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杰
在時下的珠寶界,人們將紅珊瑚、珍珠和琥珀稱為三大有機寶石,其中紅珊瑚是唯一有生命的千年圣物,它質(zhì)地緊密,艷麗晶瑩而溫潤可人,能如象牙一樣雕琢成千嬌百媚的藝術(shù)品,除了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和觀賞價值外,還具有極強的保健功能,能如美玉般富有靈氣。因此,自漢代以來,紅珊瑚便被視為吉祥富有的象征,成為皇家顯貴們的珍寶圣品。
可是,“千年珊瑚萬年紅”,紅珊瑚來自大洋深處,不僅采集異常艱難,而且產(chǎn)量稀少。近年來,隨著收藏市場的一再升溫,過度的開采導(dǎo)致紅珊瑚價格一路攀升。為了這一珍寶,形形色色的人們也在不斷上演著貪婪和罪惡。
家有寶物能救命
2016年春天,正當(dāng)高麗為籌集手術(shù)費幾近絕望時,一個意外驚喜卻突然降臨。
高麗今年37歲,雖然和丈夫?qū)O國慶已離婚五年,可是因為和婆婆一直情同母女,因此離婚后她和兒子銘銘便和婆婆相依為命。
去年秋天,她的婆婆突然患上了脊髓性白血病,醫(yī)生說:如果不進行骨髓移植只能等死??墒歉甙旱氖中g(shù)費和醫(yī)藥費讓人咋舌:至少需要50萬。
高麗只是一家銀行的普通職員,平時的工資除了供兒子上學(xué)和一家三口的日?;ㄤN外已所剩無幾。為了婆婆,高麗第一次主動給已經(jīng)成家的前夫打去電話??墒堑诙?,孫國慶無奈地告訴她:家中的財政大權(quán)自己說了不算。于是高麗只能一個人去籌錢。
因為婆婆堅決不同意賣掉房子,為了湊夠那50萬,高麗不斷求親拜友,幾乎一整個春天都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一天,高麗又要出門借錢時,突然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門外。男子自稱叫李強,是一位癡迷紅珊瑚多年的藏家。他聽高麗的同事說高麗手上有紅珊瑚,于是冒昧前來詢問能否割愛。說著,還將準(zhǔn)備的一套化妝品遞過來。見他如此客氣并懂禮數(shù),高麗便將他讓到了家里。
其實,在單位里高麗沉默少言,同事不可能知道自己家里有什么財物。雖然知道李強撒謊,可是畢竟將紅珊瑚賣了換錢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很快,高麗就從柜底的錦盒里取出一個鹿角形的紅珊瑚丫叉,這個物件是取用了紅珊瑚的一塊斷料加工而成,幾乎只有初生嬰兒的兩個指頭大小,通體朱紅,晶瑩剔透,李強捧住便止不住叫好,馬上表示愿意出4萬的價格。因為急等用錢,經(jīng)過稍加價還價,最終雙方以5萬元成交。
如此小的一塊就賣了5萬,高麗有些驚喜??墒窍氲骄?0萬還相差太多,她很快又滿面愁云??吹剿那榫w變化,李強忙尋問原因。得知她的婆婆患病后,李強止不住嘆息:5萬只是杯水車薪,如果有一件大的,保你再沒煩惱并且還有很多余錢。他的話讓高麗心里一驚:似乎對方連自己手上有什么寶物早就摸清了。
高麗手上還真的有一個大件,那是一棵紅珊瑚樹。當(dāng)年談戀愛時,孫國慶曾不止一次地亮給她看,并告訴她:這是自己在英國留學(xué)時,突然遇到一次慈善拍賣,他唯獨對這棵樹情有獨鐘,于是打電話回家鬧著非買下不可。當(dāng)時家里開著紡織企業(yè),溺愛兒子的公公便將錢打了過去。不料,因拍賣價格抬高,孫國慶不得不連自己的學(xué)費也全部押上,這才將紅珊瑚拍到手中。那一年,孫國慶吃了一年的方便面和硬面包,早起晚歸打工掙學(xué)費,但他一點也沒后悔。后來他參加了電視臺的鑒寶節(jié)目,專家認(rèn)為這株紅珊瑚樹是非常難得的寶貝,就連下面的菱口型花盆都是清中期的琺瑯。孫國慶夸夸其辭,一再證明這株紅珊瑚價值不菲??墒歉啕愂莻€外行,兩人戀愛時孫家早沒了什么企業(yè),公公婆婆天天養(yǎng)病,因此高麗對他的話只是半信半疑。
