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齡再當(dāng)媽，為天津爆炸案中犧牲的兒子找回弟弟/

■/文小藍

高齡再當(dāng)媽，為天津爆炸案中犧牲的兒子找回弟弟/

■/文小藍

本文主人公

一個小生命的到來，讓她的母愛情感得以釋放??

43歲的劉云愛，試管高齡受孕產(chǎn)下一個男嬰。村里人有些費解：女兒都長大了，她頭發(fā)也白了不少，怎么現(xiàn)在還生孩子？還有，明明預(yù)產(chǎn)期是1個星期后，為什么她要提前剖腹把孩子生下來？大家起初無法理解這個執(zhí)拗的母親。

2016年8月1日，當(dāng)聽到嬰兒第一聲響亮的啼哭，劉云愛落淚了：“兒啊，你有弟弟了。我們要接你回家?！痹瓉硭褪翘旖虮ò笭奚南绬T蔡家遠的母親。

高齡生子的原因：中年喪子

2016年8月1日，湖南永州市中心醫(yī)院產(chǎn)科手術(shù)室正緊張地進行著手術(shù)。不到1個小時，產(chǎn)房傳來好消息，高齡產(chǎn)婦劉云愛剖腹產(chǎn)下一名4公斤重的男嬰，母子平安。忐忑不安的丈夫蔡來元等來了產(chǎn)房的消息，激動地自言自語：“兒子，你有弟弟了！”預(yù)產(chǎn)期原本在1個星期后，但孕婦劉云愛執(zhí)意提前，把孩子的生日選在8月1日，她對婦產(chǎn)科醫(yī)生說：“這天是建軍節(jié)，對我們來說有意義?！?/p>

時間如果可以停留在2015年8月12日上午，那么一切該多好。

那天是永州市雙牌縣打鼓坪鄉(xiāng)東河源村農(nóng)民蔡來元的生日。一大早，他接到在天津市公安消防總隊當(dāng)兵的兒子的生日祝福電話。懂事的兒子買了一雙鞋寄給父親當(dāng)生日禮物。蔡來元眉開眼笑，他的兒子18歲了，他琢磨著家里蓋好樓房，過兩年，等兒子退伍回來給他尋一門親事，自己也就快抱孫子了。

然而厄運卻不期而至。就在這天晚上，蔡家遠永遠失聯(lián)了。兒子說了晚上還要打電話給他，可是電話卻沒打來，他們打過去也打不通。8月17日，焦灼的蔡來元一家等來一個電話，是天津消防總隊打來的，告訴他一個噩耗：他的兒子蔡家遠在天津大爆炸事故中犧牲。

蔡來元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妻子劉云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蔡來元趕緊扶起她，又是順氣，又是喂開水，好半天劉云愛才醒過來。此后好久，劉云愛被巨大的悲傷籠罩著，吃不下，睡不著，天天以淚洗面。

天津方面打電話來，請家屬去處理后事。在現(xiàn)場，只要有人提“蔡家遠”三個字，妻子的眼淚就會流出來，繼而她號啕大哭：“我的兒子才18歲啊，怎么說沒有就沒有了？”凄慘的哭聲讓人動容。

辦完兒子的后事，蔡來元和妻子商量把兒子的骨灰盒留在天津，她怕妻子睹物思人。妻子含淚答應(yīng)了?；厝サ幕疖嚿希煞蚝屯嚨穆每驼f到兒子在天津爆炸案中犧牲了，劉元愛從鋪上爬起來，像憤怒的獅子朝丈夫吼：“誰說我的兒子犧牲了？他在外地工作！聽到?jīng)]有？”說完，淚如雨下。

回去后，蔡來元小心翼翼，不再提兒子犧牲的事。他們夫妻出門數(shù)天，好心的鄰居問他們上哪里去了，劉云愛開口：“我們看兒子去了，他在外地工作我們不放心?！眲⒃茞蹖鹤拥乃乐M莫如深，以后有人問起，她都告訴別人兒子在外地工作。

