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姿多彩的“恐懼”詩

徐昌才

詩歌是一種優(yōu)雅而精致的語言藝術(shù)，榮登大雅之堂，屬于陽春白雪，從內(nèi)容情感上來說，多是表現(xiàn)健康優(yōu)美、積極向善的情感，多展示人性光輝與仁愛情懷，但是也有不少古代詩歌反其道而行之，描繪惡夢，追憶恐懼，捕捉悲哀，別具匠心地表現(xiàn)出種種異樣的神奇與精彩。下面筆者嘗試挑選唐詩中描寫惶恐、驚懼的片段或章句，略加賞析，以饗讀者。

恐懼之下，突發(fā)威力。唐代詩人盧綸的《塞下曲》（其二）描述了一個真實的故事：“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很多讀者認為作者是運用夸張手法虛構(gòu)故事，其實不然，以寫史求真務(wù)實而名世的史學家司馬遷在《史記》中有記載：“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边@里講的“中石沒鏃”與詩中寫的“沒在石棱中”是同一個意思，且含有夸張的成分，但同樣經(jīng)得起科學的檢驗?，F(xiàn)代醫(yī)學知識告訴我們：人們在正常情況下，整個機體能力遠未充分發(fā)揮，只使用了約五分之一，這叫人的第一預備能力。而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如參加體育運動比賽，人的機體總能力便使用至百分之七十到九十，這是人的第二預備能力。至于使用到百分之百，那是在生命受到威脅，心神驚懼。急中生智時才能做到。李廣射箭，正是在猛虎撲來，隨時有可能將自己“吃掉”的危險而恐懼情況下進行的，所以他這時動員了體內(nèi)全部潛在的力量，即第三預備能力，居然創(chuàng)造了平時做不到的人間奇跡：金屬箭頭射進跟它硬度差不了多少的頑石之棱?！皬蜕渲睍r之所以再達不到這個效果，是因為這時已知打擊目標不是老虎而是石塊，心里消除了危險而恐懼的成分。這樣就不可能使盡渾身解數(shù)用箭，其結(jié)果當然是“終不能復入石矣”。這里所體現(xiàn)的現(xiàn)代醫(yī)學常識，無論是李廣，還是盧綸（更不用說更早的司馬遷），都不可能了解。但由于作者如實地反映了生活原貌，故即使在生理學家看來，也難挑出半點謬誤之處。

恐懼襲來，好夢難成。唐代詩人金昌緒《春怨》如此寫道：“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遍|中少婦的春夢是做不成了，做不成的罪魁禍首是黃鶯。何故？黃鶯不是形體玲瓏嬌小，聲音悅耳動聽嗎？而且，它向來也是人們用來賞心娛樂的寵物啊，這位女主人公何以對它大發(fā)脾氣，大打出手呢？原來是黃鶯這些不識時務(wù)、不分場合的叫聲破壞了少婦的美夢。一個“啼”字道出了黃鶯鳴叫，突如其來，令人猝不及防的意外與無措。一個“驚”字寫盡了女子身心震顫。驚駭不已的恐懼心理。她夢到了什么了？她的夢有這么重要嗎？“不得到遼西”?！斑|西”是一個敏感的詞匯，在唐代系安祿山之類叛逆的藩鎮(zhèn)割據(jù)之地，唐王朝多次發(fā)兵征討，由此不難領(lǐng)會這位女子是在思念遠在遼西服役的丈夫，他們的離別之久和相思之深全由這個小小春夢展露無遺。當然，這個夢除了折射出女子的相思苦情之外，也含蓄地揭示了戰(zhàn)爭給萬千家庭帶來的痛苦。

