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組詩）

張世明

故鄉(xiāng)是個小心眼

當我說，我要走了

故鄉(xiāng)，像一頭

不會說話的老牛

只顧把頭埋進深深的野草

當我說，我要去流浪了

故鄉(xiāng)氣了，一縷縷

扯不斷的炊煙

緊緊追我到天涯

當我說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故鄉(xiāng)懵了，一掛掛

臘肉、香腸

在屋檐下默默地滴淚

當我在院子外大喊一聲

——我回來了

故鄉(xiāng)一下子敞開大門

樂得合不攏那張豁牙的嘴

雪落故鄉(xiāng)

雪花，飄飄灑灑

一夜之間

故鄉(xiāng)就白了

母親的頭，也白了

這些年，我只能

眼巴巴地望著

一場又一場的雪

靜靜地，飄落故鄉(xiāng)

雪，當然很快就融化了

化為一年一年的春華秋實

可是，母親頭上的雪

終年不化，且越積越厚

別再藏著掖著了

已經(jīng)深秋了

別再藏著掖著了

想什么，講什么

有什么，說什么

院子里，紅彤彤的柿子

掛滿老樹光禿禿的枝丫

憋了一個春夏的話

現(xiàn)在，都掏出來

藏在懷里兜里衣袖里的

那些紙牌，也請

通通亮出來

像晴朗的天空一樣敞亮

像豐收的大地一般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