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歌
一般來說,同行之間易妒,很少有賣肉的嫉妒博士通過論文答辯的,博士也不會嫉妒屠戶因為賣注水豬肉而發(fā)財。同性也易妒,一個女人,最受不了的是她的女伴比她有錢,嫁的老公比她好,長得比她漂亮。而男女間一般不互妒。同一層次的人們易妒,洗頭妹不會因為章子怡的走紅而痛不欲生。讓洗頭妹恨得咬牙切齒的,也只可能是另一位洗頭妹傍上了一個大款,或者中了福利彩票。兄弟姐妹間好像也易妒。現(xiàn)代人吃古人的醋很少聽到。
但是嫉妒這種心理,有時候還是會跨地區(qū)、跨行業(yè)、跨性別、跨年齡地產(chǎn)生。誰敢說他一定沒有嫉妒心?說這大話的人,他敢把自己的胸腹剖開嗎?讓大家翻來覆去地看一看,除了心肺肝腎之類,還有沒有嫉妒心在里頭。我記得《西游記》里寫到孫悟空有一次就是把肚子里的東西全部翻了出來的。不記得他是為什么要這么做了,是為了向唐師父表示赤膽忠心呢,還是取經(jīng)途中文化娛樂生活短缺,沒事翻出來玩玩的?真的不曉得了。只記得大圣這么一翻檢,竟然在自己的肚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顆嫉妒心。我當時極為震驚,因為在我心目中,齊天大圣孫悟空一向是德藝雙馨的,既神通廣大武藝高強,又愛憎分明心胸寬廣,基本就是一個古代“雷鋒”。他怎么也會有那根小肚腸?會不會搞錯啊,說不定是豬八戒犯了妒性,栽贓陷害他的大師兄呢!
那時候不知道是劉心武還是李國文,專門寫過論嫉妒的系列文章。還發(fā)明了一個詞兒,叫“忘年妒”。按理說年齡差距大了,之間一般是不會產(chǎn)生嫉妒的。爺爺不會因為孫子長相好,考上重點大學(xué)而悶悶不樂吧?但他的弟弟就難說。哥哥學(xué)業(yè)有成,他心里弄不好就不痛快。但是年齡雖然差距大,干的卻是同一種事業(yè),同行,嫉妒就難免了。就說作家,你才二十多歲,才寫了沒幾篇文章,吃的飯,絕對比老作家吃的鹽少;走的路,也比不上老作家走的橋多。而你卻又是得獎,書又暢銷,還上電視,特別是這個老作家還曾經(jīng)輔導(dǎo)過你,他心理不平衡,也就沒什么奇怪了。這就是忘年妒。文妒還好,多半只是苦自己,抑郁一點,飯菜省一點,煙酒費一點,睡覺褥子多磨損一點,最多撇撇嘴,來幾個白眼。但要是武妒,就有點麻煩了,他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打壓。打壓不成,就罵街,就造謠詆毀,甚至硫酸毀容、下毒,抱個炸藥包同歸于盡。
你相信夫妻之間也會有嫉妒嗎?我認識一個朋友,他老婆是市里的一個干部。當然他也是個干部,只不過官位沒有妻子高。開始他們進機關(guān)的時候,還在同一起跑線上。兩個人互敬互愛,比學(xué)趕幫,一心在社會主義大道上有滋有味地奔向美好前程。但是后來妻子的領(lǐng)導(dǎo)崗位越走越高,男的就壓抑得不得了,性生活也變得不和諧起來。凡有人來家給領(lǐng)導(dǎo)妻子送禮,丈夫都要毫不留情地將禮品扔出門外。他做得很絕,堪稱反腐倡廉的模范。妻子因為站得高望得遠,并不太跟丈夫計較。她日理萬機之余,有養(yǎng)花蒔草的愛好,據(jù)說她畢業(yè)于園林管理學(xué)院,是科班出身。但自從她身居高位之后,什么樣的植物都養(yǎng)不好。養(yǎng)一盆死一盆。她曾幾次約請園藝方面的專家來家里會診,也找不出癥結(jié)所在。這個秘密,只有她的弱勢丈夫知道。原來她不在家的時候,他替她給一盆盆花木澆水,用的都是熱水瓶里的開水。
(摘自《聞香識人》清華大學(xué)出版社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