寫“春閨夢”帶來的恐懼。寫得最絕望、最凄慘的要算陳陶的《隴西行》（其二）：“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大唐五千官兵浴血奮戰(zhàn)，英勇殺敵。最后壯烈犧牲。傷亡慘重，驚天動地；精神壯烈，光照千古！然而戰(zhàn)爭的災難最終還是落在黎民百姓身上，一邊是戰(zhàn)士陣亡，白骨累累，尸橫遍野；一邊是望眼欲穿，企盼團圓，由大難而引發(fā)的大悲撼人心魄。征人戰(zhàn)死，暴骨沙場，一可悲；死而無音訊，家人猶想念，二可悲；念之不可得，夢中恍然見之，三可悲；夢見亦徒然，團圓已無期，四可悲。悲上加悲，悲何如之！可憐這位閨中少婦，竟然夢見一個早已戰(zhàn)死沙場的丈夫！她不知道真相，要是她得知夫君陣亡，不知何等驚悸與恐懼，不知何等悲痛與絕望。一個春夢見證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既讓人絕望傷心又讓人驚駭不已。

詩意“恐懼”，平添波瀾。讀唐代詩人元結(jié)的《欸乃曲五首》（其二）：“湘江二月春水平，滿月和風宜夜行。唱橈欲過平陽戍，守吏相呼問姓名?！备杏X濃濃詩意撲面而來，和平之聲回蕩耳畔。

本詩作于大歷二年（767年），作者（時任道州刺史）因軍事詣長沙都督府，返回道州（今湖南道縣）途中，逢春水大發(fā)，船行困難，于是作詩五首，“令舟子唱之，蓋以取適于道路云”?！皻G乃”為棹聲?！皻G乃曲”是船歌。從長沙回道州，應(yīng)是逆水而行，又遇上春江水漲，何以能說“宜夜行”呢？原因在于詩人的心態(tài)：樂觀，平和。順風順水，則萬物高興；窮愁苦困，則山愁水恨。那個夜晚，元結(jié)是高興的，詩興大發(fā)，隨行隨唱，好不快樂。在快樂的元結(jié)看來，那個夜晚的山水風光無不歡暢，美好。你看，湘江水漲，與岸齊平，汪洋浩闊，空明生輝；皓月當空，銀輝四射，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你聽，輕舟夜行，嘩嘩有聲，舟子唱詠，聲情并茂；四野寧靜，江河歡騰，小船載滿星輝皓月，載滿一船歡樂，向目的地趕去。所見所聞，賞心悅目，悅耳動心。

正當小船歡呼向前的時候，快到平陽戍（湖南衡陽以南）這個地方了，岸上突然傳來高聲喝問。打斷了船歌，原來是戍守的官兵在喝問姓名，盤查過往行人。如此寧靜美好，充滿詩意的夜晚，突然“殺”出一個“守吏”來，豈不大煞風景么？豈不令人驚駭不已，恐懼萬分？可是，換個角度想想吧，幾番問答之后，詩人的小船又放心前行了，詩人也由驚恐不安突然變得輕松愉快，原來虛驚一場，過后想來多有意思?。★L平浪靜。太過平順的夜晚沒有氣氛，沒有意味，只有讓人忽驚忽喜、忽憂忽樂的夜晚，也就是有故事、有波瀾的夜晚，才讓人銘心難忘。從全詩的感情基調(diào)來看，我們可以判斷，詩人并不討厭那些查夜的官兵，相反，他倒可能認為，有了他們的恪盡職守。旅人才可能平安順利呢。他肯定為自己的一路順風而暗自高興。再說，這不期而遇的一次經(jīng)歷，也暗示出那個時代的社會特征，天下動蕩，時局不穩(wěn)，各地管控很嚴，詩人算是親身經(jīng)歷了。這也是一種新奇體驗吧。

這個夜晚，行程順風和樂，中途略有波瀾，讓詩人感到有驚無險，如釋重負，詩人是高興的，高興的詩人才把自己的經(jīng)歷和感受詩意地表達出來，以至千百年后，我們?nèi)匀挥浀媚莻€詩意的夜晚。

