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吉歐·艾米利亞幼兒教育體系的歷史審視和現(xiàn)實發(fā)展

張虹任麗欣++徐利智++任麗欣

【摘要】本文通過對長期關注意大利瑞吉歐·艾米利亞幼兒教育體系的資深研究者、《兒童的一百種語言》第一作者、美國內布拉斯加大學林肯分校的卡洛琳·波普·愛德華茲教授的深度專訪，從歷史審視和現(xiàn)實發(fā)展兩個角度全面梳理了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經(jīng)過長期探索逐步形成的有關核心教育價值觀、課程與教學理論和實踐、教師的角色及其專業(yè)發(fā)展、藝術工作室和藝術教師、檔案記錄及其教育評價理念乃至數(shù)字媒體技術的運用等一系列已產(chǎn)生深遠歷史影響并充分體現(xiàn)時代創(chuàng)新意義的豐碩成果。應專訪者的提請，愛德華茲教授還對中國幼教工作者學習和借鑒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提出了中肯的建議和積極的期望。

【關鍵詞】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歷史審視；現(xiàn)實發(fā)展；建議和期望

【中圖分類號】G6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16）06-0003-10

現(xiàn)今受到全世界幼教工作者普遍關注乃至推崇的意大利瑞吉歐·艾米利亞幼兒教育體系是從距離瑞吉歐·艾米利亞市不遠的一個叫維拉塞拉（Villa Cella）的小村莊里發(fā)源的。二戰(zhàn)結束后，那里的居民決定為他們的子女創(chuàng)辦一所學校。馬拉古茲聽聞后趕到了那里，就此拉開了他為幼兒教育奮斗一生的序幕。

上個世紀80年代，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已聲名遠播，吸引著世界各地的幼教工作者前往參觀、交流并開展合作研究?？辶铡げㄆ铡鄣氯A茲教授是研究跨文化教育問題的學者，她的足跡遍及世界各地。可以說，是她與萊拉·甘第尼、喬治·福爾曼等人對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深入而系統(tǒng)的研究，大力推動了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在世界各地的傳播。由于世界各地教育者的推崇，瑞吉歐·艾米利亞成為一個舉世聞名的幼教圣地：1984年，“兒童的一百種語言與學習奇跡”展覽風靡歐美各國；1991年，瑞吉歐·艾米利亞市的戴安娜幼兒園被美國《新聞周刊》評為“世界上最好的學?！薄?/p>

新世紀伊始，“瑞吉歐”三個字悄然降臨中國。中國幼教界以高度的熱情參與到了學習和研討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的熱潮之中。一系列新概念，如兒童作為學習者的本質，成人對兒童“聲音”的尊重，教師、家長和兒童之間的相互依存，社區(qū)建立的文化環(huán)境，以探索和發(fā)現(xiàn)為導向的課程等成為中國幼教工作者耳熟能詳?shù)男吕碚摗⑿路椒ā?/p>

時光如梭，《兒童的一百種語言》第3版的中文版已于2015年出版（英文版則出版于2012年）。中國幼教工作者在繼續(xù)深入思考“向瑞吉歐學習什么”“如何踐行瑞吉歐的兒童教育理念”等問題，并且在追問：在過去的十幾年里，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有哪些發(fā)展與變化？這些發(fā)展與變化又告訴了我們什么，或者說又給了我們什么新的啟示？為此，本刊特別對卡洛琳·波普·愛德華茲教授作了一次專訪。

一、教育價值觀

專訪者：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專訪。當前，世界各國幼教工作者都逐漸意識到，任何一種教育思想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也是如此。不過，在種種變化之中，核心的教育價值觀通常是一以貫之的。請您談談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的核心教育價值觀以及它對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的深刻影響，好嗎？

愛德華茲：瑞吉歐推出了一本叫《瑞吉歐·艾米利亞市屬幼兒園和嬰幼園指南》（Indications： Preschools and Infant-toddler Centers of the Municipality of Reggio Emilia）的書。在這本書中，瑞吉歐的幼教工作者對瑞吉歐教育理念的核心價值觀提供了一份較新、較清晰的陳述。自上個世紀50年代至今，這些核心的教育價值觀就一直在明確地、深刻地指導著瑞吉歐的幼兒教育。在跟瑞吉歐幼教工作者的討論交流中，我們也一遍又一遍地聽到他們提及這些核心價值觀。下面就是瑞吉歐幼兒教育理念核心價值觀的一個清單。〔1〕

●兒童是他們自身成長和發(fā)展過程中的主角

●一百種語言

●參與

●傾聽

●學習是個體和群體構建的過程

●教育研究

●檔案記錄

●方案教學

●組織

●環(huán)境、空間和關系

●專業(yè)發(fā)展

●評估

在這里我不一一討論每個核心價值觀的內容，但我想著重談一談其中一個我認為極其有趣并且也是極其重要的核心價值觀：參與（participation）。盡管意大利語中存在著與“卷入”這個英文單詞同詞根的單詞，但在意大利的學校里，人們一般用“參與”這個詞來指代學校與家庭之間的關系，而不是美國人所用的“卷入”（involvement）一詞。直至今天，在所有關于意大利早期兒童教育方面的著作中，“參與”這一概念仍反復出現(xiàn)，它涵蓋了多個美國人常用概念所包含的一系列含義：卷入（involvement）、參加（engagement）和合作關系（partnership）。

