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幻夢

殷賢華

夢中窺人

李暗生性木訥老實，在公司混了十幾年，還是辦公室小職員一個。他不懂察言觀色，也不懂人情世故，經(jīng)常受到同事的奚落和領(lǐng)導的批評。好在妻子秀秀絲毫不嫌棄，還關(guān)懷體貼備至，令李暗心生感激。

這天公司開行政會，辦公室馬主任安排李暗泡茶續(xù)水。哪知道李暗給公司熊總倒水時，竟然打翻了熊總的杯子，氣得馬主任將其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下班后，李暗悶悶不樂地往家趕，一路上胡思亂想。在轉(zhuǎn)過街頭時，與一輛飛馳而來的摩托車迎面相撞，暈倒在地。肇事司機嚇得逃之夭夭，幸好辦公室同事趙小芳路過，連忙將李暗送往醫(yī)院。李暗醒了過來，幸好身體并無大礙。李暗握著趙小芳的手說：“小芳，謝謝你救了我！”

回到家，李暗感覺自己耳聰目明，神清氣爽，身體有些異樣。晚上，李暗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到泰山玩，卻發(fā)現(xiàn)趙小芳和馬主任在泰山頂擁抱親吻，馬主任還承諾給趙小芳買件貂皮大衣……

第二天上班，李暗將夢境情況當成笑料講給趙小芳聽，哪知道她聽了雙手顫抖，臉色慘白。她驚愕地盯著李暗，轉(zhuǎn)身跑進了馬主任辦公室。

一會兒，馬主任將李暗叫進辦公室，悄悄關(guān)上門，泡上好茶，遞上好煙。馬主任臉上堆著笑：“小李呀，都怪我平時對你關(guān)心不夠！其實你的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我會向熊總推薦你做辦公室副主任的！當然，我和趙小芳的事情，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以后你得永遠埋在肚子里……”

從馬主任辦公室出來，李暗覺得既興奮，又好笑。自己只是做了個夢，沒想到竟和現(xiàn)實吻合，這也太巧合了吧？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讓李暗感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那天，公司召開職工大會，宣布新一批中層干部任職名單，李暗沒想到自己真被提拔為公司辦公室副主任，看來馬主任的能量真是非同小可！公司熊總依次跟新提任干部握手，熊總一只大手握住李暗的瘦手說：“好好干！”

晚上，李暗又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坐在公司錢董事長家的客廳里，聽到臥室里有響動。他好奇地打開虛掩的門，卻發(fā)現(xiàn)董事長夫人正和熊總在床上親熱，董事長夫人點著熊總的鼻子說：“死鬼，明天不準來了，老家伙出差快回來了……”

李暗這人吧，還真是個榆木疙瘩死腦筋，第二天給熊總匯報工作時，竟然把這事當笑話給熊總講了，熊總聽得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響。但最終，熊總平息好自己的心情，擠出一副笑臉，對李暗說：“小李呀，都怪我平時對你關(guān)心不夠！其實你的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我會繼續(xù)提拔你的！當然，我和董事長夫人的事情，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以后你得永遠埋在肚子里……”

李暗驚訝得張大嘴巴，沒想到這回做的夢，也是和現(xiàn)實高度吻合！李暗這才明白：自己和摩托車相撞后，似乎擁有了特異功能，只要與誰握手，就能在夢中洞悉別人的隱私！

李暗驚喜萬分，他試著與多人握手，屢試不爽。當他得意洋洋地對別人說出夢境，對方都臉色大變，害怕不已。李暗為此掌握著公司所有人的秘密，再沒有人敢得罪李暗。李暗的仕途一片光明，他先后被提拔為辦公室主任、部門副經(jīng)理、部門經(jīng)理，最后坐上了公司副總的寶座！

做了公司領(lǐng)導的李暗，場面見得多了，腦袋也活絡多了。他成天與大客戶泡溫泉、進茶樓、上酒吧、逛娛樂廳，身邊美女成群，把妻子秀秀長期冷落在家。秀秀為此哭了好幾次，李暗無動于衷，毫不在意。

這天上午，李暗到省城洽談生意，拓展新業(yè)務。對方客戶朱總是一位五大三粗的壯漢，與李暗握手時把李暗的手都握疼了，令李暗感到很不快。談判進行得不太順利，雙方約定午飯午休后下午接著磋商。

午飯后李暗沒有回房休息，就伏在談判桌沿打個盹。剛睡著，李暗就夢見自己來到城郊花園。這里百花盛開，蝴蝶翩翩，真是人間仙境。李暗對此再熟悉不過，當年他就是在這里與秀秀相識相知。秀秀愛花愛蝴蝶，婚后這里便成了小兩口周末休閑的好樂園。只可惜李暗當了公司副總后，再沒有抽時間陪秀秀來這里玩，令秀秀傷心孤獨。

