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fēng)陣陣（組詩）

張好好

嗅聞?wù)邭w鄉(xiāng)的迫切

青草的綠汁和風(fēng)袍的白

靈魂兀自一笑，你站立如松

在招搖的山巔，為我一人等候

如蝴蝶春風(fēng)徜徉太平洋的藍(lán)

若我捕捉木紋在濕潤和干燥之間

永恒的小心，所以綻放漆的美

華貴如草原上的弦琴，一撥動(dòng)

山風(fēng)陣陣，低吼者抱緊臂膀

所以我啊，我啊，我這不能自抑者

以退兵三千的戰(zhàn)鼓，斜睨附體者

若三千白蝴蝶，自手心放飛草上

翅膀的末梢和青草的尖角，這蹁躚

的律動(dòng)，靈魂熱愛風(fēng)袍行走草上

你心軸上的木頭花紋，旋轉(zhuǎn)如經(jīng)文

這被加持的命運(yùn)的濕度，你說

牛糞的青煙，是那嗅聞?wù)邭w鄉(xiāng)的迫切。

以莊園主的溫良

窗框泄露秘密——女人的質(zhì)地

門軸輕聲說話，貓加快腳步在炊煙里

躍上長長的墻，月光照亮一條道路

伏在臂彎里的蜷臥，于是天黑了

天亮了，走向青翠欲滴樹苗的你

手扶風(fēng)墻，狗兒在干草垛打哈欠

牛轟隆隆的腳步，地球在蕁麻的紫色殺機(jī)里

盛開如收縮自得的大花朵，一個(gè)興旺的世代

我從藍(lán)色的大床躍下，腳踩清涼棕紅的地板

推開城堡之窗，窗框泄露秘密——女人的質(zhì)地

一個(gè)潔白捏制的你，以莊園主的溫良

迎娶世界。

人間的窗玻璃

那家鄉(xiāng)，有寒鴉，在夜半

冷到大聲叫喊，劃過天空

一大群，所以聲音格外大

悱惻啊，最好把雪燃燒起來

烘烤世界，這大冰球咕嚕嚕

鳥們從黑乎乎的圓穹下，逃走了

其實(shí)沒有可以取暖的未來的地方

那么它們就是無法落地的荊棘鳥

我以荊棘扎手心——2008年

寒極的冬夜——你在做什么

我從解放北路走到解放南路

途經(jīng)低矮的榆樹——這異鄉(xiāng)

魂單影只，你那年在做什么

我沒有去敲亮一扇人間的窗玻璃。

叫做河流的物什

它教會(huì)我們，奔流，這單詞

以彎月，以豐滿的懷，安靜！

眸子和心！于是，水，逝水！

豁然而過，穿過命運(yùn)的實(shí)體

靈魂的虛體，掌心輕掬起光

在水上，騰躍的清潔和調(diào)皮

這才是“我們”，橋——親密伙伴

共夕陽玩耍，一寸寸長大的孩子

那閑來無事的探訪，光陰是軟的

從水中躍出，又去了泥金的高處

飛翔，越過的不僅是此岸到彼岸

目力所及——

“叫做河流的物什，去了北極”

此教養(yǎng)乃一生教母。

鮮花滿月

麋鹿飲水——

在黎明之前退回白薔薇

河的洞穴有嗚嗚——

但那不是哭聲

在我們家鄉(xiāng)，黑色以切開的明亮

所綻出的吉祥，為人們遇見傾愛

一顆朝向鮮花河岸奔跑的心

隔夜的滿月沉入森林的底部

有一場雪——

終其一生地下著

一串腳印，我若跟隨——

就能找見你

烏黑的水舀，舀起烏黑大水缸里

大月亮盈盈的水，那是你的佳容。

樹葉密密塞滿我靈魂

如今，樹葉用星星的嫩芽密密塞滿我靈魂

我視覺的窗口，我心扉的對應(yīng)——

安好的銀河橫貫在，你在的睡眠之上

它們說，天傾西北——星星退踞的地方

我也是這樣的小獸，仰頭看天，在很深的夜

——誰來打翻我，撕碎我，咬噬我

如今，不再申訴命運(yùn)，那公正的懲罰

萬幸，我眷念的漆黑，錦緞內(nèi)里蜜之光

我?guī)缀醮_信這不是狂想，于柔和山崗

的飛翔，最終駐留下來，以溫和夕陽

在水里的抖動(dòng)，一萬匹絲綢著色

就像之前的你是我親手捏制，以芳菲泥土

在火中執(zhí)著變白，晶瑩，靈巧的眉眼和唇

我退后萬里，端詳，那靈魂的致命吸引力

輔佐以艾蒿繾綣的香，草木蒸騰的山河上

靈魂最后的匯合地，——而不是別的。

那一壺?zé)釥C的清茶

為了巨大喇叭花驕傲的紫

把白石灰墻里的影子探訪出來

柳樹一萬遍“拂打的輕撞”

風(fēng)掀開屋頂又合上，悵嘆

順?biāo)凶叩娜?，走入鵝卵石花紋

駐足思考的人，在月亮的光柱里

為了喇叭花驕傲的紫大聲說話

奮力扭身尋找，迅疾爬上窗臺(tái)

推開一扇藍(lán)漆剝落的白唇——

木床空空，順著墻的線觸探“昔日”

空空的手掌，若以蘭花

冥思，需輕合眼的布簾

一笑，黑寶石的眼睛與星齊明

騰躍，一顆輕巧沙粒翩翩舞蹈

那人也曾身披雪花，落葉擁住他

那人以溫柔入駐西伯利亞的俊俏

而今喇叭花無聲呼喊奮力推窗

而今柳樹怨恨地拂打白墻

而今風(fēng)焦慮在水邊踱步也去掀開屋頂

那一壺?zé)釥C的清茶要等來該來的人。

你這丟失光柱的人

月光這大柱子照家鄉(xiāng)

黑雁的孤鳴紡出密密

思念的悼衣裳——

松針穿雪的“馬頭朝向之地”

異鄉(xiāng)人，你歸來

夜薔薇的手印

拓于晚霞上

少女，在無憂慮的昨日

輕轉(zhuǎn)身，林子的濤聲里

貓頭鷹瞌睡的柔慈烙于靈魂

——不見一只廟宇

這被月光擊打的堅(jiān)硬戈壁

馬蹄遇見黃色微花

神的女兒，端坐鞍紋

以魔的屬性糅雜烈焰容

你這丟失光柱的人

想要爬上莽撞的黑山

呼求，靈里被一束宮殿的光

那光，夜明珠所充滿的蚌的小屋。

冬風(fēng)你來

我們以時(shí)間的空，和白

斟滿一杯酒，和一杯酒

舉起輕如玉米須的笑顏

——雪峰需以遙迢的望，來望

既然你在春天青翠的家鄉(xiāng)里

笑如柳絮，那點(diǎn)子白落你肩頭

在多次的起身里，燈光落下來

如蛛絲直到鼻骨，酒汁以汩汩

（可以攫取的酒瓶的頸，那永不能直奔的）

喉間下落嘆息，浮游于唇邊

迫切的微笑——人間的傷逝

悲哀的美麗，秀發(fā)輕如云朵

（想要來到你的膝上，大理石的白才有芳菲）

來吧舉杯，若那個(gè)詞語不是愛情

風(fēng)過幡旗，是白云朵降下的問候

一個(gè)兩手空空的獵者，月亮俯視多年

喝下它，甘醇，在淺醉里，冬風(fēng)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