專訪者：也就是說，“參與”一詞所包含的意思比“卷入”要廣。那么，它的含義廣在哪里呢？

愛德華茲：“參與”的含義更廣，是因為它不只意味著家長和教師要參與，社區(qū)的其他成員也要參與。同時，它還包括了各種形式、各個層面的參與和貢獻，且并不對其參與和貢獻的程度加以區(qū)分。此外，在闡述與文化多元相關的問題時，“參與”這一概念是從多元視角和鼓勵人們進行對話的角度出發(fā)的。當談到家長和市民的“參與”以及民主的價值問題時，瑞吉歐的幼教工作者會頻繁地提及參與這一概念。參與既包括社區(qū)居民在建立和運行早期兒童教育系統(tǒng)時的管理和合作，也包括將學校、家庭和社區(qū)聯(lián)系起來的日常教學實踐，比如銜接工作（指教師在兒童入園適應和幼小銜接方面所開展的教學實踐）、與家長合作以及與更廣泛的社會組織和團體合作。

專訪者：這種參與及其實踐是如何影響家長看待自己以及孩子的呢？

愛德華茲：任何回答都不如家長自己的話有分量。瑞吉歐·艾米利亞《城市和童年委員會綱領》（Charter of the City and Childhood Councils）中節(jié)選的部分瑞吉歐家長的話①，體現(xiàn)了家長在參與家長委員會以及通過其他方式為學校生活作貢獻的過程中所獲得的情感價值。

專訪者：節(jié)選的話中，最后一位家長所傳遞的意思大概是：參與是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和責任。他暗示了參與的意義遠遠超出了他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的范疇。

愛德華茲：有趣的是，意大利憲法第3條就強調了公民參與這一概念，“公眾的責任是排除限制公民自由和平等權利，排除阻礙人的充分發(fā)展和有效參與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組織的那些經(jīng)濟和社會制度障礙”。〔2〕因此，在意大利，當提到在法律面前人的基礎權利和尊嚴時，參與這個詞會引起深刻的共鳴，這可能與美國人所說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所傳達的意思相似。參與不單是到達終點的手段，它本身就是一個終極目標或優(yōu)良品質。意大利雖然不像中國或者韓國等國家那么強調集體主義，但也不像美國那么強調個體主義，那里的人們強烈重視社區(qū)和社會歸屬感。

專訪者：如今社會發(fā)展迅速，即便是中國，一個被廣泛認可的集體主義社會，也變得越來越個體主義。在您看來，瑞吉歐市民的參與也因為這種全球化的社會變化而有所減弱嗎？

愛德華茲：二戰(zhàn)以后，意大利社會經(jīng)歷了很多變化，其中的許多變化跟其他西方國家社會所經(jīng)歷的變化或變革如出一轍，比如出生率下降、人的壽命延長、外來移民增多等，從而導致人口結構更加多元化。因此，那些最初促使瑞吉歐家長參與教育的外界條件發(fā)生了變化。但是，面臨這些社會和經(jīng)濟變化，家長參與早期教育的理念或者理想并沒有坍塌，相反，這些理念展現(xiàn)出了適應新的文化和社會環(huán)境的能力。最初，建立家長委員會是為了在學校運行方面為外部人士（如女性和工薪階層）提供發(fā)言權。目前，該委員會也很好地為其他類型的外部人士（譯者注：比如移民家庭）提供了參與和發(fā)言的途徑。

實際上，據(jù)我們的經(jīng)驗，意大利人似乎很享受聚會的過程。在聚會過程中，每個人都很有禮貌地傾聽他人并且在討論中貢獻一些自己的想法。我參加了一些此類的聚會，聚會上人們認識彼此，并享受彼此的陪伴，他們通常分享美味可口的小吃和個人故事。這些聚會具有很高的質量，且通常持續(xù)到很晚。幼兒園的兒童也學習這種傾心交流的藝術，他們“精通”討論（discussione）①的藝術，愉悅地和同伴賽智賽勇。

如今在瑞吉歐，新的移民家庭和新一代的年輕父母希望他們的愿望能夠通過不同于以往的方式得到傾聽。盡管這帶來了挑戰(zhàn)，但瑞吉歐的幼教工作者、家長和市民依然能夠創(chuàng)造出一些平臺來用心傾聽彼此并回應對方的需求。

二、課程與教學

專訪者：提起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的課程與教學，人們通常會想到“方案活動”“協(xié)商性學習”“教學檔案”“傾聽教學法”等概念。請從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的課程與教學發(fā)展角度，談談這些概念之間的關系，并請介紹一下瑞吉歐幼教工作者有關課程與教學發(fā)展的新觀點、新方法，好嗎？

愛德華茲：這些概念的含義有所重疊，所以有時候會讓人產(chǎn)生一些困惑。每個概念所體現(xiàn)的基本教育理念有所不同，瑞吉歐的幼教工作者往往用“progettazione”這個詞來表達這里所包含的基本教育理念。然而，沒有一個英文單詞可以很好地對譯“progettazione”這個詞。因此，不同的學者用各種各樣的術語來加以闡述。我們可以說它的意思是“靈活的規(guī)劃”或者“不預設終點的計劃”。正如卡利娜·里那第（Carlina Rinaldi，1998）在談到課程時所說的：“課程既是明確的，又是不明確的，既是有結構、有組織的，又是開放的，課程更多的是基于靈活的策劃，而不是死板的計劃?！笔聦嵣?，這一理念也同樣適用于其他類型的策劃，如空間和環(huán)境設計、年末慶典活動設計等。靈活規(guī)劃適用于課程以及學校生活的每一個方面，并且在決策過程中，它始終需要多個聲音的參與。

專訪者：所以說所有的這些概念都被包含在“progettazione”這個大概念下面。有趣的是，也沒有一個單一的中文語詞可以全面表達出“progettazione”這個詞所包含的意思。