夢中，李暗正思忖著，忽然聽見小亭子里有秀秀的哭聲。李暗納悶地跑過去，發(fā)現(xiàn)秀秀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摟在懷里。秀秀抽泣著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覺得這樣對不起我老公。”壯漢忙給秀秀擦眼淚，安慰道：“你老公都不管你了，你還惦記他干啥？同學時我錯過了你，現(xiàn)在說啥我也不會放手了！”隨后惡狠狠地抬起頭：“誰擋道誰死！”

李暗一看，驚得“啊呀”叫出聲來，原來這五大三粗的壯漢竟然是朱總！朱總發(fā)現(xiàn)了渾身發(fā)抖的李暗，冷笑著一步步逼近過來。李暗想逃離這是非之地，但卻邁不開步子。李暗甚至已感知到這只是夢境，不是現(xiàn)實，拼命想醒過來，但卻無濟于事。他只得任憑朱總一雙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呼吸越來越弱……

下午，大家重新回到會議室，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李暗伏在談判桌沿，已死去多時……

夢中救人

這是在酷夏，太陽發(fā)了狂，地面幻化成一個大蒸籠。漫山遍野的枯草，只有山道邊的一棵大樹下，勉強可以乘涼。

一個自由自在，但也無依無靠的孤兒，突然出現(xiàn)在這棵大樹下。孤兒滿頭大汗，臉紅氣喘。他打哪里來，要到哪里去，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孤兒一看見這棵樹，就笑了。

孤兒太累，太想休息了。

一條長石，剛好做枕；一些枯草，剛好當席。孤兒躺在大樹下，美美地睡著了。

一個離奇玄妙的故事，因孤兒的睡夢而展開……

夢中，孤兒繼續(x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啊走，忽然聽到半山腰上有鳥兒的哀鳴。

孤兒一愣，忙跑上前去。只見枯草從里，一只小鳥拍打著翅膀，卻飛不起來。它的翅膀上，還滴著鮮血。

小鳥的身旁，躺著兩只老鳥，已經(jīng)死了。他們或許是小鳥的爺爺奶奶，或許是小鳥的爸爸媽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鳥成了孤兒。他們或許遭受了獵人的暗槍，或許遭受了毒蛇的襲擊，這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鳥受了傷，需要幫助。

孤兒心一緊，一痛，淚就下來了。孤兒說，你的命，怎么和我一樣。

孤兒先把老鳥安葬在沙土里，然后把小鳥捧起來，跑向山腳下的小河邊。孤兒給小鳥擦洗傷口，輕輕地，輕輕地，輕得不能再輕，生怕弄疼了小鳥。小鳥叫一聲，孤兒的心就疼一下。小鳥叫兩聲，孤兒的心也就疼兩下。

接著，孤兒采好河邊的草藥，用嘴細細嚼碎，敷在小鳥的傷口上。孤兒說，小鳥啊小鳥，我受了傷，也是這樣治好的，你放心吧。

給小鳥喂足了河水，孤兒說，小鳥啊小鳥，咱們都是孤兒，咱們以后相依為命，一起浪跡天涯，好嗎？

孤兒沒想到，小鳥竟然拼命點頭，這真是一只具有靈性的小鳥！

這當然是一只匪夷所思的，具有通天靈性的小鳥！從見到孤兒的第一眼起，它就通曉自己來自孤兒的夢里！

小鳥說，我的主人，謝謝你！我愿意與你相依為命，一起浪跡天涯！小鳥開口說話，把孤兒驚得差點摔倒在地。我……我這是在做夢嗎？孤兒撓撓腦袋，狐疑地自言自語。

主人，你真在做夢，我只是你夢中的小鳥呢！小鳥回答。

管他呢，咱們相依為命，一起浪跡天涯去！孤兒歡欣地說。

太好了，咱們相依為命，一起浪跡天涯去！小鳥歡欣地說。

孤兒和小鳥唱著跳著，感覺夢境是那樣的浪漫美妙，感覺時光是那么的幸福快樂?？诳柿?，他們就一起喝甘甜的河水；累了，他們就躺下來相擁休息；餓了，孤兒就吃樹上的野果子，小鳥就吃樹上的小蟲子……

幸?？鞓返臅r光總是那么短暫。這只匪夷所思的，具有通天靈性的小鳥，忽然聞到一股焦糊味。

小鳥大驚失色！

它的聲音在顫抖。主人，你要是永遠不醒來，那該多好啊！我愿永生永世生活在你的夢里！但現(xiàn)在，你遇到了危險，我必須飛出夢境去幫助你！

孤兒還沒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小鳥已經(jīng)箭一般地飛了出去。孤兒的右手上，留下小鳥兩滴清淚……

此刻，正酣睡的孤兒不知道，大樹周圍已經(jīng)燃起熊熊大火，正快速向孤兒逼近。火災怎么發(fā)生的？或許是剛才路人丟下的煙頭引燃了枯草，或許是墳頭磷火自燃波及了枯草，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孤兒再不醒來，等大火形成合圍，孤兒就無路可逃了！

