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讀書就是我的命

楊海亮

說胡適是個“書呆子”，沒有一絲一毫的貶意。畢竟，古往今來，愛讀書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而能像胡適那樣讀出那么大名氣的少之又少。說他是個“書呆子”，只想說明他是個讀書種子，愛讀書，讀了很多書。

胡適讀的第一部書，據(jù)說是父親胡傳生前為他親手編纂的四言韻文啟蒙課本《學(xué)為人詩》。胡傳雖然在胡適四歲時病逝，但對胡適有很大寄托，遺囑里就要他“努力讀書上進(jìn)”。母親馮順弟很不起眼，卻很有見識，尤其重視胡適的教育。受母親督促，還在私塾的胡適就讀了《原學(xué)》《律詩六鈔》《小學(xué)》《論語》《孟子》《大學(xué)》《中庸》《詩經(jīng)》《書經(jīng)》《易經(jīng)》《禮記》等經(jīng)典。胡適后來總結(jié)這段讀書經(jīng)歷，說“我在那九年之中，竟把古文的文理弄通了”?？梢?，幼時的讀書生活對胡適的一生影響甚大。

毫無疑問，胡適的讀書天賦在他小時候就展現(xiàn)出來了。到他14歲離開家鄉(xiāng)，外出求學(xué)，讀書之多、之勤，就可想而知了。有人說，胡適后來的成功是天才加上努力的結(jié)果。這話不假。有天才而不能苦干不行；沒有天才，光是苦干也不行；既沒有天才，又不能苦干，那就更糟。于胡適而言，知道自己有天才可恃，卻又唯恐被天才所誤。所以，越焦慮，就越努力；越努力，就越有為。日后成為學(xué)者、詩人、教授、歷史家、文學(xué)家、哲學(xué)家種種，委實不讓人意外。

胡適讀書之廣，有目共睹。他曾為清華學(xué)生開列了一份“最低限度的國學(xué)書目”。說是“最低限度”，可里面的《三俠五義》《九命奇冤》等連國學(xué)大師梁啟超也不曾見聞。他對胡適說：“我便是沒有讀過這兩部書的人，我雖自知學(xué)問淺陋，但說連最低限度也沒有，我不服?！倍熘灸σ娏藭?，更是自嘆不如：“十本書里有九本是我不認(rèn)識它的……我是挺佩服胡先生的，關(guān)于別的事，我很聽他的，但如其他要我照他定的書目用功，那就好比要我生吞鐵彈了?！?/p>

東坡有言：“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焙m呢，可無肉，可無竹，但絕不能無書。他信服的是宋代黃山谷所說：“一日不讀書，塵生其中；兩日不讀書，言語乏味；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焙m讀書有“三好”：一是好夜讀；二是好在廁上、電車?yán)镒x書；三是好連貫式讀書。他在美國時，一部袖珍本莎士比亞戲劇集就是在坐地下電車或上廁所時讀完的。

胡適曾給一位年輕人寫過一首互勉詩，很有意思。詩曰：“不做無益事，一日當(dāng)三日；人活五十年，我活百五十。”怎樣才算“一日當(dāng)三日”？怎么會是“人活五十他活百五十”？原來，胡適是連晚上睡覺的時間也要用來讀書和做事。拿他自己的話說是：“晚上可愛。那是我最好的時間。我可以任意的東摸摸，西摸摸，看我自己想看的書，做我自己要做的事。”

1959年4月9日，胡適因背部肉瘤手術(shù)后出去演說，無意中揮動手臂，導(dǎo)致剛拆線的傷口迸裂出血，于是又住進(jìn)醫(yī)院，可隨身也要帶一本書。幾天后，他開始讀《基度山恩仇記》，并在日記里道明緣由：“我覺得閑著可惜，所以有空就看書?！?/p>

到了晚年，大概感覺時間更為寶貴，胡適讀書到了不要命的程度。他逝世的前一年，有一天心臟病突發(fā)，脈搏微弱，呼吸困難，經(jīng)過醫(yī)生的奮力搶救總算保住了命。翌日，助手走進(jìn)病房看他，只見剛剛從死亡線逃回來的胡適，竟然坐在病床上看報。助手連忙勸阻，而胡適卻抱怨，這是剝奪他的自由。他對前來檢查的醫(yī)生說：“我是有看書習(xí)慣的人，看書不吃力的。請你跟院長商量商量，讓我看些輕松的東西。”

《東方》雜志曾以《夢想的個人生活》為題，組織過一次征文。胡適應(yīng)征說：“我夢想一個理想的牢獄，我在那里面受十年或十五年的監(jiān)禁。在那里面，我不許見客，不許見親屬，只有星期日可以會見他們。可是我可以讀書，可以向外面各圖書館借書進(jìn)來看，可以把我自己的藏書搬一部分進(jìn)來用……”可惜的是，胡適一生游走在學(xué)術(shù)與政治之間，踩著兩只船，顧此而失彼。如果集中讀書，“書呆子”胡適的成就一定更顯赫。

摘自《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