愛德華茲：涉及到課程，“progettazione”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它的最強版本似乎是方案教學，通常是長期的項目，整個班級、整個學校甚至是許多學校一起參與完成。它的另一方面含義是日常的傾聽教學法，卡利娜·里那第在《兒童的一百種語言》第3版的第13章中非常形象感性地討論了傾聽教學法。通過這一章節(jié)我們可以了解到，瑞吉歐的教師幫助兒童在他們的所作所為、經(jīng)歷和體驗中尋找意義，在那些并不一定是長期的方案教學活動中的“平凡時刻”中尋找意義。許多來自瑞吉歐的著名的小冊子或者故事的確涉及到長期的方案教學活動，比如“影子的故事”（Shadow stories）、“雨中的城市”（The city in the rain）、“獅子的畫像”（The portrait of a lion）等。但是，在瑞吉歐的出版物中，我們同樣可以找到許多有關平凡時刻、微型故事的出版物，比如那些在《勞拉日記》中得到完美呈現(xiàn)的時刻和故事。該書由我和卡利娜·里那第編輯（譯者注：中文版本即將由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事實上，長期的方案教學活動是由無數(shù)的“平凡時刻”編織而成的。與此對應，極具影響的平凡時刻也可能萌發(fā)出長期的方案教學活動。

這兩個方面都與美國的生成課程（emergent curriculum）理念相吻合，許多主張以兒童為中心的美國教育工作者都采用過生成課程這個概念，比如黛比·卡特（Debbie Carter）和約翰·尼莫（John Nimmo）。可是喬治·福爾曼（George Forman）更偏愛使用“協(xié)商性課程”（negotiated curriculum）這一概念。他和布倫達·菲弗（Brenda Fyfe）在《兒童的一百種語言》第3版第14章中對這個概念進行了解釋。但在我看來，“生成課程”這個概念體現(xiàn)的理念是，課程并不是事先被死板地規(guī)劃好的，而是在傾聽的過程中“浮現(xiàn)”或者“萌發(fā)”出來的。當然，“協(xié)商性課程”這一概念強調的是課程的社會化建構，即體現(xiàn)的是教育過程共同建構的本質，也就是傾聽多個聲音。正如福爾曼和菲弗所說的那樣：“在協(xié)商性學習中，教師試圖解析兒童關于客觀事物和社會環(huán)境的信念、假設或理論……他們的解析揭示了兒童興趣背后的原因……在這種合作建構課程中，教師與兒童、家長以及其他教師一起形成了一個學習者的社區(qū)?！薄?〕因此，教師必須共同合作，一起來解讀兒童的語言和行為。

專訪者：反思這些不同的概念所隱含的微妙的意思很有意義。那么檔案記錄呢？當我們提到檔案記錄時，許多人想到的是最終產(chǎn)物，因為最終產(chǎn)物看得見摸得著，但是檔案記錄的含義應該遠不止這些。

愛德華茲：那些開展靈活規(guī)劃或者協(xié)商性課程的幼教工作者必須要做許多需要深思熟慮的工作。當我們談及這些工作時，就會涉及到檔案記錄的概念。檔案記錄這個概念所指的，既包括過程，也包括最終產(chǎn)物。“過程”是一個周期，該周期包括兩個或多個教師提出的一個教育問題，然后共同進行觀察和記錄（即收集班級中發(fā)生的相關事件），接著對這些觀察和記錄進行分析與反思，解讀和評估它們的意義，再策劃下一步的教育行動計劃并提出新的問題。通過檔案記錄的成品（比如展板、小冊子、DVD、卡片和其他有關形式），這個觀察和記錄的過程使得兒童、教師以及家長和參觀者等其他成人能夠“看得見兒童的學習過程”。那些美妙的檔案記錄體現(xiàn)了教師的創(chuàng)造力以及他們對兒童的尊重。

三、教師的角色及其專業(yè)發(fā)展

專訪者：在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中，教師專業(yè)發(fā)展有著悠遠的歷史，并且它還在不斷演變。您能帶領我們從最初的時候開始，討論一下瑞吉歐的幼教工作者是如何開展教師專業(yè)發(fā)展工作的嗎？

愛德華茲：瑞吉歐公立幼兒教育系統(tǒng)的創(chuàng)始人羅里斯·馬拉古茲（Loris Malaguzzi）認為，教師就像孩子和其他每個人一樣，有發(fā)展個人能力的需求，因為他們想要能夠解讀班級中所發(fā)生的一切，他們認為有必要做出各種預測、進行各種嘗試?！敖庾x”這一行為是至關重要的，教師需要對正在發(fā)生的教育過程進行解讀，而不是只等待評估結果。

專訪者：教師是如何學會這么去做的呢？這么多年來，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有所變化嗎？

愛德華茲：在最初的時候，也就是二戰(zhàn)結束不久，教育工作者試圖擺脫舊的教育傳統(tǒng)的束縛，即以教師為中心，只通過簡單的日常流程和事先規(guī)劃好的重復性游戲等教學方法教育幼兒，而不是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方式鼓勵幼兒去探索材料和環(huán)境以及運用工具和材料去表征探索過程的教育傳統(tǒng)。到上個世紀80年代末，世界范圍內很多研究者開始意識到瑞吉歐正在發(fā)展非常有趣的教育實驗，它不是一種“方法”，而是一種“理念”，一種思考、觀察、討論、預測和試驗的方式。

