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路沒有花開

陳若魚

杜真只接受了分手，沒接受錢，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證明她的愛有多純潔。

01

杜真跟李聞春第一次相見是六年前，她大學剛畢業(yè)在紫荊路租了間帶陽臺的小單間，有天早晨她去上班，剛下樓就見到他。

他跟一個女人說著話，杜真的眼睛很少盯在這種有女伴的男人身上，后來她想可能是他的領帶吸引了她，寶藍色的阿瑪尼限量款，出現在紫荊路這種地方簡直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紫荊路是這座城市最破舊的街道，因為有熱鬧的早市，地面永遠油膩不堪，簡直是小攤販們的天下。

像這種男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因為這個問題，她也留意了一下那個女人，看上去20出頭，算得上漂亮，卻絲毫品味也沒有。

后來接連好幾天，他都出現了，每一次都穿戴整齊，光鮮得讓杜真不去注意都不行。

一開始那個女人會下來見他，后來干脆不出現了，他在她樓下不知等多久再悻悻離去。杜真主動去接近他，問他找誰，他指了指三樓的窗戶，杜真笑了笑說，她上周三已經搬走了。

男人的表情有些震驚，但他努力保持一個紳士的微笑，跟她道謝。

杜真問他有沒有名片，如果她回來了，她可以打電話告訴他。男人從包里掏出名片夾，雙手遞了一張給她。

李聞春，杜真看著他的名字，在心里感嘆，連名字也這么好聽。

見李聞春要離開，杜真連忙說道，我是杜真，住七樓。李聞春點頭，離開。

杜真看著他，像是看見一根救命稻草，她總覺得這個男人一定會救她脫離苦海。

02

杜真的家境不太好，小鎮(zhèn)姑娘，長得算不上美，但在路人里也算出挑。

大學畢業(yè)后，面臨選擇，父母托關系花錢給她找的鎮(zhèn)上事業(yè)單位，或者留在武漢努力上進，她選擇了后者。

但是初入職場，一切都不如人意。大學寢室的姑娘們都比她混的好，其中最漂亮的蘇眉，在這個看臉的時代里，一進公司就成了老板的情人。住在漢江路的豪華公寓，開老板的車上下班，名牌貨都快堆滿房間了。

杜真起初很是不恥，但又不知不覺地羨慕蘇眉。她曾問蘇眉愛不愛老板，蘇眉說，世上哪有這么多情愛，能相處能給予對方想要的就夠了。

杜真深以為然，也突然害怕自己要永遠住在紫荊路這種地方。所以，當李聞春出現的時候，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過，杜真一直沒有打過名片上的電話，她不知道李聞春是否單身，也沒有蘇眉那樣的勇氣。

最終，杜真在這種矛盾之下決定，不管怎么樣，機會擺在她面前，她要試一試。

杜真第一次給李聞春打電話，是個雨過初晴的午后，他已然不知她是誰。杜真在電話里解釋了一番，對方才想起來，他問她，三樓的女人回來了嗎？杜真說沒有。李聞春的口吻有些失落，問她為什么打電話給他？

杜真撒謊說，回來過一次，但又走了。李聞春道了謝掛斷電話，杜真緊張的手腳冒汗。

杜真不再打電話了，她按照名片上的地址，頻繁地在附近出現，假裝偶遇李聞春。

他好幾次才記得她，杜真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夏日的風吹動她的頭發(fā)，半個月早餐錢省出來的阿瑪尼01款的口紅好看極了，他恍惚地有些沉醉。

李聞春請她吃飯，高檔的法國餐廳，杜真要了瓶紅酒，她鼓起勇氣決定要從紫荊路搬出去。

酒后，李聞春帶杜真去了他的住處，一進門就吻住了她，手熟練地探進她的裙底，他們從地板上到沙發(fā)上，再到床上，杜真享受著他的撫摸和身體纏綿。皎潔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杜真眼神迷離地看了一眼李聞春，心恍恍惚惚的沉醉了。

那以后，李聞春常帶杜真回家，也經常送她各種名貴的禮物，但是從來沒有問過她要不要搬來同住，更沒有再去過紫荊路。

杜真多多少少有些難過，她想去問蘇眉自己應該怎么辦。但是，蘇眉正在跟老板國外度假，電話無法接通。

每次從李聞春的豪華套房里回到臟亂的紫荊路，杜真都覺得很諷刺。她突然開始好奇，李聞春跟從前三樓那個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03

