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電影《一個勺子》的人文價值省思

夏新源+胡凡剛

【摘 要】《一個勺子》由陳建斌自導自演，取得了不錯的口碑。參照導演個人對當前社會價值觀的評定和見解分析，這是一部較少摻雜功力色彩的電影，具有豐富的人文價值內涵。在此基礎上，本文通過“傳統(tǒng)社會道德禮教的缺失，價值觀傳承的斷裂；法律的游離，窘迫環(huán)境下人性的尋回；循環(huán)往復的掙扎，發(fā)人深省的人性言說”三個方面，來淺析《一個勺子》引發(fā)的人文價值省思。

【關鍵詞】道德禮教：人性言說；省思；尋回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9-0130-02

《一個勺子》自籌拍以來就備受關注，更是在第51屆金馬獎上收獲三項大獎。但在商業(yè)片橫行于市的今天，《一個勺子》開映以來獲得的票房較為慘淡。票房表現(xiàn)低迷并不是判定一部影片是否優(yōu)秀的標準，《一個勺子》在網(wǎng)絡平臺收獲了較高的評價及支持。這是一部由非暢銷小說《奔跑的月光》改編成的文藝片，訴說了當前道德禮教的缺失，抒發(fā)了令人深省的人性言說，以及在窘迫環(huán)境下人性的尋回。在引發(fā)人們省思的同時，也給予了我們正確的價值導向。

一、道德禮教的缺失，價值觀傳承的斷裂

對于傳統(tǒng)社會道德禮教的缺失，一個流浪的傻子直戳人性的陰暗處，當個體因為所揭示的對象有某種關聯(lián)性，人們自然會投入相應的關注。陳建斌希望挖掘當下社會背景下人們內心深處的東西，同時，他認為眼前社會功利的東西太多了，陳建斌希望它不摻雜太多功利的色彩。

以“利益”為核心動軸的思想不再在乎道德的存在與拷問，被曲解的拉條子無休止地糾纏只為尋求良心的慰藉。人們追求時代的腳步，追求經(jīng)濟物質的時髦，尋求近似瘋狂的麻痹神經(jīng)的娛樂文化，追趕著經(jīng)濟騰飛的腳步，懼怕成為時代的棄兒。人們內心道德文化和禮教的缺失或許是當今社會的真實寫照，也可以說是價值觀在文化傳承上的斷裂帶。中國幾千年的歷史，都是處在“人治”和“禮治”的結構框架中，即通過傳統(tǒng)文化的約束從而完成社會人際關系的建立和個體自我的人格修繕。“禮”是人們公認的社會行為準則，合乎“禮“即可，①講求合情合理。而如今處在法治的結構框架中，人們的社交利害關系是靠法律紐帶來維系的。拉條子無數(shù)的糾結與矛盾無不昭示著傳統(tǒng)價值觀與現(xiàn)代法治體系的斷裂，合乎情理的體系被現(xiàn)代人當作畸形的邏輯并投以鄙夷的眼光。拉條子的糾纏鞭策著人們麻木的神經(jīng)和扭曲的思想價值觀，顯示出他與這個時代的隔閡，從而引來他人異樣的眼光。

拉條子以禮相待，內心懷揣道德，來了客人要買酒買肉，擔心傻子會凍死等，都遵循著傳統(tǒng)的禮。他是生活在傳統(tǒng)文化禮教下的小人物，在遭受現(xiàn)代經(jīng)濟物質化的沖擊后，所有人都認為拉條子是有利可圖，人們的擔憂和防范圍繞金錢，金錢代替了道德準則成為了新時代的寵兒。原來的道德準則被質疑甚至被現(xiàn)代人當作笑話，而法律卻游離在外，被條條框框捆綁了手腳，無法進行必要的控制和有效的管理。警察對于接納傻子表現(xiàn)得愛莫能助，卻在傻子被冒領后讓村長對拉條子嚴加訓斥，拉條子被當作唯利是圖的刁民加以管教，“勺子”和遵循道德禮化的“好人”成了同義詞。大相徑庭的兩個名詞如此扭曲地同義化，充斥了金錢的親和性，拒斥了道德教化，使其與現(xiàn)代社會的個體疏遠，斷裂為與現(xiàn)代體系下人類個體無關緊要的東西，是值得人們深思的。