這種理念是扎根于本土的環(huán)境和背景中的。它不是基于一種固定的課程或者事先設定好的路徑，而是持有一種既嚴謹又開放的態(tài)度，審視和檢驗環(huán)境、材料和人的互動。它是一個持續(xù)的研究、構建和重新構建知識的過程，并通過觀察和檔案記錄讓兒童的學習看得見。自從1963年瑞吉歐創(chuàng)建第一所幼兒公立學校起，馬拉古茲就深刻意識到獲取家長和瑞吉歐市民的信任和尊重的必要性。

專訪者：馬拉古茲是如何開始落實這個非常具有遠見的抱負的呢？

愛德華茲：在二戰(zhàn)末期，一些家長帶頭創(chuàng)建了合作學校。在最初的那些年，馬拉古茲使用的策略是讓教師基于在合作學校工作所獲得的經(jīng)驗而繼續(xù)作出努力。當時的馬拉古茲努力學習意大利之外的教育經(jīng)驗，特別是瑞士日內瓦的教育經(jīng)驗，當時皮亞杰正活躍著。馬拉古茲為教師、家長和市民提供了新型的學習體驗，舉辦了相關的學術會議，比如邀請意大利人賈尼·羅大里（Gianni Rodari）開展有關兒童幻想和想像力的講座，邀請大衛(wèi)·霍金斯（David Hawkins）、麗蓮·凱茲（Lilian Katz）和來自美國的其他學者參加以“兒童潛能和權利”為主題的學術會議。

在瑞吉歐，專業(yè)發(fā)展被認為是教師之間共同建構的，是教師與家長和市民分享教育體驗的過程。這種專業(yè)發(fā)展的理念使其包含了許多文化活動，比如充分利用學術講座、音樂會或者藝術展覽的機會，為成人和孩子提供富有啟迪性的經(jīng)歷。所有這些在瑞吉歐公立幼兒園早期歷史發(fā)展階段就開啟的工作今天依然在持續(xù)地進行著，并獲得了更廣泛的參與，最終也得到了世界各地教育工作者的肯定，經(jīng)驗得以傳播。

專訪者：如今在培養(yǎng)教師深厚的職業(yè)素養(yǎng)方面，瑞吉歐的教育工作者面臨著怎樣的挑戰(zhàn)，他們是怎么應對這些挑戰(zhàn)的呢？

愛德華茲：最近幾年，瑞吉歐有這么多新教師加入到幼教團隊中來，這引發(fā)了針對新教師入職適應的一些創(chuàng)新。在某些情況下，四個或者五個新教師同時被安排在一個嬰幼兒中心或者一所幼兒園，但要確保在這所學校中至少有同等數(shù)量或者更多有經(jīng)驗的教師可向這些新教師傳遞該校的教育理念及相關信息。在新學年初或其他時候，學校會為新教師提供高強度的專業(yè)發(fā)展培訓。瑞吉歐還為新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開展過督導教師的嘗試。這些督導教師在多個嬰幼兒中心或者多所幼兒園為新教師提供專業(yè)發(fā)展支持。督導教師從他們任職的學校來到一個新的學校工作，人們并不希望這些督導教師表現(xiàn)得像大學教授一樣向新教師傳遞“正確的”信息，相反，他們的角色被期待為激發(fā)和豐富新教師的想法，促進新教師間的交流和對話。督導教師是一個微妙而又極具難度的角色，它需要把握一種平衡：在向新教師介紹某些教育理念并回應新教師原有教育理念之間取得平衡。這些督導教師帶來了自己在原任職學校積累的工作經(jīng)驗，但同時又對開拓新的視野保持開放的態(tài)度，他們充分意識到自己先前的經(jīng)驗并不是金科玉律，今天的自己以及新教師完全可以采用不同的方式來做同樣的事情。

總體而言，由于瑞吉歐幼兒教育服務系統(tǒng)正日趨復雜，瑞吉歐教育工作者的專業(yè)發(fā)展過程也在不斷地發(fā)生著變化。目前，瑞吉歐有三個“橫向聯(lián)絡”教學協(xié)同研究人員，他們負責整個教學研究系統(tǒng)的協(xié)調工作，應對整個系統(tǒng)的復雜性。這些“橫向聯(lián)絡”教學協(xié)同研究人員負責協(xié)調瑞吉歐·艾米利亞市的教學研究工作，并承擔促進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工作。此外，他們還負責與該市和整個艾米利亞·羅馬涅地區(qū)其他教育機構的合作工作。這些教學協(xié)同人員緊密合作，開展了一項促進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系統(tǒng)變革，他們稱之為“拓展性教學體系”。這個拓展性教學體系并不是一種自上而下的線性傳播，而是一種為同事創(chuàng)造更多知識創(chuàng)造與經(jīng)驗交流機會的變革，教師的專業(yè)能力在這種新的專業(yè)發(fā)展體制下得以進一步提高。理想狀態(tài)下，這一體制能促進老一輩和新生代教師之間的相互學習，并促使他們圍繞長期以來人們共同關心的某些教學方法問題展開討論。

這一新的專業(yè)發(fā)展體制不僅深化了過去數(shù)年來該市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某些趨勢，也體現(xiàn)了該市幼教體制對新的環(huán)境和挑戰(zhàn)的適應性。它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有效傳承了通過幾十年探索所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本來有可能會由于教職員工的世代更替而瀕臨危險。也可以說，這一新的專業(yè)發(fā)展體制賦予了那些有著深厚專業(yè)功底的教育工作者以新的責任。

專訪者：您好像在詳細描述教師工作過程和專業(yè)發(fā)展方面的變化，那么今天他們的工作內容有什么變化嗎？為了有效應對當今社會生活方式的種種變化，教師會關注哪些新的教育教學主題呢？