杜真不像蘇眉那樣對男人游刃有余，她在李聞春面前總是低著頭，表現的像只小白兔。

她甚至沒有鋪墊，就問了李聞春，有關那個三樓女人的事。

李聞春看了她一眼，只說是他愛過的人。

杜真心里冒出強烈的醋意，但沒辦法追問，于是她開始四處打聽李聞春和那個女人的事。

從挖來的信息里，她知道了那個女人是李聞春的大學同學，他一直暗戀她，畢業(yè)后他給她租了水果湖的高檔小區(qū)，可她偏偏不肯住，自己在紫荊路租了間破房子。

三年后，她跟一個同事結婚了，僅僅一年就離婚了，搬回紫荊路，李聞春一聽說隔三差五就來找她，鬧的紫荊路人盡皆知，所以她就悄悄搬走了。

杜真聽完這些消息，忽然間覺得自己太草率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在李聞春的心里大概永遠比不過那個女人了。

其實李聞春送她的禮物，給她的錢，完全足夠她換個不錯的住處，但她偏偏想等他主動提這件事。但她忘了自己接近李聞春的本意，原本就是為了能夠搬出紫荊路啊。

杜真竟然在李聞春的身上，有了愛情的期待，她忘了她只是他從未公開過的情人，或者更難聽的說法，她不過是給他溫床的女人，連女朋友都不算。

半年以后，李聞春破天荒說送杜真回家，他問她住哪。她答紫荊路，他的眼神稍有詫異。

“你還沒搬家??？”他問。杜真心里一驚，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目的嗎？她搖搖頭，不再說話。

車只在紫荊路的路口就停了，杜真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讓他開進去。李聞春說，他還有其他的事，就把杜真丟在了路邊，從她面前呼嘯而去。杜真看著他走掉，從心底沖起一股悲哀，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但是這次以后，李聞春對她出手大方許多，杜真想，他肯定以為她沒搬家是因為錢不夠吧。杜真第一次拒絕了他給的錢，她甚至天真地以為，這樣會讓他更有好感，讓他知道，她是因為愛才跟他在一起。

但卻忘了，他那么有錢，給她的根本微不足道，她要還是不要，根本沒區(qū)別。

女人一旦愛了，要的也就更多了。她不再想要他的禮物和錢，希望他能多陪她，希望他也為了她去一趟紫荊路，希望他說想跟她一起住。

杜真等的很累，一年，兩年都沒能等到，她的工作已經有了起步，薪水也翻了番。她從來沒問過李聞春愛不愛她，他也從來沒有說過。

這一年，杜真24歲，依然天真的犯傻。

蘇眉連火車站附近的房子都可以買了，她還住在紫荊路，苦等李聞春那句話。

然而，她等到的只有一句分手和一筆分手費。杜真只接受了分手，沒接受錢，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證明她的愛有多純潔。

其實在蘇眉看來不過是傻的無可救藥，但是杜真沒有后悔。男人吸引女人，第一眼從來都只是喜歡，一見鐘情如是，天荒地老如是。她之所以會去接近李聞春，一定是因為第一眼就愛上了他。

04

杜真終于從紫荊路搬走了，在鳳凰路租了一間豪華一居室，每個月房租加水電等于她一半的工資。

她把陽臺上擺滿綠植，春天花開的五彩繽紛，從陽臺望過去可以看見漢江，小區(qū)樓下沒有小攤販，地面永遠干凈整潔。

杜真這時候才明白，女人想要的一切都得從自己手上得到，無論是傍個大款還是自己努力工作都是選擇，而她決定選擇努力工作，她把李聞春送她的奢侈品都裝在箱底，一次也沒再打開過。

認識沈威，是第二年秋天的事了。

公司打印機壞了，她找人來維修，23歲的沈威看起來干凈利落，修好打印機，她給他一杯水，他的目光就滾燙起來。

沈威追她，追的驚天動地，每天一束束的花送來，她縱然不再是那個天真的杜真，可還是受不了這樣的進攻，兩個月后終于敗下陣來。

就這樣，杜真跟沈威開始了姐弟戀，從牽手到上床，她都像個公主，沈威的意氣風發(fā)讓她第一次感受到戀愛的輕松和美好。

她經常帶沈威去她的公寓，他每次都要對她的公寓夸贊一番，然后他們一起洗澡，接吻，做愛，一起下樓吃夜宵，在大排檔笑得肆無忌憚，一起在網上搶購打折的商品。

沈威是個合格的男友，帶杜真認識他所有的朋友，也會暗自策劃驚喜，杜真的生日，他悄悄訂了日本雙人游。

但是，杜真還是會想起李聞春，不知道他床上躺著什么樣的女人，又會不會懷念她的好。但也只是想一想，很快就忘掉了。

前幾天蘇眉在寢室群里說，她跟老板分手了，但是房子是她的名字，還說自己有多少奢侈品，一點也沒有傷心的意思。杜真關閉了群，望著窗外的黃昏落日，開始期待下個月跟沈威的日本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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