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門

◆ 穗 子

破 門

◆ 穗 子

這個學期的每一個周三，都是我沖鋒陷陣的日子，有六節(jié)課要上，而且是兩門課。我要上課去，在門口打算換鞋時，用眼睛的余光一掃，我發(fā)現(xiàn)家門外的燈亮著。

對門鄰居兩口子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大學同學，每天上班走的時候都“叮咚”一下我家門鈴。今天早上他們是和我家先生有說有笑一起出門的?，F(xiàn)在我家住的十九樓——這是頂樓，就我一個人。那么燈怎么會亮？小心翼翼地扒在貓眼上一看——門外有人！一個男人，一個陌生男人，一個穿著迷彩服的陌生男人，現(xiàn)在就在電梯門、樓梯門和我們兩家的房門圍出來的門廳里站著，面朝門后的消火栓站著，帽子壓得低低的，看不清面目。我一動不動地在門里看，這個人一動不動地在門外站著。煤氣抄表收費的？我等著他說話，可是他不說話，他就在那兒站著。這時，聲控燈滅了。

這不好玩了。我躡手躡腳地撤回來，慶幸自己前幾天剛買了這雙純布底拖鞋，一點兒聲息也沒有。這時我又擔心我的手機會突然響起，不能讓門外的那個人知道家里有人呀。我擔心他會破門而入，把手機放到屋子的最深處。再一次悄無聲息地回到貓眼前，門廳依然是黑著的，但我能感覺到那個男人在。

我看了下表，離上課還有20分鐘。

我家就在學校的圍墻之外，通常從我家到教室，10分鐘夠了，我一般習慣早去10分鐘，給自己泡上一杯綠茶，安靜地坐一會兒，在開講之前準備出一些情緒來。

這到底是個什么人？蹲守在我家門前什么目的？我不敢出聲，更不敢打電話。我都不知道我在跟什么人對峙。是的，對峙，就像那些諜戰(zhàn)片里描寫的那樣。我平常特別喜歡看諜戰(zhàn)片，除了民族大義、生死存亡什么的感動我之外，敵我雙方明里暗里的斗智斗勇對我來說，比那些婆婆媽媽的泡沫劇過癮多了。一部《潛伏》我不知看了多少遍，關鍵處的臺詞都能倒背如流?，F(xiàn)在，我就潛伏在自家的貓眼前。心里生出了多少恐懼還無法測量，更重要是我心急如焚，我得上課去呀。晚一分鐘都是學校的重大教學事故，這個暫且不論，無論如何我無權浪費一課堂學生們的時間！而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開始換衣服。這身俏皮的小西裝和漂亮的高跟鞋，肯定是行不通了。我急忙換上休閑衣褲和平底鞋，一會兒便于在路上奔跑。時間，真的是越來越緊了。

5分鐘過去了，我依然在跟黑暗隔門對峙。

就剩10分鐘了，要不，我破門而出？可萬一他是個逃犯，萬一他是個劫匪，萬一他手里有匕首、腰里有槍，我不是自取滅亡么？

怎么辦，怎么辦？我要瘋了！我豁出去了！我咬緊牙關，順手抄起了鞋柜上的長柄實木鞋拔子。

“咣”的一聲，我舉著大鞋拔子呼嘯著破門而出。門燈亮起，那個人果然還在！他抬起頭，顯然我也嚇了他一跳。這時，他快速地舉起了手。完了，完了，我閉上了眼睛，“當啷”一聲，鞋拔子應聲落地。

“十九樓按時上水，消防設施正常。”那個迷彩男人舉起的是手中的對講機。

我暈！我暈死得了。

我是踩著上課鈴跑進教室的。今天的課前演講預設的主題是信任，我舉著大鞋拔子比比畫畫講的故事，引得學生們哈哈大笑。

發(fā)稿編輯/浦建明

插 圖/魯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