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歲老將軍鄒衍：從放牛娃到將軍

“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長征是以我們勝利、敵人失敗而告終?！迸e世無雙的二萬五千里長征，將永遠鐫刻在歷史長河里，始終激勵著后人勇敢前行。

長征，這篇人類歷史上無與倫比的英雄史詩，由中國工農紅軍用血肉之軀和鋼鐵精神譜寫而成。在長征勝利80周年紀念日來臨之際，我刊從本期起，刊發(fā)遼寧仍健在的部分老紅軍的英雄事跡，與廣大讀者共同走進那段崢嶸歲月……

鄒衍，1915年11月出生，江西興國縣人。1928年參加黨領導的秘密農民協(xié)會，1930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9月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5年8月入黨?？箲?zhàn)勝利后從西北轉戰(zhàn)東北，率部參加了剿匪、土改運動，并參加了解放吉林、圍困長春和遼沈、平津等重大戰(zhàn)役。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并榮獲三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1988年榮獲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1988年6月離休，離休前系沈陽軍區(qū)副政治委員。

今年101歲高齡的鄒衍老人，談起話來笑容可掬、有條不紊，一副儒將風度。對自己一路走來的歷史足跡，特別是長征中的故事，鄒老至今記憶猶新。

13歲時為農協(xié)站崗放哨

1915年11月，鄒衍出生在江西省興國縣崇賢鄉(xiāng)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少年時代，鄒衍斷斷續(xù)續(xù)念了5年書，后來因生計所迫放棄學業(yè)，幫父母放牛、干農活。

1928年年初，一支紅軍隊伍來到崇賢鄉(xiāng)，貼標語、開大會、打土豪。不久，崇賢地區(qū)建立了秘密的農民協(xié)會，鄒老的父親鄒慶方也參加了村里的農民協(xié)會。

“一天晚上，農協(xié)在我家開會，會長陶時方讓我在門外放哨，說有情況就報告。陶會長非常認真地說：‘孩子，你這就算參加了農民協(xié)會，這件事不準對外人講，泄了密是要殺頭的。從這次會后，農協(xié)召開會議，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不管是在山溝里還是山坡上，我都給他們站崗放哨。”鄒老回憶說。

毛澤東講“分”字讓他至今難忘

1930年9月，鄒衍被選送到贛西南中國工農紅軍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接受培訓，正式參加了工農紅軍。1931年6月，學校奉命撤回贛江東部，到達寧都以北的黃坡、小布一帶，這是當時中央軍委和總司令部所在地。

一天，鄒衍和戰(zhàn)友們在野外訓練時，毛澤東健步向他們走來。大家都非常高興地拍手歡迎。鄒老回憶說：“毛主席向大家問好，說‘同學們辛苦了，并問大家都是哪些地方的人，學習怎么樣。大隊長一一作了回答，然后請毛主席講話。毛主席說，今天只給大家講一個‘分字，就是打土豪分田地。”接著，毛澤東聯(lián)系實際講解了為什么要打土豪分田地，并深入淺出地講解了什么是剝削，什么是壓迫，以及革命的目的和堅定黨的理想信念，等等。這次講話，鄒老至今記憶猶新。

長征路上給周恩來送急件

1934年10月，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被迫進行戰(zhàn)略轉移。鄒衍在中央紅軍總政治部任通訊班班長，往返于總部和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之間，傳遞機密情報和重要信件。

紅軍攻下遵義城后，一直將敵人追殲到烏江邊。鄒老回憶說：“戰(zhàn)斗結束后，總政治部李富春代主任派我給周恩來副主席送急件。我從駐地出發(fā)，翻過幾座大山，跑步趕到遵義城郊區(qū)找到了周副主席。那時他留著很長的胡子，腰間扎著皮帶，別著手槍，正在等待前線的消息。周副主席看完信件對我說：‘你回去后跟李主任講，總政治部就在郊外宿營，不要進城，因為城里現(xiàn)在還很亂，山上還有零散的敵人，可以先派工作組進去。我趕緊返回駐地向李富春匯報。當晚，總政治部機關按照周副主席指示，在城郊找了一個村子宿營?！?/p>

蔡暢手把手教他絮棉衣

1935年6月，鄒衍隨中央紅軍強渡大渡河，穿過藏區(qū)，來到夾金山下。這是中央紅軍長征中爬的第一座雪山，海拔4900多米，山腳下人煙稀少，糧食奇缺。領導要求戰(zhàn)士們立足現(xiàn)有條件，做好過雪山的準備工作。