心懷“恐懼”，悲憫蒼生。讀杜甫的《又呈吳郎》：“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zhuǎn)須親。即防遠客雖多事，便插疏籬卻甚真。已訴征求貧到骨，正思戎馬淚盈巾?！鄙钌罡袆佑诙鸥⑿谋刃?，善解人意，救人急難的慈悲心理。大歷二年，即杜甫漂泊到四川州的第二年，他住在成都西郊滾西草堂里，草堂前有幾棵棗樹。西鄰的一個寡婦常來打棗，杜甫從不干涉，后來，杜甫搬到離草堂十幾里路遠的東屯去住，就把草堂讓給一位姓吳的親戚。這位親戚一來就在草堂周圍插上籬笆。禁止外人打棗。老婦人跑來向杜甫訴苦，杜甫就寫下了這首詩來勸告吳郎。詩人設(shè)身處地，將心比心，想人之所想，憂人之所憂，傾注真情，使詩歌呈現(xiàn)出一種動人心魄、感人肺腑的藝術(shù)感染力。詩歌前四句寫詩人自己對待老婦人的態(tài)度，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理解。一、二句寫詩人的行為表現(xiàn)?！疤们皳錀椚挝鬣彙?，著一“任”字，盡顯神韻。任，漫不經(jīng)心，順其所為，即不管老婦人如何撲棗。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去，愿打多少就打多少，詩人毫不介意。為什么如此寬容、大方呢？原來，這是一位衣食無著、無兒無女的老婦人，對這樣一位孤苦伶仃、生活無望的老婦人，我們還有什么不肯與吝嗇呢？再說，讀到這兩句，我們幾乎可以想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揚竿打棗。顫顫巍巍、心神不定的情景。這是一幅多么令人心碎的畫面??！三、四句寫詩人的心理態(tài)度?！安粸楦F困寧有此，只緣恐懼轉(zhuǎn)須親”，老婦人如果不是因為窮困潦倒。無兒無女，怎么會淪落到眼前這種靠打棗維持生計，靠施舍苦度時日的地步呢？正因為她打棗的時候心存疑懼，小心戒備，所以我們反倒要對她親善些，不要打擾她，順水推舟，任其所愿。杜甫眼明心細，善待老婦人，既表現(xiàn)他憫窮尊老、急人所難的善良品性，更是現(xiàn)身說法，用自己的行為舉止、真情實意去感動吳郎。陜西民歌“唐朝詩圣有杜甫，能知百姓苦中苦”，正是對杜甫悲憫情懷的真實寫照。endprint

晚唐詩人崔涂的《孤雁》寫自己對一只失群孤雁的悲憫、關(guān)心，宣示一種惻隱之心和悲憫之情：“幾行歸塞盡，念爾獨何之？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遲。渚云低暗度，關(guān)月冷相隨。未必逢艚繳，孤飛自可疑。”

一只離群掉隊、無家可歸的大雁引發(fā)了詩人的關(guān)注和思考，詩人也把自己當作一只漂泊流浪、居無定所的大雁，對不幸的命運和艱難的飛行寄予深切的同情和真誠的理解。天穹之下，幾行鴻雁，展翅飛行，向北而去，漸漸地，群雁不見了，只留下一只孤雁在低空盤旋。它不知道要飛向何方？詩人用“行”和“獨”形成對比，先是群雁齊飛，呼朋引伴，隨后是孤雁離群，落寞凄涼，兩相比照，這只可憐的孤雁，愈發(fā)顯得孤單凄涼。“歸”字分明暗示群雁北飛，重回故里，終于在經(jīng)過秋冬苦寒之后又可以安然享受初春的溫暖和團聚的溫馨。相形之下，這只掉隊的孤雁，卻是無家可歸，前程渺茫，眼看一只又一只的大雁離它而去，而倍感凄涼?！盃枴弊质堑诙朔Q代詞“你”。拉近了詩人和大雁、讀者和孤雁的心理距離。詩人在想，可憐的大雁啊，你要到哪兒去呢？哪里才是你的家？焦急之情，關(guān)切之意，溢于言表。人雁對話，物我一體，以生命去觀照生命，以不幸去同情不幸，我們幾乎分辨不清詩人是在悲憫孤雁。還是在感傷自己。