二、法律的游離，窘迫環(huán)境下人性的尋回

感人至深、令人深省的影片，故事總發(fā)生在極端窘迫的情境中。電影作品中，也更容易表現(xiàn)一種發(fā)生在極端化的情境中的故事。也就是說，不表現(xiàn)則已，一表現(xiàn)則達極致。②《一個勺子》中的拉條子的兒子因犯罪服刑，為了給兒子減刑，夫妻二人希望用金錢贖買的方式給兒子減刑，結果卻事與愿違。而后，拉條子被傻子纏上，麻煩隨之而來。所謂的親人接踵而至，拉條子被人們的聲討聲所埋沒。為了慰藉良心的不安，拉條子借錢補償前來冒領的人，卻被曲解成是拐賣人口得來的不義之財。拉條子處于極端窘迫的環(huán)境下，自身道德良心的譴責、債務累累，使得拉條子在這種極端的逼迫下發(fā)生了角色上的置換，一步步成為人們口中的那個“勺子”。

這部帶有黑色幽默的影片在敘事上雖是簡單的線性吐露，但故事的根基在于現(xiàn)代法治社會與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人治和禮治社會的沖突。中國農業(yè)大學陳剛教授在嘉賓對話中用這樣一段話表明了兩者的矛盾：“《一個勺子》或許是對中國目前價值觀體系的一種隱喻式表達。討論的一個中心問題就是現(xiàn)代法治社會，與我們中國傳統(tǒng)的禮治社會和人治社會的沖突。在法治社會中，人與人的關系是根據(jù)法律來維持的，依法而治。而在中國農村的鄉(xiāng)土社會，原有的社會結構不是一個法治結構，而是一個‘人治和‘禮治社會。所謂‘人治不是由個別人，如村長、宗族里輩分比較高的人說了算，而是通過克己復禮的方式來完成社會人際關系的建立和個體自我人格的修繕。這里的“禮”是指社會公認的行為規(guī)范，合于禮的行為就是對的?！雹?/p>

拉條子在人們異樣的眼光注視下掙扎著，在自身所遵循的道德準則中審視著自身。所有人都自認為是洞悉一切，跟上社會發(fā)展跨度的人，準則只是一個簡單的“利”。大頭以為拉條子百般的糾纏目的是為了歸還錢財，他以為有了錢即可平衡一切事情，所以硬塞給拉條子五萬元，自認為簡單明快的處事手法實則卻表現(xiàn)了思想的愚昧。大頭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經(jīng)濟來源雖旁門左道卻也可以說是富裕，自認為處理事情符合“規(guī)矩”，卻為了拉條子一個單純的尋求良心慰藉的問題巨額埋單。大頭由社會所謂的“聰明人”的身份極速轉型為另一個“勺子”，因為他已經(jīng)在混亂的道德標準中迷失了自我。拉條子內心道德的譴責一步步逼近，人們爭搶傻子的疑問困惑著拉條子，內心的掙扎讓拉條子內心的譴責逐漸加深，李大頭激憤地告訴他去當回傻子就知道了，迷茫的拉條子撿起殘破的遮陽帽，透過殘缺的隔膜，混亂的道德準則和人性的缺失才顯得脈絡清晰。至此，拉條子成為了村長、金枝子、李大頭等人眼中公認的最聰明最工于心計的人。好人被標注為最壞的人，金枝子不讓其回家也只好睡在羊圈。在如此的極端情境下，“勺子”與自身身份的重合，“勺子”的身份也在不斷地更迭變換，在困惑和對自身的質疑下，落得狼狽的情境，也就在“勺子”和拉條子自身之間建立起了情感交流的可能性，由此“勺子”的道德警示寓意也就被提高到了最極致的層次。拉條子所堅持的“善““禮”湮沒在周邊人的白眼和唾棄中，在極端顛覆的環(huán)境中踉蹌地嘗試著人性的尋回，雖然顯得有些荒誕，但從審美的角度來看，確實非常有意義，增加了作品的審美權重。