鄒老回憶說：“在以前的行軍中，為了盡量減輕負擔，同志們除了留件換洗的衣服外，其他的東西都扔了。沒有棉衣御寒，大家就把兩件單衣套在一起縫上，中間再絮些保暖防寒的東西。我將總政治部肖向榮秘書長送給我的一件夾衣拆開，找了一些破碎羊毛準備絮上，可不知怎么下手，其他戰(zhàn)友也是手忙腳亂。正在大家為難時，李富春主任的夫人蔡暢大姐來了。她先教我們絮套子，又拿起針線給我們作示范。我們圍坐在一起，蔡大姐手把手地教我們。在蔡暢大姐的幫助下，大家終于有了自己的御寒衣?！?/p>

夾金山一上一下就是七八十華里，快走也要一天的時間才能翻過。

“天一亮我們就隨部隊出發(fā)了，走到山腳下時，四周的田野綠油油的，太陽暖融融的，大家走得滿身是汗。剛上去，路還算好走，越往上走路就越窄越陡，空氣也越來越稀薄，雪也越來越深。走到半山腰時，天氣突然變冷了，再往上走就更冷了，這時天上飄來一片烏云，大風突然吹起，空中立即大雪紛飛。一眨眼的工夫，周圍已是一片雪白，這時只感到呼吸困難，腿也開始發(fā)軟，我們互相攙扶著，幾乎都是拼著全身力氣，在同殘酷無情的大自然搏斗。走到山頂時，突然下起一陣冰雹，核桃般大的雹子劈頭蓋臉地打下來，我們無處藏身，只好用手捂著腦袋繼續(xù)朝前走……”

鄒老說：“那時候我們一些紅軍戰(zhàn)士不懂得缺氧的道理，有的戰(zhàn)友感到頭暈目眩，全身無力，口渴走不動，就想坐下休息一會兒再走，沒想到好些戰(zhàn)友再也沒能站起來，永遠留在了雪山上?！闭f到這里，老人的眼里閃出了淚花。

后來，鄒老在長征途中又翻越了打鼓山、夢筆山，其艱難險峻的程度不亞于夾金山。

六天五夜過草地

1935年8月，鄒衍所在部隊自毛兒蓋出發(fā)，用6天時間走出草地。

鄒老回憶說：“過草地的艱險程度難以想象。草地沉睡了千百年，荒無人煙，草叢上面籠罩著濃霧，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們又沒有詳細的地圖，行軍只能靠指北針判定方向。大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有的地方只能踩著草墩行進，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污泥潭，越掙扎陷得就越深，要幾個人幫助才能拉出來，有的騾馬陷進去拉不出來，就死在那里了。人們整天在水里泡著走，一天下來疲勞到了極點……

“不單是腳下的草地充滿危險，天氣變化也很快。早晨濃霧蒙蒙，天昏地暗，中午氣溫卻很高，本來看著好好的太陽，突然一塊烏云過來，一陣狂風吹起，大雨就下來了。連續(xù)6天過草地，沒有一天不下雨，有時一天下好幾次。當時大家都沒有雨具，下起雨來全身都被淋濕了，太陽一出來又被曬干；剛被曬干，一陣大雨過來又是全身透濕。

“記得走到第三天的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從傍晚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大家一整夜都無法睡覺，只好坐到天亮，當時同我們在一起的中央機關首長也是淋著雨坐到天亮，第二天仍然要繼續(xù)行軍。不行軍也不能休息，因為還要時刻準備同國民黨軍隊作戰(zhàn)?！?/p>

就這樣，經過六天五夜的艱難跋涉，鄒衍和戰(zhàn)友們終于走出了草地。

從西北轉戰(zhàn)東北

隨部隊到達陜北后，鄒衍先后任西北保衛(wèi)局科長、縣公安局長、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保衛(wèi)團政委兼延安南區(qū)衛(wèi)戍司令?？箲?zhàn)勝利后，鄒衍奉命轉戰(zhàn)東北，任牡丹江軍區(qū)政治部主任、東北野戰(zhàn)軍獨立第八師政治委員，率部參加了剿匪、土改運動，親自簽署布告處決了匪首“座山雕”，并參加了解放吉林、圍困長春和遼沈、平津等重大戰(zhàn)役。

1949年，鄒衍任中央公安縱隊政委，組織部隊安全迎接黨中央進駐北平，并保衛(wèi)了全國第一次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召開和開國大典。

新中國成立后，鄒衍歷任東北軍區(qū)公安部隊政委、沈陽軍區(qū)裝甲兵政委、五十軍政委、沈陽軍區(qū)政治部副主任、沈陽軍區(qū)副政委等職。1988年離休后，鄒老除參加會議和讀書學習外，還經常應邀去部隊、學校，為官兵、師生作革命傳統(tǒng)報告，被聘為遼寧省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顧問。鄒老說：“回想自己半個多世紀的革命生涯，是黨把自己從一個放牛娃培養(yǎng)成一位共和國的將軍，國家和軍隊又給了我優(yōu)厚的待遇，我只有保持晚節(jié)，盡可能做有利于黨和人民的事，才能報答黨對自己的培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