愛德華茲：在教育教學過程中，瑞吉歐教師的角色主要體現(xiàn)在“靈活規(guī)劃”和“傾聽教學法”上。正如我先前解釋的，傾聽教學法指的是幫助兒童從他們的所作所為、經(jīng)歷和體驗中尋找意義。在今天的瑞吉歐幼兒園中，我們可以看到教師對兒童身心幸福方面話題的廣泛探究，也可以看到教師對生態(tài)保護方面主題的關注，如兒童與自然和戶外的關系，以及有關植物和食物對于滋養(yǎng)人類情感和身體作用方面的探究。我們看到一些方案教學活動的小冊子或檔案記錄中，兒童在探究植物、大海、空氣以及在思考地球的未來。在設計新的園舍時，我們看到學校與年輕建筑師之間的合作，他們共同將一些明顯的戶外元素引入室內，或者將室內元素帶到戶外去。另外，我們還可看到有關審美和多媒體技術運用方面的創(chuàng)新，尤其是有關兒童與多媒體技術的話題。我們也看到教師越來越重視有關接納那些由于殘疾或者有特殊學習需要而有特殊權利兒童的話題。目前，教育工作者正積極地加強與社區(qū)醫(yī)護人員的聯(lián)系，以促進接納性參與的數(shù)量和質量。他們也努力學習與他們所采用的基于關系的教學法相吻合的新療法。雖然我們依然能夠看到有關長期方案教學活動的檔案記錄，但是目前許多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越來越側重于如何在日常的每個尋常時刻為兒童提供高質量的教育，不但在嬰幼兒中心和幼兒園是如此，而且在全市性的活動以及其他各類與各個年齡段兒童相關的學習場合也是如此。

四、藝術工作室和藝術教師

專訪者：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瑞吉歐·艾米利亞的每所幼兒園都創(chuàng)設了藝術工作室，并配備了一名具有藝術專業(yè)背景的教師。與當初設立時相比，藝術工作室的功能和價值有什么變化嗎？

愛德華茲：上個世紀60年代，羅里斯·馬拉古茲的確在瑞吉歐的每所幼兒園都推廣創(chuàng)設了藝術工作室，并配備一名有藝術專業(yè)背景的教師。這位駐園藝術教師與學校其他教學人員一起組織兒童和教師的教育生活，并承擔學校檔案記錄的編輯和設計工作。正如維·維奇（Vea Vecchi）在《兒童的一百種語言》中描述的那樣，這是一個富有創(chuàng)意而勇敢的選擇，這個選擇為瑞吉歐教育中的想像力、創(chuàng)造力、表達和審美賦予了重要意義?！?〕

按維·維奇的說法，藝術工作室一開始就承擔了兩個功能。第一，它為兒童提供一個學習和掌握與多種表征方式相關的技術的實習場所，比如運用繪畫、拼貼畫和粘土雕塑等手法進行表征。第二，它為教師提供一個研究和解讀兒童學習過程的探究場所。這種創(chuàng)新方式撼動了舊的教學理念，并為教師的工作帶來了新意。

專訪者：馬拉古茲當時的主要用意是什么呢？

愛德華茲：藝術工作室里的教學也是整個教育的有機組成部分，它的目的是支持并提高整個教育項目的開展和質量提升。通常，視覺和藝術表達教育在傳統(tǒng)學校教育中處于邊緣地位，但是藝術工作室和駐校藝術教師為人們展示了一種煥然一新的教育：兒童有機會接受一種超越原來基于文字和常規(guī)教育的教育。人們希望教師能夠從兒童的第一次涂鴉開始，不斷觀察兒童并發(fā)掘與兒童發(fā)展相關的理論。正如馬拉古茲所說的：“在我們的教育理念中，藝術工作室是學校里的一個附加空間。在這里，我們用雙手、用心靈去探索；在這里，我們通過視覺藝術來提升我們的感知；在這里，我們進行與活動室中開展的活動相關聯(lián)的項目；在這里，我們探索為人們所熟知的各種工具、材料和技術，并對其進行重新組合?！?/p>

專訪者：從這個意義上講，藝術工作室的目的其實并不是讓兒童學習藝術，而是激發(fā)兒童運用他們的一百種語言來學習。藝術工作室這些年來有新的發(fā)展或演變嗎？

愛德華茲：維·維奇是第一個與馬拉古茲并肩工作的駐校藝術教師，她引介了許多藝術教師進入到這個崗位，其中的兩位是瑪拉·達沃利（Mara Davoli）和喬凡尼·皮亞澤（Giovanni Piazza），她們在《藝術工作室的靈魂》（In the Spirit of the Studio）一書中寫到了藝術工作室新的發(fā)展和演變?，斃枋隽嗽缙谒懈挥屑で榈膰L試。例如，教師之間會進行這樣的分享：“我做了這個，我是這樣來詮釋發(fā)生的事情的，你怎么想？”又如，在馬拉古茲的鼓舞下，她們從繪畫和粘土雕塑等的表征手法拓展到了以其他媒介或技術為手段的表征手法，如今這樣的媒介或技術甚至也包括了攝影和電腦。在駐校藝術教師的指引下，兒童使用攝像頭探究外部世界，運用電腦進行照片編輯和視頻制作。

