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游戲

劉正權(quán)

街頭的燈柱下，中學(xué)生劉貝攥著一把水果刀，汗，開始不爭氣地往外冒。

劉貝想劫點小財，去網(wǎng)吧繼續(xù)打傳奇。在游戲中，他可是一等一的殺手，彈指一揮間，多少江湖豪客死于非命。

死人，在劉貝看來，是眨眼間的事，有時候連闖三關(guān)下來，眨眼都覺得多余。

眼下劉貝卻眨了幾下眼，手中的水果刀沉甸甸的。中午，進城賣西瓜的父親給他送來一個大西瓜，開膛后卻忘了帶走水果刀。劉貝爹走得急，正午的瓜好賣，這光陰他耽擱不起。

這是一條老街，位置偏，路燈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shè)！好幾起劫案都發(fā)生在這兒。

劉貝吁了一口氣，抬手，擦汗，水果刀在夜光下晃了一下，很打人的眼。

三個黃發(fā)青年看見了，罵罵咧咧圍上來。

媽的？鬼鬼祟祟干什么？打劫?。槭滓粋€伸腳踢了劉貝一下。

劉貝認識這幾個混混，嚇得一哆嗦，水果刀當(dāng)即掉在地上。

等，等人！劉貝說。

等人？另一個混混貼上身來，等女孩泡啊。

不，不是！劉貝嚇得直搖頭。

不等女孩你玩什么月上柳梢頭?。窟吷夏莻€小混混幽了一默。

為首的那個小混混猛地張開大嗓門，哈哈……我知道了，你想打劫。

劉貝嚇得臉色蒼白，說，不，不是這樣的。

你手里拿刀，一不等人，二不泡妞，不是打劫是啥，今天咱們就見義勇為一回，送他去派出所。領(lǐng)頭小混混一擠眼說，老實點，跟我們走。

劉貝腿一軟癱在地上，哥們，求求你，我是頭一回呢，還沒下手就碰上哥們了，放兄弟一馬行不？劉貝這套是從電視上學(xué)的。

領(lǐng)頭小混混故意寒著臉說，放你一馬，憑什么？

是啊，憑什么？另兩個混混幫腔。

劉貝想掏煙來孝敬他們，偏偏口袋是空的。劉貝就苦著臉說，哥們，小弟今天是身無分文呢。

屁，哄鬼，領(lǐng)頭的混混一撇嘴，搜他的身。

兩個小混混就上來，里里外外摸了一遍。果然什么也沒有，領(lǐng)頭那混混掂起地上水果刀說，打個欠條吧，明天來贖刀，敢不贖，我到學(xué)校保衛(wèi)科找你，這刀上有名字。

劉貝那地方人打刀時有個規(guī)矩，喜歡將自己名字打在上面做記號，劉貝的水果刀上打的正是他爹的名字。

劉貝不敢犟嘴，打了一張兩百的欠條。劉貝知道，爹明天會給他送兩百塊錢生活費來，中午送瓜時剛說過。

丟了刀，劉貝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蒙頭睡覺。

三個小混混很高興，把個刀在手中掂來掂去，要是有只大西瓜試試刀該多爽！領(lǐng)頭的尋思說。

這還不簡單，街尾那就有一賣西瓜的，咱去試試這刀的鋼火。

行?。∪艘辉?，就往街尾去了。

街尾的樹蔭下，劉老漢守著瓜攤大聲吆喝，賣瓜啰，賣瓜啰。

三個黃頭發(fā)青年就著路燈圍上來。挑個瓜型好的，老頭。

劉老漢挑了個瓜型好的，拍拍，聲音脆脆的，說，就它了。

開膛啊！一個混混咋呼著說，難道要爺們自個動手不成？

劉老漢一攤手，抱歉，我今兒個沒帶刀。

沒刀我們怎么知道生熟呢？另一個混混張了口。

你們自己不有刀嗎？劉老漢指了指領(lǐng)頭的手中那把刀。

我這刀隨便用嗎？殺一刀十元錢！領(lǐng)頭混混翻了一下白眼。

劉老漢心說年輕人真愛開玩笑，十元就十元，殺吧。

真殺？你說的啊，十元！領(lǐng)頭那混混心里暗笑，這瓜是白吃定了。

殺，真殺！劉老漢笑瞇瞇地，賣了這個西瓜，兒子二百元生活費湊齊了，就可以收攤回家，家離小鎮(zhèn)還有十多里路。

一刀下去，開膛，紅紅的瓤兒，甜甜的水兒，三人扎下頭就啃，三下五除二，完了領(lǐng)頭那混混一揮手，又抱起一個大西瓜，嘴一努說，走。

劉老漢賠著笑臉說，幾位還沒給錢呢。

錢？旁邊小混混狠狠一捋袖子，我大哥說了的，一刀十元，你剛才記沒記幾刀啊，只拿你一個西瓜是便宜你。

你們還真吃白食？劉老漢撲過去，拽住領(lǐng)頭的不放。領(lǐng)頭的混混惱了，一西瓜兜頭砸上劉老漢的頭，找死啊老頭。

劉老漢顧不得抹頭上的西瓜瓤，大叫大嚷起來，搶劫啊，有人打劫啊。

夜晚的回聲很大，劉老漢的聲音傳出老遠，有腳步聲向這邊傳過來。

領(lǐng)頭的混混急了，一刀遞了過來，死老頭，我叫你喊，我叫你喊。

劉老漢果然不喊了，劉老漢不喊是看見扎進自己胸口上的那把刀上竟刻著自己的名字。

劉老漢喃喃自語了一聲，刀子，我給貝兒的刀子……

劉貝是被一陣嘭嘭的敲門聲驚醒的，睡眼惺忪的劉貝望著床前站著的警察嚇了一大跳，嚇了一跳的劉貝嘰里咕嚕說，不可能啊，夢里殺人也會被通緝？

劉貝剛做完一個夢，他在傳奇游戲中正被一大幫警察通緝。

劉貝沒看見后面警察手中那把刻有父親名字的血淋淋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