婚后,孫國慶雖然工作不錯,但卻安于現(xiàn)狀,不思進取。業(yè)余時間經(jīng)常和藏友混在一起。婚后七年,經(jīng)常有個叫凌子的姑娘前來欣賞這株珊瑚,想不到,一來二去的竟和孫國慶勾搭到一起。
為此,高麗一氣之下提出了離婚,公公也被氣得一病不起,幾個月后便離開了人世。因為過錯在男方,孫國慶在凈身出戶前,一再哀求自己帶走珊瑚??墒浅鲇趫髲?fù),高麗偏偏不肯將這個罪魁禍?zhǔn)鬃尳o他。她將珊瑚放進了柜子,平時都不愿意看一眼。
如今,在需要紅珊瑚換救命錢時,高麗也盼著早點出手??墒菑睦顝娔亲屓松傻难孕兄校杏X真正的買主應(yīng)該另有他人。為此,她非常矛盾,沒有明確表明自己手里還有貨,而是留下了李強的電話,讓他回去等消息。
離婚夫妻再“聯(lián)手”
當(dāng)天晚上,高麗幾乎一夜未眠。次日一早,她就鉆進了本市最大的文玩市場,在這里,她不但學(xué)到了很多專業(yè)的鑒定常識,更了解了紅珊瑚的珍貴原因。
原來,我們常見的白珊瑚生于淺海,數(shù)量龐大,質(zhì)地疏松,所以并不名貴??墒牵t珊瑚卻截然相反,它只生長在近2000米的深海下,如象牙般質(zhì)地緊密,硬度極高,能被精雕細(xì)琢成各種精美的藝術(shù)品,且外表紅艷溫潤,美麗可人。
而且,紅珊瑚產(chǎn)量極低,20年才長一寸,300年才長一公斤。物以稀為貴,自古以來便被人們視為吉祥富有的象征,成為皇族和達(dá)官顯貴的心愛。清朝只有二品以上官員才能上朝佩戴紅珊瑚帽頂和朝珠。近年來,因為過度采集,國家不得不將紅珊瑚蟲列為一類保護動物,嚴(yán)禁隨便采摘的行為??墒菄?yán)禁之下卻激起了人們更瘋狂的追求。
高麗連學(xué)加看,一直拖到傍晚時分,才約李強前來看貨。果然,李強接電話后馬上趕了過來。還沒等他坐穩(wěn),高麗就悶聲不響地將那株紅珊瑚樹端了出來。只見它色澤紅艷,粗如指,闊如扇,既像樹枝又像花,且形體碩大,枝干分布勻稱,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陳設(shè)過的吉祥景致。在下面的菱口型掐絲琺瑯花盆的襯托下,更顯得千嬌百媚,美不勝收。
俗話說:月下美人燈下玉。因為“吃光”,人和物的不盡如人意之處往往會被淡化。李強可能也明白這個道理??此行┏圆粶?zhǔn),高麗更故意催促他盡快開價。李強額頭上開始冒出涔涔汗水。他一個勁地拍照片和視頻,聲稱先找個專家鑒定一下,說完便溜掉了。
他前腳剛走,高麗后腳便跟蹤了上去。如她所料,李強徑直去了一家咖啡館,找到了里面的真實買家。隔著玻璃墻,高麗發(fā)現(xiàn)那人正是前夫?qū)O國慶。沒有錢給親媽治病,卻有錢買珊瑚,高麗氣得渾身顫抖,竟因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等高麗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孫國慶摟著兒子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久未出現(xiàn)的溫馨讓高麗心里一軟,淚水頓作傾盆雨。
孫國慶忙不迭地解釋:其實,自己也恨不得馬上給母親動手術(shù),可是家里的錢全由凌子把控著,她一直對紅珊瑚惦念不忘,聽說婆婆生病后,她也不想掏錢,因為只有逼得高麗賣家產(chǎn),才有機會趁機將珊瑚買回來。
孫國慶本來就受夠了凌子的刁蠻任性,想買寶貝竟不惜以自己母親的健康為籌碼,更讓他心生不滿??墒牵枳拥募易鍎萘︼@赫,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凌子還擔(dān)心高麗不肯賣給自己,于是讓孫國慶找了李強來當(dāng)托兒。
高麗不愿看孫國慶的窩囊樣子,扭過頭斥責(zé)他:為了這樣的女人,你竟然背棄了我們娘倆!現(xiàn)在婆婆的病十有八九就是讓你氣出來的,這個病不但花銷大,就算治好了以后怕是也離不開人,又要借錢又要照顧病人,你讓我怎么辦?!
