一部進城心史。許多作家都關注當代社會中的離鄉(xiāng)者，比如畢飛宇的《玉米》描寫了擁有強烈進城欲望的三姐妹，她們?yōu)檫M城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張煒《古船》中的隋見素也與他安分的哥哥迥然不同，去城市闖蕩而最終落魄回鄉(xiāng)；孫慧芬《歇馬山莊》的女主人公小青也與安于鄉(xiāng)村的丈夫程買子格格不入，所以與他離婚而奔向城市。無一例外，這些離鄉(xiāng)者進城的歷程都無比艱難，他們始終不能真正地融入城市。李佩甫的獨特之處在于，他用大量細節(jié)描繪了這個進城過程的艱辛，更為重要的是，他寫出了農(nóng)民進城之后靈魂無依的漂泊感，以及再也無法回到鄉(xiāng)村的疼痛感。李佩甫筆下的離鄉(xiāng)者之所以進城，是因為他們追求更為富足的生活，城市于他們而言是榮譽也是地位，但他們進城之后倍感孤獨，則因為這些離鄉(xiāng)者的靈魂本屬于鄉(xiāng)村，他們獲得了渴望中的名利財富，卻不得不撕裂自己的心靈。他們要在城市社會的叢林法則中生存下來，必須背棄道義，甚而用上一些卑鄙的手段。然而他們的內(nèi)心還存有一絲源于鄉(xiāng)村社會的良知與清純，這必然與他們所接觸到的種種污濁發(fā)生巨大的交戰(zhàn)，這種交戰(zhàn)時時叩擊著他們的靈魂，痛苦與無奈也就油然而生。這是作為第一代進城者必然面臨的境地，李佩甫對于他們這種心理的描繪是非常到位的，是觸及靈魂的，也顯現(xiàn)了他小說所達到的精神高度。

注釋：

①李佩甫、舒晉瑜：《看清腳下的土地》，《上海文學》2012年第10期。

②姚曉雷：《“綿羊地”和它上面的“綿羊”們——李佩甫小說中百姓一族的一種國民性批判》，《山東社會科學》2004年第8期。

③苗變麗：《〈生命冊〉：鄉(xiāng)村和城市相繼潰敗后鄉(xiāng)關何處》，《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

④李佩甫：《生命冊》，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4頁。

⑤李佩甫：《城的燈》，長江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97頁。

⑥李佩甫：《城的燈》，長江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191頁。

⑦李佩甫：《生命冊》，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433頁。

⑧舒晉瑜：《李佩甫：〈生命冊〉是我的“內(nèi)省書”》，《中華讀書報》2012年12月26日。

⑨李佩甫：《生命冊》，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124頁。

⑩李佩甫：《生命冊》，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1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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