瑪拉曾經(jīng)談到，早年有教師準備了系列圖表，這些圖表描述了各種材料的功能以及它們的質地，并且就如何去商店挑選這些材料提供了建議。另有教師研究了自己和兒童是如何利用學校里的藝術工作室和其他空間的，他們用繪圖的方式來記錄兒童在學校哪些地方作了較多的停留，以及哪些空間沒有得到充分利用，而哪些又被過度使用了?；谶@個研究，幼兒園所有活動室都添加了迷你藝術工作室。維·維奇還說到，當初戴安娜幼兒園翻新時，方案設計的是在活動室中修建一個可以容納班上所有孩子的大空間，同時也修建一個小空間（迷你藝術工作室）。喬凡尼·皮亞澤開展了許多材料方面的嘗試，研究這些材料可以如何在兒童的發(fā)展中化身為“關系”和“語言”，促使兒童與材料之間進行“對話”。

其他的教育工作者也開展了一些相關文化項目的創(chuàng)新工作，將教育工作拓展到了學校和展覽之外。比如，借助探索意大利表現(xiàn)主義繪畫藝術家阿爾貝托·布里（Alberto Burri）的藝術作品，藝術教師和其他教師幫助整個社區(qū)對未來進行了展望，以動員大家一起來創(chuàng)新文化。這一切都說明，藝術工作室是一個隨時間、理念和實踐的演變而不斷演變的概念。如果今天你去參觀羅里斯·馬拉古茲國際中心，你會看到兩個新的、震撼人心的嘗試。一個是光線藝術工作室，該工作室以各種形式來展現(xiàn)光，人們可以通過探索來對光進行研究，這種探索可充分激發(fā)人們奇妙的感覺和好奇心，并促進創(chuàng)造力的發(fā)展或引發(fā)更深層次的探究。這也是一個研究新型教學方法的場所。駐校藝術教師計劃將光線藝術工作室向各種不同類型的學校開放，開展有指導性的參觀活動以及有較強操作性的工作坊活動，并在星期日對家庭開放。另一個是味覺藝術工作室，這是一個獨特的餐廳，這里的食物都基于“原料的絕妙、對原料特征的至高尊重、傳統(tǒng)和創(chuàng)新、本土的時鮮食物以及營養(yǎng)的多元化”原則制作而成。如今，兒童和家庭常常共同探討與食物相關的話題，包括作物的種植、食物的準備、食物的口味和營養(yǎng)價值等。這一工作室借鑒了瑞吉歐嬰幼兒中心和幼兒園中廚房的創(chuàng)設經(jīng)驗，也被列為一個方案教學項目。

在這里，我還要提及瑞吉歐的市立廢物利用中心，這是一個創(chuàng)新的回收中心，由瑞吉歐兒童中心（Reggio Children）管轄。該廢物利用中心向全市各年齡段的市民倡導這樣一個觀念：通常被認為是“無用廢物”的材料可以成為無價的資源。廢物利用中心從生意人那里收集材料（如紙張、硬紙板、陶瓷、顏料、線、皮毛、木頭、橡膠、金屬和塑料等），然后對材料加以整理，并向嬰幼兒中心、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中的教師發(fā)放。此外，它還面向教育和文化組織、老年活動中心、為殘疾人設立的工作坊、娛樂中心發(fā)放。該中心的目標是通過開發(fā)廢舊材料新的用途和意義來賦予這些廢棄材料或有瑕疵產(chǎn)品以價值，從而培養(yǎng)人們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公德心和對地球的尊重。除此之外，它的目標還包括為交流、創(chuàng)造和創(chuàng)新提供各種機會。

五、檔案記錄及其教育評價理念

專訪者：在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中，教育評價與檔案記錄密不可分。請從教育評價的角度談談檔案記錄的重要性。

愛德華茲：在美國，評估被認為是一種用于測量個體某一特性或技能特點和水平的手段。正式的評估方法可能包括閱讀測驗、發(fā)展篩查測驗和診斷測驗，非正式的評估方法可能包括直接觀察、訪談、傳聞軼事記錄、清單檢查和兒童作品樣本收集。

與之不同的是，瑞吉歐幼兒教育機構中運用的檔案記錄方法是一種使兒童的學習過程看得見的手段，它可以被看作是重訪、重新構建、解讀和重新解讀，是決策的基礎?！?〕檔案記錄通常是面向集體的，即聚焦兒童與同伴或成人的互動。雖然檔案記錄也可能揭示某個兒童認識或能力發(fā)展的情況，但它的真正意義在于展示并研究兒童的學習軌跡以及他們在尋求意義時所經(jīng)歷的過程。檔案記錄是一個幫助教師和兒童分析和反思先前經(jīng)歷的工具。在分析和反思中，他們傾聽彼此的觀點、理論或見解，然后共同確定下一步的學習路徑。因此，檔案記錄不是一個測量工具。正如布倫達·菲弗所說，測量的目的是獲得精確的量化結果，但檔案記錄重在展示并研究“學習的痕跡”，并不涉及標準化的測量?！?〕

專訪者：也就是說，檔案記錄并不關注個體兒童而是學習共同體的學習過程，雖然有時候檔案記錄成品看起來似乎關注的是某個兒童，但該兒童其實是學習共同體學習經(jīng)歷中的主角。按布倫達·菲弗的說法，檔案記錄其實強調的是對學習動態(tài)和學習背景價值的關注。那么，檔案記錄這一教育評價過程體現(xiàn)了怎樣的教育理念呢？