此刻，山道邊的這棵大樹下，突然閃現(xiàn)一只小鳥！它焦慮地環(huán)視著周圍的熊熊大火，深情而留戀地盯著帶著笑意的孤兒的臉，咬咬牙，狠命向孤兒的鼻子撞去！

孤兒醒來的一剎那，小鳥幻化成空氣消失了。孤兒連忙逃離出火海，他驚異地看見，他的右手上，還殘留著兩滴清淚……

夢中獲寶

太陽快落坡了，天色漸漸暗下來，王小二擦擦額頭的汗，準備下山回家?？粗鴿M背篼的野蘑菇，王小二露出滿意的笑容。

走到半山腰的小廟前，突然下起大雨來，王小二只得跑進小廟躲雨。這小廟因年久失修，鮮有人光顧，早已破敗不堪。僅有的一尊菩薩身上，泥痕遍布，蛛網(wǎng)纏身，早已失去威嚴神秘的色彩。

王小二素來信佛信菩薩，他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汗巾，就著大雨，把小廟打掃得干干凈凈。王小二還選出最大的一朵野蘑菇，恭恭敬敬地給菩薩供上。王小二跪下祈福：“菩薩，我王小二以上山采野蘑菇賣為生，日子過得很苦，祈望菩薩保佑我早日建樓房、娶媳婦，過上好日子！”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來一下子是走不了了。王小二沒辦法下山，只得在廟外屋檐下躺著，和衣而睡。睡夢中，菩薩來到王小二面前，對他說：“你我也算有緣，我就送一個聚寶瓶給你，幫你實現(xiàn)愿望吧！切記不可貪心，每年只能提取聚寶瓶中一件寶物！”

王小二一覺醒來，天已放晴大亮。王小二頭腦昏沉沉，發(fā)現(xiàn)身旁擺放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瓶子！王小二驚異萬分，拿過那瓶子細細打量，只見那瓶身上刻畫著不同朝代、不同服飾的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栩栩如生，不一而足。王小二數(shù)了一下，總共有七七四十九人。

王小二再看那瓶口，感覺瓶口太小，只能容得下一只手。從瓶口往內(nèi)望，里面云山霧罩，深不可測。王小二既好奇又忐忑地伸手進去，竟然摸出一顆金燦燦的寶石來！

菩薩顯靈，這果然是個聚寶瓶！王小二驚喜萬分，連忙進廟給菩薩磕頭謝恩，然后帶著聚寶瓶和寶石歡天喜地下山。

不久，王小二就把自家的破茅屋拆了，用變賣寶石的錢，建起了一座大宅院。鄉(xiāng)鄰們嘖嘖稱奇，為不引起大家懷疑，王小二把聚寶瓶藏在床底下，仍然天天上山采野蘑菇賣，日子過得開心而舒適。

第二年，王小二從床底下拿出聚寶瓶，又摸出一顆夜明珠來。王小二用變賣夜明珠的錢，娶了漂亮迷人的媳婦翠花。王小二天天與翠花廝守，如膠如膝，恩恩愛愛。王小二再不愿上山采蘑菇，就開了家山貨店，專門出售本地特色山貨。

因為生意場上的關(guān)系，王小二漸漸認識了些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揮金如土的酒肉朋友。這些朋友帶著王小二上賭場、下窯子，很快把王小二的家產(chǎn)敗得精光。有一天，王小二輸紅了眼，竟然把自家大宅院押上了，沒想到也回天無力，血本無歸。眼看賭場的債主熊老板就要上門查封大宅院了，翠花已經(jīng)氣得回了娘家，王小二毫無辦法，只得有從床底下拿出聚寶瓶來。

王小二知道，菩薩告誡過“每年只能提取聚寶瓶中一件寶物”，眼下還未到第三個年頭，這聚寶瓶不能亂動。為了盡快還清賭債，為了讓翠花回心轉(zhuǎn)意，王小二狠狠心，還是把手伸進了聚寶瓶……

這一次，王小二感覺瓶內(nèi)空空。王小二想收回手，但卻絲毫沒有力氣。王小二感覺瓶內(nèi)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把自己整個人往瓶內(nèi)吸。王小二驚恐得想大聲呼救，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幾天后，熊老板帶領(lǐng)幾個打手找上門來。大宅院房門大開，卻不見一個人影，熊老板感到很疑惑。在臥室床邊，熊老板發(fā)現(xiàn)一個造型奇特的瓶子。熊老板拿過那瓶子細細打量，只見那瓶身上刻畫著不同朝代、不同服飾的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栩栩如生，不一而足。熊老板數(shù)了一下，總共剛好五十人，其中排在最后的一位，長得極像王小二……

責任編輯/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