兒子沒有了，生活還得繼續(xù)，蔡來元強打精神去做事。他在村頭幫人家殺豬，有時還會出去打零工。但妻子的情況讓他很擔(dān)憂，她還是那樣動不動就會哭出來。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妻子也不見好轉(zhuǎn)，蔡來元讓21歲的大女兒貼身照顧媽媽，他出去打零工。有一天，他接到女兒的電話：“爸爸，媽媽不見了！”蔡來元驚出一身冷汗，后來才知道，妻子趁女兒去做飯，一個人走到河邊準(zhǔn)備跳河，因為有幾個早起的村民路過，她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聞訊趕回來的蔡來元很生氣了：“兒子沒有了，我難道不痛苦？可是我們還有一個家，還有一個女兒呀！”劉云愛的眼淚撲撲直落?！拔叶济靼?，可是我走不出來！你讓我去陪兒子吧！”蔡來元心里一驚，妻子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真的完了。這個樸實的漢子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發(fā)，一籌莫展。

“媽媽，你想弟弟，就再生一個吧?！?1歲的女兒蔡玉蓮一語驚醒夢中人。劉云愛停止了哭泣，與丈夫?qū)ν艘谎邸?/p>

高齡生子的難度：5%的成功率

劉云愛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灰暗下去，“我這么大年紀(jì)，還生得出來嗎？”之后三人默默地回到家。

這晚，劉云愛翻來覆去地想，要是再有一個兒子會怎樣，“家遠有弟弟了！”她脫口而出，對，將來，孩子也會像家遠那樣長得俊，那樣懂事。劉云愛一直浮腫的雙眼，在黑暗中有了異樣神采。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圍著丈夫轉(zhuǎn)了幾圈，欲言又止。最后，蔡來元忍不住了：“有事你倒是說?。　眲⒃茞壅f：“我們一起上市里去一趟吧?！辈虂碓宦牼兔靼琢耍骸白蛱焐弮赫f的話，你當(dāng)真了？”劉云愛點點頭。蔡來元說：“你生蓮兒的時候才21歲，生家遠的時候也不過23歲，現(xiàn)在都40多歲了，身體也不如以前，你可要想清楚?！眲⒃茞蹟蒯斀罔F地說，“我要給兒子生個弟弟，不論多難都要試一試?！?/p>

他們來到市里的婦幼保健院，一個上午孕前檢查做下來，醫(yī)生告訴她一個壞消息，她的雙側(cè)輸卵管堵塞嚴(yán)重，自然受孕的可能性為零。本來恢復(fù)了一點精神的劉云愛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回家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

恰好這天有個遠方親戚來串門。閑聊時，親戚告訴劉云愛，他們那兒一個小媳婦結(jié)婚8年沒有生養(yǎng)，前幾天聽說通過試管受孕，懷上一對雙胞胎兒子。

言者無心，聽著有意。劉云愛的心思又活了，她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做試管嬰兒呢？她和丈夫直奔永州最好的不孕不育醫(yī)院。通過一系列檢查，醫(yī)生告訴她，她做試管嬰兒的成功率只有5%。劉云愛跪下來求醫(yī)生：“醫(yī)生，求求你，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我也要試一試。”

此后的1個月，劉云愛每天到醫(yī)院打促排卵的針。那種針有從手臂打進去的，有從肚子上打進去的，還有從屁股打進去的，針頭細(xì)細(xì)的，扎下去疼得劉云愛直冒冷汗。

有一次醫(yī)生給她扎針，由于早上沒有吃早點，劉云愛一下子暈厥過去。蔡來元趕忙扶起她，發(fā)現(xiàn)妻子的頭磕到桌子角上，腫了一個大包。蔡來元心疼極了，等妻子緩過勁來，他說：“我們回家吧，你不要再遭罪了！”劉云愛抓住丈夫的手：“來元，我沒事，我活著有盼頭了，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看著倔強的妻子，蔡來元既心疼，又無奈。他知道妻子把再生一個孩子當(dāng)成了忘記痛苦的出口，他只好變著法子照顧她，做好吃的給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

主治醫(yī)生經(jīng)驗豐富，也很同情這對夫妻中年喪子的遭遇?？此挲g偏大，給她開了不少調(diào)理身體的中藥。藥很苦，劉云愛每次昂著脖子，閉著眼睛一口氣灌下去。她對著手機里兒子的照片說：“家遠，媽媽不怕，一定要為你生個小弟弟。”

很快到劉云愛取卵泡的時間，那種痛苦劉云愛終生難忘。為了增加成功率，她堅持不打麻藥。她清楚地意識到取卵針進入身體的疼，卵泡被一個個吸取出來，那種痛簡直讓人窒息。同時，蔡來元進入采精室。手術(shù)室里醫(yī)生們緊張地配對，這是非常關(guān)鍵的一步，也許幾十個卵子能和精子配對成功，但可能最后一個都存活不下來。劉云愛夫婦忐忑不安地等待結(jié)果。