愛德華茲：瑞吉歐教育工作者在開展檔案記錄時所持有的理念與美國教育工作者在開展標準化測驗時所持有的理念是不同的。后者秉持的是行為主義或者實證主義的哲學傳統(tǒng)，認為知識是被傳遞給學習者的；前者借鑒的是社會建構主義理論，認為知識是學習者主動共同建構的。當評估用的是嚴格的美式方法時，它包含測評、評判，甚至糾偏，這或許是為了向學習者提供強化。與之不同的是，檔案記錄幫助學習者參與并審視自己的學習，以建構或者共同建構新的和更深刻的理解。教師會與兒童分享研究筆記、文字記錄、幻燈片、照片和錄像等“學習的痕跡”，以便兒童能夠檢驗和審視自己的作品、經(jīng)歷、語言和行為。教師還會通過提問、鼓勵兒童重新審視自己的想法或行為或者向他人進一步說明這些想法或行為等方式，幫助兒童對自己的學習過程進行反思。

瑞吉歐的教育工作者在運用評估這一概念時，傾向于寬泛意義上的使用，而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美國的用法。這個寬泛意義上的定義實際上包含了教育工作者的觀察和記錄，它的目的不僅是賦予經(jīng)歷以意義，同時也賦予其價值?！?〕歸根結底，“valuation”這個詞與意識到的事物的價值有關，這種評價理念和方式與依據(jù)一個評分系統(tǒng)或者一個測量工具進行的測評不同。當檔案記錄的意義和價值在于記錄學習過程，并向公眾展示兒童的學習軌跡時，它就提供了一種不同于標準化測量的評價方式，它允許公眾自己去做出評判或評價。

六、數(shù)字媒體技術的運用

專訪者：當下多媒體技術的使用在幼兒園越來越普遍，瑞吉歐·艾米利亞幼兒園的藝術工作室里也大多配備了打印機、掃描儀、顯示器和投影儀等設備。多媒體技術在幼兒教育中的運用已受到研究者的普遍關注。請具體介紹一下，瑞吉歐幼教工作者將多媒體技術運用于早期兒童教育實踐中的創(chuàng)新之處，好嗎？

愛德華茲：在瑞吉歐的幼兒園中，我們可以看到數(shù)字媒體技術的運用，其運用令我們感到欣喜和驚訝，并加深了我們對幼兒教育以及幼兒能力的理解。數(shù)字媒體技術的運用并沒有取代教師鼓勵兒童用傳統(tǒng)的方式（例如繪畫、搭建、拼貼畫等方式）表征自己的想法，而是在傳統(tǒng)方式的基礎上進行了添加。兒童通常會先運用自己的整個身體去參與和探索（例如，運用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和手等），然后用文字、圖像或者搭建的方式等來表征自己的想法，隨后數(shù)字媒體技術才會被引入到學習中來。另外，我們看到教師越來越多地運用電腦、掃描儀和打印機來制作檔案、裝飾墻面以及制作作為畢業(yè)禮物送給家庭的CD。這些CD反映了兒童在園的真實經(jīng)歷，這是傳統(tǒng)的檔案記錄所不能比擬的。CD中的數(shù)字照片和視頻都源于一個大的數(shù)據(jù)庫，它們可以被重復使用?，F(xiàn)在，人們對錄像的運用越來越頻繁，兒童逐漸學會了使用新媒體設備在紙上制作圖案以及在電腦屏幕上制作圖像、動畫和視頻短片。

專訪者：瑞吉歐教育工作者是如何運用這些工具的？在瑞吉歐的教學活動中，多媒體的運用有何獨到或有趣之處？

愛德華茲：當我們談到數(shù)字媒體技術時，它們聽起來似乎很高端，那么瑞吉歐的教育工作者是如何運用數(shù)字媒體技術來拓展自己的教學實踐的呢？瑞吉歐的教師重在運用數(shù)字媒體技術來整合兒童的真實和虛擬的體驗，然后再將其與各種表征方法或者符號體驗相整合。喬治·福爾曼在《兒童的一百種語言》中描述了這樣一個活動：為了幫助兒童理解“奔跑”的概念，教師讓兒童先在一個空曠的地方跑來跑去，然后請他們試著用畫畫的方式來表達“奔跑”這一概念。接著，教師鼓勵兒童運用一組數(shù)字照片來表現(xiàn)一個關于奔跑的故事。

此外，教師運用數(shù)字媒體技術來顯示對某些感知元素（如某個有趣的場景、動作或者聲音）的減速或分解，以幫助兒童更好地理解和體驗這些感知元素。在《影子故事》（Shadow Stories）和《每一天的“烏托邦”》（Everyday Utopia）的DVD中（譯者注：中文版已出版），這一點被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專訪者：瑞吉歐的教育工作者為什么要進行這些新的嘗試呢？為什么不堅持運用傳統(tǒng)的、教師和兒童都很熟悉的表征方法（如畫畫、雕塑等方法）呢？

愛德華茲：數(shù)字媒體技術有助于將兒童的學習經(jīng)歷民主化并傳播給家庭、社區(qū)以及瑞吉歐和其他地方的教師。這一點已在“學習的奧妙”（The Wonder of Learning）環(huán)球展覽中得到體現(xiàn)。這個展覽包含有一些視頻短片，參觀者可以在它的前面駐留和學習。實際上，瑞吉歐的教育工作者也經(jīng)常將視頻短片用于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工作，并運用于前來瑞吉歐學習觀摩的教育工作者的學習中。

另一個數(shù)字媒體促進民主化的例子是瑞吉歐的“微出版物”。戴安娜學校出版了一本名叫《兒童與數(shù)字環(huán)境》的小冊子，其中，我們可以看到兒童在電腦上進行的各種嘗試。例如，孩子們在電腦上對所拍攝的照片進行編輯和轉換。另外有一本名叫《兒童與數(shù)字的對話》的小冊子，它由太陽嬰幼兒中心出版?！拔⒊霭嫖铩睘閷W校提供了一種分享他們研究成果的途徑，并且學校也可以將出版物出售給前來學校參觀的學習者。