三、循環(huán)往替的掙扎，發(fā)人深省的人性言說

故事情節(jié)簡單的遞進，留給拉條子和觀眾的疑惑和思考卻越來越凝重。拉條子在遇到傻子后有一切常人的顧慮和思考，他想要擺脫糾纏，有著對傻子的防范之心，同時也有傳統(tǒng)鄉(xiāng)村的善良與樸實，善良與擔憂交織可以看到人物內心的猶豫和舉措上的徘徊。而后，傻子的離去讓拉條子心生疑惑，而后為了解開疑團，拉條子執(zhí)拗地追問不同的人。村長、警察、李大頭，分別成為了拉條子糾纏追問的對象，拉條子遭遇了社會的背離，深深地被隔閡在殘破的遮陽帽下。平凡渺小的拉條子逐漸消失在后視鏡里，距離越來越遠，隔閡越來越大，直至被社會拋棄。至此，拉條子也成為了一個傻子。故事背后的隱喻是人物身份逐漸置換的曲折和深厚感，身份置換的荒誕性結構更容易引導觀眾深入。

鄉(xiāng)村的文化傳播中心，也就意味著是最貼近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的文化領域，明確當前的人情世故。羊羔肉端上麻將桌時，老板的第一句話就是：“下什么套子呢？”簡單純正的鄉(xiāng)間解答疑惑在象征金錢利益的麻將桌上備注上了交易的標簽，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被陰謀算計所間離。聯(lián)系方便了，交通便利了，經(jīng)濟發(fā)展了，人與人之間也更加疏遠和充滿隔閡。羔羊煲的菜肴本該是傳統(tǒng)鄉(xiāng)間基本的文化交流的禮儀象征，而今，在經(jīng)濟社會的沖擊下轉變?yōu)槿饲榻灰椎幕I碼或是陰謀開始的預警。

拉條子的執(zhí)拗糾纏著李大頭，希望在這個深諳經(jīng)濟社會處事原則的“聰明人”口中得到慰藉的答案?？稍绞菑娬{不是為了錢，誤會就越陷越深。鄉(xiāng)村基層的文化傳統(tǒng)禮教架構正在崩塌，基層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在迫切地追趕當前經(jīng)濟社會的標準。傳統(tǒng)禮教與經(jīng)濟社會的準則相悖，在優(yōu)勝劣汰的驅使下，在經(jīng)濟物欲的誘惑下，人們邁開急促的步履，道德的約束和禮教的信仰被作為累贅而被拋棄，最終成為畸形價值觀的犧牲品。道德禮教沒有了約束，法治游離在外，拉條子寢食難安的糾纏中，是整個經(jīng)濟社會道德禮教的失衡。

電影《一個勺子》中，我們可以分出三個層次的失衡。第一是三口之家穩(wěn)定架構的失衡；第二是通過雜貨鋪象征隱喻所帶出的中國基層農村社會形態(tài)，代表著傳統(tǒng)文化禮教的失衡；第三是整個經(jīng)濟社會道德禮教的失衡。家庭到基層農村，再到整個社會，層層遞進，道德禮教的缺失剝離出來。《一個勺子》這樣的幾個特定的局部和層次，濃縮了整部影片的內容，訴說了當前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斷層。

四、結語

通過分析《一個勺子》這部影片中道德的衡量標準以及傳統(tǒng)道德禮教與經(jīng)濟社會、法治社會的文化差異，我們可以看出陳建斌導演在創(chuàng)作電影作品時，在遵循原著的基礎上又融入了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和價值判斷，表現(xiàn)了當前社會人們內心的空虛和集體的困惑。作為具備豐富人文價值的影片，是值得我們深度挖掘和思考的，《一個勺子》引發(fā)了人們對新時代的省思，以期我們復歸傳承，同步人性進化。

注釋：

①胡克，楊遠嬰，陳剛.一個勺子[J].當代電影，2015，（11）：29.

②王志敏.現(xiàn)代電影美學體系[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34.

③胡克，楊遠嬰，陳剛.一個勺子[J].當代電影，2015，（11）：29.

參考文獻：

[1]陳建斌，周黎明.做自己真正熱愛的電影[J].當代電影，2015，（4）：63.

[2]王志敏.現(xiàn)代電影美學體系[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34.

[3]檀秋文.楊天樂.一個勺子[J].當代電影，2015，（11）：29.

[4]檀秋文.楊天樂.一個勺子[J].當代電影，2015，（11）：31.

[5]王志敏，陳捷.關于電影美學的研究設想[J].當代電影，2007，（1）：66-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