孫國慶自知理虧,不斷賠不是,并表示:如果高麗愿意,自己可以和她一同撐起這個家。聽到父母話中稍有緩和的味道,兒子也淚漣漣地哀求:媽媽,求你讓爸爸回來吧。在孩子面前,夫妻倆抱頭痛哭。
離婚這些年來高麗受夠了一個人的艱辛,最終她妥協(xié)了,接受了孫國慶回歸家庭的要求??墒蔷退銉扇藦?fù)婚,想救婆婆也必須靠賣掉珊瑚,高麗不想讓凌子的小算盤得逞:憑什么讓那個狐貍精得到那么好的寶貝,你得想辦法,既要來她的錢又不能給她真貨。
孫國慶對高麗多年來的付出心存感激,如今這個要求他只能言聽計從,咬牙同意了。
“變臉珊瑚”唱大戲
孫國慶深知,想騙過具備一定鑒賞能力的凌子,必須下一番大功夫。幸好,有消息靈通的藏友給推薦了一位珊瑚造假的高手。
因為紅珊瑚屢創(chuàng)天價,早就有人動起了造假的歪腦筋。這位被推薦的高手名叫張成,專業(yè)鉆研作假多年,能以各種材料做出以假亂真的“上品紅珊瑚”。
孫國慶不但讓張成看了珊瑚的照片,還詳細(xì)講述了凌子的鑒賞水平,對客戶指定的“命題作文”,張成也高度重視,他決定動用自己最頂尖的技術(shù)“變臉珊瑚”來完成這單生意。
在自己的備用料中,張成精選出一株外形較相似的紅珊瑚,這株紅珊瑚顏色不勻,雜質(zhì)較多,本是一塊磚頭料。張成如做一場內(nèi)臟手術(shù)般,按照片上的樣子,對一些枝丫進行了修剪和補充,之后對剪接處的痕跡打磨拋光,兩天下來,珊瑚的外形已經(jīng)和照片上相差無幾。
初步整形后,張成才對這株珊瑚進行染色,他將自己特制的染料覆蓋住了原有的白斑、黑暈和倒枝、死枝等不鮮活的顏色,讓珊瑚達(dá)到了最頂級的牛血紅,徹底晾干后又進行二次拋光,于是一株毫無生機的珊瑚在他手下恢復(fù)了光彩,看上去比真的更光彩耀目,讓人不禁拍案叫絕。
為了更具迷惑性,張成建議使用原來的花盆。孫國慶狠了狠心同意了。于是,真花盆被換到假貨上,假珊瑚果然變得更華貴不凡。
靠這株真假結(jié)合的美容珊瑚,果然瞞過了凌子的眼睛。只是孫國慶沒忍心騙得太狠,謊稱150萬便能買到手。凌子果然以為撿了漏,很痛快地掏出了銀行卡。
靠“賣”珊瑚的錢,孫國慶很快為母親做了骨髓移植手術(shù),還買來很多營養(yǎng)品??粗赣H臉色一天比一天紅潤,高麗也開始對自己噓寒問暖,一種久違的家庭溫馨讓他陶醉其中。在高麗的催促下,他也決定盡快和凌子攤牌,以便解除婚姻。
雖然沉浸在得到寶貝的喜悅里,凌子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孫國慶的異常:他不但不再干家務(wù),對自己也不再俯首帖耳,平時還經(jīng)常往外跑。為了防止出現(xiàn)意外,凌子在他一次出門后也悄悄實施了跟蹤,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孫國慶先驅(qū)車去接高麗,然后兩人喜笑顏開地一同去了醫(yī)院。重歸于好的樣子讓她警覺起來,為了摸清楚兩人的關(guān)系恢復(fù)到了什么程度,她沒有發(fā)作,偷偷在孫國慶的車?yán)锇擦艘粋€竊聽器。
幾天后,凌子從錄音中聽到了兩人的談話:高麗埋怨孫國慶不該用上那個清中期的花盆,白白損失了一大筆錢,就該讓那個狐貍精得一個徹頭徹尾的假貨……凌子目瞪口呆,本想做一次趕盡殺絕式的大收購,誰知卻落入枕邊人和前妻暗度陳倉設(shè)下的陷阱里。
當(dāng)天,怒不可遏的凌子帶著錄音趕到高麗家中,逼她將真品交出來。看到高麗理都不理,孫國慶擔(dān)心惹出更大事端,一再勸高麗交出來。見高麗仍然呆著不動,他忙從柜子里將紅珊瑚取了出來。不料,高麗以之前賣得太賤為由,要求凌子必須出一個更高的價格。凌子堅決不同意,于是兩個女人你爭我奪,磕碰中那株珊瑚樹竟斷了……
孫國慶的母親聽說紅珊瑚被毀,竟怒火攻心,再也沒能醒過來。一氣之下,高麗逼孫國慶和凌子打起了離婚官司,其中因為紅珊瑚的糾紛,又牽出當(dāng)年的小三上位的道德之爭,讓參與的律師都頭疼不已。一位律師如此評價:一場原本簡單的紅珊瑚交易,因為摻雜了瘋狂的貪欲、憤怒的報復(fù)、陰暗的背叛,而變得一地雞毛,無法收場。
美麗且價值不菲的紅珊瑚收藏雖陷阱密布,但是靠豐富的經(jīng)驗和精準(zhǔn)的眼光畢竟能辨出真假,但是人心的險惡隱藏在光華的外表下,才是真正的防不勝防。
編輯/張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