七、對中國幼教工作者的建議和期望

專訪者：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及其教育經(jīng)驗傳入中國已近15年。在這15年中，中國幼教工作者也在努力學習、實踐瑞吉歐的幼兒教育思想，但是我們的感覺，真正能將瑞吉歐幼兒教育思想成功應用于教育實踐的仍然不多。

愛德華茲：我對這個說法不是很贊同。我們近幾年來過幾次中國，我們看到了許多以兒童為中心和反思自己的教學實踐的優(yōu)秀案例，我認為，它們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瑞吉歐教育理念以及其他進步教育理念和方法的影響。

專訪者：您對正在學習和實踐瑞吉歐幼兒教育體系及其教育經(jīng)驗的中國幼教工作者有何建議和期望？

愛德華茲：據(jù)我所知，中國政府和公眾近十年來越來越關注幼兒教育。我近幾年受邀到中國參加了幾個會議，并開展了講座和工作坊活動。通過反思我在中國開展的講座和工作坊活動，我想談三點看法。

首先，關于教師專業(yè)發(fā)展。去年我在南京參加了一個會議并組織了一個工作坊活動，主題為“檔案記錄以及如何運用檔案記錄促進反思”（這實際上是廣義的教師專業(yè)發(fā)展）。在工作坊活動中，我運用了一些檔案記錄案例，在場的教師都很喜歡這些案例，他們也很愿意現(xiàn)場分享他們的想法和反思。在瑞吉歐，教師專業(yè)發(fā)展是教師日常教學工作的一個組成部分，形式多種多樣，如在午休期間作非正式的交流以及組織正式的面談或會議。瑞吉歐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有種種目標，其中最為重要的目標之一是培養(yǎng)一種反思文化以及教師的反思能力。我們認為，反思需要時間，專業(yè)發(fā)展找不到“快速療法”，應慢下腳步，花時間進行傾聽和解讀。因此，我想鼓勵中國的幼教工作者從了解自己的興趣、強項和資源開始，重視并促進自己的專業(yè)發(fā)展。在這個過程中，可運用一些優(yōu)秀的檔案記錄片段進行回顧和分析，在回顧和分析時會涉及更多的專業(yè)反思。我認為，反思應成為教師教學實踐工作中的一個習慣，幼兒園也應營造教學反思文化，如每個月拿出幾個小時的工作時間，組織教師一起對檔案記錄或他們感到困惑的問題進行反思和討論。

其次，關于創(chuàng)造合作的文化。合作并不只是簡單的配合，而是賦予他人的觀點以價值。學校應該培養(yǎng)教師相互間傾聽和合作的態(tài)度，鼓勵教師一起思考、計劃和解讀，開展合作性探究的教學實踐。檔案記錄在合作性探究的過程中有極其重要的作用，它可為教學團隊提供一個共同的平臺，以便大家一起思考學習過程，產(chǎn)生多角度的見解，從而使解釋更為豐富多樣?！?〕教學是需要以同事間的合作和研究為基礎的活動，布倫達·菲弗列舉了幾個先決條件：（1）再現(xiàn)我們觀察到的東西，以便與同事分享。（2）通過對話、辯論和協(xié)商共享解釋，相互考慮彼此的見解。（3）一起作出對未來學習經(jīng)驗的假設與預測，以便為兒童提出建議。（4）組織多樣化，并根據(jù)合約協(xié)調彼此的工作。我認為中國的幼教工作者可以借鑒這幾點，然后開始與同事嘗試進行合作性探究。

第三，學校可以在家庭合作和家庭參與方面付出更多的努力。在前面我已經(jīng)談論了較多關于參與的問題了。我認為，多數(shù)家長都是十分愿意參與他們孩子的教育之旅的。學校有責任成為家長的眼睛，讓他們以新的視角認識自己的孩子。比如，學?？梢灾谱髡拱澹褍和脑捳Z和思考展現(xiàn)出來，將家長真正帶到兒童的世界和思考中去。我認為，對于家長來說，僅僅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學校里面過得開不開心是不夠的。事實上，許多家長是真心想了解他們的孩子在思考和學習什么、是如何思考和學習的，以及他們孩子的內心世界。馬拉古茲曾經(jīng)說過，要想讓家長的參與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我們需要為他們提供更高層次的認知。教師需要成為父母和祖父母、外祖父母的眼睛，讓他們認識到孩子是充滿好奇心、動力、能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個體，他們在不斷地尋求意義。

最后，我想強調的是，瑞吉歐教育理念不是一株可以直接從意大利移栽到中國的植物，因為它深深地扎根于當?shù)氐臍v史和文化土壤之中。因此，認真檢視本土的歷史背景和文化環(huán)境是絕對必要和值得花時間去做的一件事情。正如霍華德·加德納所說，如果人們想要改變自己的教育行為，他們必須首先開始觀察并了解自己的環(huán)境和文化屬性?！?〕

參考文獻：

〔1〕〔7〕瑞吉歐·艾米利亞幼兒園和嬰幼兒學會. 瑞吉歐·艾米利亞市屬幼兒園和嬰幼園指南〔M〕.李薇，等，譯.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

〔2〕〔3〕〔4〕〔5〕〔6〕〔8〕〔9〕卡洛琳·愛德華茲，萊拉·甘第尼，喬治·福爾曼.兒童的一百種語言：轉型時期的瑞吉歐·艾米利亞經(jīng)驗〔M〕.尹堅勤，等，譯.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