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戽i成
遠去的或者沒有遠去(八章)
上海朱鎖成
事實上,不是每根火柴都能閃光的,生活中我們時常受傷或者雨淋。
作為火柴就要時刻成為方陣里最先閃爍的那一根。
也許很多時候,我們默默并且無語,只要還有停電黑暗來臨,就要昂起赤誠的頭顱。
雖然說這番話時,火柴已經(jīng)淡出歷史。
世界無論怎樣更替,仍需一種閃光或獻身,只要不淋濕。
做一束先于九十九根沖出坑道的火焰吧……
再也不用穿補丁的衣服了。
補丁已經(jīng)完成它的行程和使命。補丁是一個時代的節(jié)儉和光榮。
不過當屋頂漏水,手指碰破,我們往往會蓋上一塊油毛氈,敷上一塊消毒的紗布。
油毛氈就是補丁,紗布就是補丁。
當行為出現(xiàn)窟窿,我們是拒絕補丁還是縫補?
補丁并沒有走遠……
想起它就想起母親的手指,江南的雨絲,月光的溫柔。
針的使用越來越少,與之干涸的還有柔軟的細線。
針在一角沉寂,甚至銹蝕。
但針扎在線板上一刻也沒離開我們,隨時準備行云流水,留下真誠的足跡,或者擲地有聲。
針屬于母親的時代。
但當紐扣脫落,裙擺炸線,我們還會擎起千鈞的重量嗎?
等我一覺醒來,15瓦燈還亮著,窗外刮著風。
燈還是一眨不眨瞅著針尖,不時在額發(fā)劃拉一下閃電。
15瓦燈是舊時的昏暗或者混沌。
一天勞累之后,坐在燈下或許是她最疲乏,也是最輕松時。
后來知道一盞燈比我想象得還要辛苦,布滿灰塵。
只有當除夕來臨才點幾天25瓦的奢侈。
一盞燈和我親密無間。
一盞燈在我的生活中已經(jīng)走遠或者熄滅。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15瓦了。
面對黑夜,我只有在夢里呼喚……
命運把我拋到有麥浪的地方。雪,漫天的雪在除夕下著,原本碧綠的麥浪被雪羽覆蓋,那一年我和麥子在鄉(xiāng)下過年。
鋪天蓋地的麥子,收起了最初的鋒刃,就像我的瘦弱被厚厚的棉衣包裹,我想,此刻麥子是堅強的,沒有了葉片的單薄或怯懦,或者生命中必要經(jīng)過這樣洗練或磨難,才能茁壯并金黃,才能稱其為浪。
浪,大地賦予的鋒芒,劍之刃也。
不是每一個人都配有鋒芒的。像小溪,小河,頂多稱為漣漪或者波紋。
只有大海才有波浪,只有高山才有鋒巒,只有森林才有綠濤,只有船舷抵達碼頭時才綻放激動的浪花。
我知道,生命里我曾是一朵麥浪,或許是小小的,嫩嫩的,卑微的,沒人破曉。
我知道骨子里堅強的原因了……
人生苦短,何以自己為敵。
落葉尚知深秋,夏日江河一遇冰點也失波濤。
放下或許是唯一的坦途。
當新年來臨,璀璨的焰火順勢灰飛煙滅。
戀人遠去,空余一張站臺票幾絲惆悵。
考場失意,或許卸下千斤塊壘或秤砣。
無需與命運較勁,無需與白發(fā)生愁,放下,人人皆可的答題。
放下,換來每天的早起早睡或晚起晚睡。放下,茶之慢舞,月之獨飲。
放下是一種停泊,一種九九歸一。
放下,天藍藍的,水清清的。
不放下,又怎樣?
一張紙似乎是輕的。
一張薄薄的紙,甚至難以承受水的侵蝕。
一張紙又是重的,能承載歷史的澎湃與血雨腥風。
承載愛的深情,月色的柔美或憂郁。
承載草原的墨綠,山的凝重,黃河的苦難。
承載血承載淚承載詩,承載黑夜與寂寞。
一張紙或者是孤獨的,默默無聞。
一張紙在行走。
一張薄薄的紙,一個平平凡凡的人生,很輕很輕,又很重很重……
一直喜歡綠皮火車,黑色的車頭白色的濃煙。
無論白天黑夜,我們只管坐在車廂,或聊天或無語或眺望或酣睡,等太陽升起或者華燈初放,我們總能抵達各自的目的地。
因為我們確信車頭是有方向的。兩旁的月臺和等候是有方向的。
無論天寒地凍,只要等,就有仰望的車次和車座,即使星星在過道里擠來擠去,心里也有前方到站。
方向是不怕高山狂風暴雨的。即便我們常常晚點搭乘慢車。
一直都有方向。并且提速和準點。
人生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