詩歌第二聯(lián)描寫孤雁失群的原因和失群之后倉皇失措的表現(xiàn)，悲悲切切，凄凄慘慘。時間是在晚上，地點是在寒塘，暮雨蒼茫，一只孤雁在空中哀鳴，呼尋伙伴，聲音定是夠凄厲的了，它經(jīng)不住風雨的侵襲，再要前進，已感無力，想要躲避，又無處逃生，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蘆葉蕭蕭的池塘，想下來棲息，卻又影單心怯，幾度盤旋，猶豫不決。寫聲音，著一“呼”字，喊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徒添失望，倍感孤單。寫心理，著一“遲”字，欲下未下，遲疑害怕，體物察情，細膩入微。“暮雨”不僅沖散了群雁，留下了孤雁，也暗示時間推移，黑夜即將吞噬天地。孤雁卻仍然飛無著落，情勢愈發(fā)緊急，處境愈發(fā)叫人擔心。

詩歌第三聯(lián)緊承第二聯(lián)，進一步寫出孤雁奮飛形單影只的悲慘處境。烏云逼近沙洲，天地一派暗淡，構(gòu)成了一個壓抑的、恐怖的氛圍。孤雁就是在這樣慘淡昏暗的天空中飛行。陪伴它的只有凄冷的月亮，多么孤弱，又多么危險！它能找到方向嗎？它能趕上雁群嗎？它能安全地回到自己的家園嗎？一切的關(guān)注和追問都只是增強人們的擔心和憂慮。尤其要注意詩中的“低”字和“冷”字，“低”字狀烏云，黑云壓頭，低沉壓抑，似乎給人以大難臨頭、無處逃身之感，緊張急切，不敢喘氣；“冷”字寫月，清冷皎潔，孤單落寞，只有它陪伴孤雁。夜色加深，時間不早，可憐的孤雁還在天地間掙扎。月“冷”云“低”。襯托形單影只，突出了行程的艱險、心境的凄涼。詩歌最后兩句寫詩人的良好心愿和矛盾心情。意思是說孤雁未必會遭暗箭，但孤飛總使人易生疑懼。表面上是安慰孤雁，實際上卻是更加擔心，擔心孤雁遭人暗算，擔心孤雁遭遇不測，誰能預知，誰又能保證，如此孤孤單單，如此驚飛不定，能不遭遇兇險禍患呢？

全詩寫孤雁，融情于雁，寫它驚呼失侶，寫它飛無定向，寫它怕下寒塘，寫它穿云隨月，寫它怕逢暗算，寫它心有余悸，無一處不兇險，無一處不恐懼，融進了同情，灌注了悲憫，使我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詩人對孤雁的全程跟蹤和全心關(guān)注，這是悲天憫人、博愛萬物的典型體現(xiàn)。詩人崔涂正因為此詩寫得好。情景交融，情意凄切，而被人譽為“崔孤雁”。

天羅地網(wǎng)，“恐懼”不言。唐代詩人朱慶馀的《宮詞》和羅隱的《鸚鵡》均是描寫宮中鸚鵡，分別從不同的角度揭示了人言可畏、處世艱難的社會現(xiàn)實。朱慶馀的《宮詞》是這樣寫的：“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并立瓊軒。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绷_隱的《鸚鵡》：“莫恨雕籠翠羽殘，江南地暖隴西寒。勸君不用分明語，語得分明出轉(zhuǎn)難?！?/p>