接到醫(yī)院通知準(zhǔn)備植入的電話，李云愛喜極而泣，她抱著丈夫說：“是咱們兒子在天上保佑我呢?！眲⒃茞鄣姆置谄诘搅?，醫(yī)生通過導(dǎo)管將胚胎植入她的宮內(nèi)，從此，一個小生命在劉云愛的肚子里悄悄孕育。2015年10月，大兒子蔡家遠去世兩個多月后，劉云愛成功懷上了試管嬰兒。

高齡生子的愿景：帶兒子回家

這個孕期對于劉元愛來說，是那樣漫長，又是那樣難受。她渾身疼痛，四肢無力。20多年前，她記得自己懷著大女兒時，每天出去干農(nóng)活，一點感覺都沒有。臨盆前，她也是自己收拾了幾件衣服，坐著一個親戚的小三輪到縣里的醫(yī)院生下了孩子。那時她年輕，精力好，恢復(fù)得也快。劉云愛撫摸著尚未隆起的肚子，對肚子里的小生命說：“兒子，你以后可要像你哥哥那樣孝順父母啊?！?/p>

在胚胎著床的頭3個月里，劉云愛被要求不能活動，每日除了躺在床上休息之外，連散步都不行。醫(yī)生一再告誡她，這是胚胎著床最關(guān)鍵的時期，一不小心就有流產(chǎn)的可能。

劉云愛的妊娠反應(yīng)一直很嚴(yán)重，勉強吃些食物下去，不出半個小時，胃里就會翻江倒海，緊接著她就會嘔吐不止。但她還會接著吃，“吃下去多少也能吸收一點兒?！彼３Ｃ亲雍屠锩娴男∩鼘υ?。她有時想，沒有這個小生命，說不定她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是他的到來讓自己鼓起勇氣活著，日子因為他才充滿希望。

每次產(chǎn)檢時，聽著孩子的胎音像火車呼嘯聲般有力，她的心里充滿了力量。B超圖顯示，孩子一點點在長大，體重增長速度也很快。這些消息，給了劉云愛無盡的勇氣。懷到5個多月時，她的腿出現(xiàn)水腫，蔡來元每天幫她按摩1個多小時，她才會舒服一點。夜里有時她的腿會突然抽筋，醫(yī)生說可能是缺鈣，給她開了幾盒鈣片，可是抽筋的情況沒有得到緩解，依然三天兩頭腿一陣抽搐。劉云愛有時候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對丈夫說：“不怕，咱孩子在肚子里，咱就有盼頭?！辈虂碓犃?，十分心酸。妻子曾經(jīng)也愛美，怕疼怕打針怕喝中藥，可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此時變得無所畏懼了。

大女兒很貼心，看到媽媽懷孕很辛苦，她主動辭職回家照顧媽媽，每日做新鮮的菜給她吃，水果都是削過皮切成小塊小塊的。那時，誰都不知道劉云愛懷的是男是女，可是一家人堅信是個男孩。

懷孕七八個多月時，劉云愛的腳腫得穿不進鞋子，只好光著腳。那時，她的身體已經(jīng)很笨重了，但她每日仍堅持出去散步一兩個小時，因為醫(yī)生說這樣對胎兒發(fā)育好。整個孕期，劉云愛形容自己每天都在水里火里打滾，身體和心靈都遭罪，但她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2016年7月24日，考慮到妻子的身體情況，再住在鄉(xiāng)下不方便，蔡來元把妻子安排到永州市中心醫(yī)院對面的旅館住下來。

時值三伏天，白天太陽炙烤，人在外面一站，馬上頭昏腦脹，劉云愛就每日清晨出門到附近的公園散步。7月28日，永州市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本縣的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來看望這位執(zhí)著的母親，對她說有困難可以向組織反應(yīng)，他們會幫助解決。劉云愛說：“我只想把我的大兒子接回來，他離開我們太久了?！?/p>

2016年8月7日，劉云愛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后回家。抱著懷里的小嬰兒，她充滿了為人母的欣喜。在悲傷里跋涉得太久，她終于接受了喪子的事實，一個小生命的到來，讓她的母愛情感得以釋放。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筆者看到劉云愛現(xiàn)在和1年前的情況大不一樣，向她表示祝福。樸實的劉云愛說，“我現(xiàn)在只想到天津接回大兒子蔡家遠，好好把小兒子家成養(yǎng)大成人。一家人永遠不分離?！?/p>

（責(zé)編/鄧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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