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xiāng)記（組詩）

葛小明，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出生。作品散見于《北方文學(xué)》《星星》《飛天》《山東文學(xué)》《四川文學(xué)》《時代文學(xué)》《奔流》等報刊。

回鄉(xiāng)記

他挑著地瓜秧過馬路

沒有紅綠燈，分寸完全靠經(jīng)驗

扁擔(dān)不停地在肩頭跳舞

一會高，一會低

一會就要逃出他的駝背了

過路的車子不會因為一個農(nóng)民停下

那些偷偷硬化的道路

那個連野草都不長的新農(nóng)村

但是，他是怎么生存下來的

地瓜秧可以喂羊，或者燒火

做一頓讓兒女一夜長大的飯菜

總之必須得穿過這條馬路

我看見他做好了準(zhǔn)備

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

正好是黃昏

路兩邊的葉子跟著落了

畫 面

小時候養(yǎng)不起牛，母親就是牛

一手拉著犁頭，一手握緊拳頭

父親扶犁很緊張，生怕日子歪了

父親還得暗暗往前推著，用全力

怕土太硬，怕母親撐不到最后

我在新翻的土里撒上種子，埋下收成

有時他們走遠(yuǎn)了，我就小步跟上

也不能大意，多了少了都會欠收

有時母親累了，回頭看一看父親

父親停下來，回頭看一看我

那一刻，我突然也很緊張

麥 地

母親像鐮刀一樣彎下腰，一步一步割起麥子

六月的天空只有太陽，六月的麥地只剩母親

鳥兒避開這個季節(jié)，不再偷食

世界很單調(diào)，這接近人間的幸福

沒有攝影師來采風(fēng)，也不會出現(xiàn)一幅米勒的油畫

麥子和母親都站在大地之上，等待著最終的結(jié)局

說了一句回家

說了一句回家，月亮就消失了

那群落葉告訴我，事情很嚴(yán)重

月亮是最后一盞燈，不應(yīng)該凋零

你拿起半根枯樹枝

在落葉中間寫寫畫畫

黑的是路，白的是故鄉(xiāng)

你只是說了一句回家

月亮便沒有再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