《宮詞》抒發(fā)美人之怨，《鸚鵡》表達士子之恨。美人怨什么呢？春暖花開，幽閉深宮，沒有自由，沒有愛情，沒有幸福，唯有瓊樓玉宇做伴，學舌鸚鵡相陪，青春日漸流逝，華顏不再美麗，一怨也。美人出場，相依相伴，立于軒前，互吐衷腸，聊以自慰，本來應(yīng)是難得的機會，本應(yīng)有千言萬語，汩汩滔滔也敘說不盡，可是兩位宮女卻是含情不吐，欲說還休。有所顧忌。什么原因呢？原來是擔心自己的說話被鸚鵡偷聽了去，一不小心，傳揚出去，豈不招惹麻煩？按理說，鸚鵡不會主動告密，宮女也不會說出什么驚天話語，可是她們依然擔心，依然提防，保持高度警覺。宮女們生活于布滿天羅地網(wǎng)的宮中，言說不自由，有苦無處訴，有痛無人說；相反，一言一行得時時在意，步步留心，活得好苦好累，二怨也。

士子又恨什么呢？同樣有兩恨。一恨身不由己，被人禁錮，不得自由。你看，關(guān)在籠中的鸚鵡，籠子雕繪精美，江南溫暖如春，衣食無憂無慮，可是，翅膀被人剪去，自由被人剝奪，言說被人馴化，怎不叫它傷悲憤恨？聯(lián)系詩人的處境來看，羅隱生當唐末亂世。雖然懷有匡時濟世的抱負，但屢試不第，流浪江湖，無所遇合，到五十歲那年投奔割據(jù)江浙一帶的錢鑼，才算有了安身之地。他的處境不也與籠中鸚鵡驚人相似嗎？

二恨言不由衷，鸚鵡學舌，禍從口出。鸚鵡的特點是善于學人語言，不倫不類，引人發(fā)笑。詩人不去關(guān)注鸚鵡惹人發(fā)笑這個特點，而是敏感地想到更可怕的另一點：你還是不要說話過于明白吧，明白的話語反而難以出口??！言外之意是：語言不慎。足以招禍；為求免禍，必須慎言。楊修恃才傲物，因言獲罪；禰衡張狂無度。因言致禍。類似的例子不還很多嗎？再說詩人自己，在長期的生活實踐中養(yǎng)成了憤世嫉俗的思想和好為譏諷的習氣，一時難以改變，肯定會招惹麻煩。官場是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為人為官，得慎言慎行、如履薄冰才行，不然兇多吉少，惹火燒身！

白居易的《春詞》也寫到鸚鵡：“低花樹映小妝樓，春入眉心兩點愁。斜倚欄桿背鸚鵡，思量何事不回頭？”“斜倚欄桿背鸚鵡”，刻畫人物形象，甚是鮮明生動。一個斜著身子，倚著欄桿，弱柳扶風、楚楚動人的美人形象躍然紙上，呼之欲出?！氨硨W鵡”這一細節(jié)耐人尋味，美人背對鸚鵡，不敢言說宮中之事，原來是怕鸚鵡學舌，被人聽了，告了密，惹來禍端。宮廷生活之黑暗，禁錮之嚴酷，由此可見一斑。白詩中女主人公也不敢在鸚鵡面前開口，是害怕禍從口出，惹來麻煩。還是擔心鸚鵡看見自己的點點淚光而嘲笑自己呢？是心事重重，沒有勇氣面對鸚鵡，還是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對朝夕相處的僅有的這么一個伴兒說出心里話，而它又不知道保密會張揚出去呢？一個“背對鸚鵡”的動作寫出了宮女矛盾復雜的內(nèi)心情感，意味深長。

結(jié)合詩人的命運來看，我們可以理解為詩人是在托鸚鵡傷身世，可是，超越這個層面來看，我們有時又不得不承認，鸚鵡也許就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你、我、他。是啊，社會依然如此復雜，人際關(guān)系也常常會緊張，每個人都有很苦，很累的時候，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多少有些像鸚鵡一樣的險惡處境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