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金
關門寫稿的時候,把腦子里的想法直接下載到紙上的這個階段,我能寫多快,速度以自己能耐受、不難過為標準。寫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可能是件孤單而艱難的工作,就像是乘坐浴缸穿越大西洋。很多時候你會產生自我懷疑。我發(fā)現(xiàn),如果我寫得快些,將腦海里的故事原樣倒在紙上,只有要核對人物名字以及他們各自的背景故事時才回頭看前面,這樣我就可以保持住起初的熱情,超越那種隨時可能襲上心頭的自我懷疑之感。
一旦我開始寫某本書,除非萬不得已,我不加停頓,也不會放慢速度。如果我不是每天都寫,人物在我腦子里就開始走樣——他們開始變得像是小說里的人物,而不是真實的人。敘述故事的刀鋒開始生銹,我就開始對故事情節(jié)和進展失去控制。最糟糕的在于,那種創(chuàng)作新東西的興奮感會逐漸消退。寫作開始讓我覺得像份工作,而對大多數(shù)作家來說,這簡直就是死神之吻。寫作最棒的時候——就是當作家覺得他是滿懷靈感享受寫作的時候。如果不得已我也可以不動感情地寫,但我最喜歡鮮活滾燙、幾乎灼人的寫作狀態(tài)。
我曾經對采訪我的人說我每天都寫,除了圣誕節(jié)、國慶節(jié)還有我本人的生日。那是我撒謊。我那么說是因為你得給記者提供素材,如果你的段子多少有點俏皮就更好。同樣,我那么說是因為我不想讓自己顯得像個工作狂。事實是在我寫作過程中,我每天都要寫,包括圣誕節(jié)、國慶節(jié)還有我的生日。當我不工作的時候,我就根本不寫,但這些完全停工的日子里我通常會有些自我放縱,夜里還睡不好覺。對我來說,不寫作才是真正的工作。當我寫作的時候,就像在游樂場,哪怕我待在其中最糟糕的三個鐘頭,感覺也是很爽快的。
我過去寫得比現(xiàn)在快。我的一本書《跑步者》是一個星期內寫完的,這樣的成就大概可以得到約翰·克里西的賞識(但我曾經讀到,克里西有幾本推理小說是兩天之內完工的)??晌疫€是相信一本書的初稿應該在三個月內完成,這也是一個季節(jié)的長度。至少對我來說,超過了這個時間的話,故事就會產生一種奇怪的異質感,就像是太陽黑子活動劇烈的時候高頻短波收音機里播出的聲音。我希望一天能寫十頁,大概就是兩千英文單詞。三個月就有大概十八萬字,作為一本書長度恰好。如果小說寫得好,故事還很鮮活的話,讀者可以享受迷失其中的過程。有些時候,這十頁很順利就能完成,到上午十—點半我就已經從書桌起身,走出書房處理雜事了。但隨著年紀增大,我越來越發(fā)現(xiàn)自己得在書桌上吃午飯,下午一點半才能完成工作量。有的時候寫得不順,到下午茶的時間我還在晃蕩。對我來說怎么都無所謂,但只有在極糟糕的情況下,我才會容許自己不完成兩千字就關機。
寫作不是為了賺錢、出名,或是交朋友。寫作最終是為了讓讀你書的人生活更豐富,也讓自己的生活更豐富。是為了站起來,好起來,走出來,快樂起來,0K?我能寫,你也能。你該去寫,而且如果你足夠勇敢,開始寫了,就要堅持寫下去。寫作,跟其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一樣,是神奇的生命之水。這水免費,所以暢飲吧!干杯,再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