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賦》及《上林賦》與辭賦的游戲化

內(nèi)容摘要：漢代辭賦已呈現(xiàn)詼諧幽默與游戲的色彩，在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賦中的娛游之思、江海之景、勸誘與諷諫之言是游戲筆墨的渲染，人物、情節(jié)與場景皆為子虛烏有式的虛構(gòu)，鋪陳、排偶、全景書寫體現(xiàn)出窮極夸飾的敘事等特點，對后世文學的游戲化有著顯著影響。

關(guān)鍵詞：辭賦 游戲 虛構(gòu) 夸飾

辭賦源于古詩，拓宇于楚辭，興盛于兩漢，是兩漢文壇的主要文學形式。它既有詩歌講求押韻和形式之整飭，又有散文自句式自由的特征，造成了辭賦文字的自由化、娛樂化和游戲化，尤其是大賦中往往體現(xiàn)出“游戲”意味。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為漢大賦游戲之作的典型，前人似尚未提及，茲論列如下：

一.游戲筆墨的渲染

從《離騷》到《上林賦》，辭賦的創(chuàng)作大體上經(jīng)歷了騷體、大賦、抒情小賦三種類型，在漢代，最為典型的賦體是漢大賦，多涉及游獵、宮苑、京都等氣勢恢宏的題材與場景。這類賦以夸張描繪的手法體現(xiàn)出漢大賦苞括宇宙、氣勢磅礴的壯美風格。似有依據(jù)而非寫實，夸麗風駭，自屬游戲筆墨。在司馬相如的《子虛》《上林》中，這種美包含著抒情與逸樂、云夢與江海、麗雅與夸誕，其中有對游戲的具體描繪：

于是乎游戲懈怠，置酒乎顥天之臺，張樂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虡，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1]P374

“于是乎游戲懈怠”一語中，已經(jīng)包含了“游戲”一詞，盡管與今天的涵義不盡同，然而賦中艷麗奇瑰的語言無疑有游戲的意味。從文中覽勝之筆、風物的描摹、對嬉游的態(tài)度不明朗都可以看出其中的游戲意味。

1.以覽勝之筆寫娛游之思。屈原《離騷》中已有登昆侖、游懸圃的幻境；漢初枚乘《七發(fā)》則以鋪張之辭寫娛游之樂，說車馬音樂、田獵觀濤諸事，登山觀海，而近游戲之思，這種構(gòu)思具有強烈的抒情意識和逸樂精神。至司馬相如作《子虛賦》、《上林賦》，同樣娛游為描摹的中心。蕭統(tǒng)《文選》定為兩篇，然嚴可均所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則僅稱《子虛賦》，足見前后之不可分，實際上是一篇田獵賦的兩個部分，從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的視角依次描寫云夢、巨海、上林娛游之樂。開篇即為三人論畋獵之樂：“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畋樂乎？’子虛曰：‘樂?！盵1]P348突出了一個“樂”字?？梢哉f是統(tǒng)攝全文的點睛之筆。從中可以看出娛游之樂在篇章中的意義。

2.以云夢、江海之景點畫意境。漢大賦所描摹的對象宏大夸張，在選材上大都以描繪山川、京都、宮殿、游獵等宏大題材為主，極力渲染大漢帝國的聲威氣勢。如《子虛賦》中言楚地之廣時，先言云夢之澤：“臣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夢，云夢者，方九百里?！盵1]P349而烏有先生所言“東陼巨海”，更以瑯琊、渤澥相炫耀，其它大賦名篇中此類描寫比比皆是，都顯得瑰麗多姿。這樣的文辭展現(xiàn)了作者高妙的詞章與宏闊的胸襟，同時也隨意點染，便成文章。云夢、巫山，意境縹緲，成山、芝罘，意象紛紜，游戲筆墨，點畫成境。

3.游離于勸諫與誘導之間。盡管有學者稱漢大賦的個人抒情色彩濃郁，從首鼠兩端的文辭中可以看出，其中更多的是游戲之筆。辭賦處處體現(xiàn)出了作者的矛盾心態(tài)。從論經(jīng)國之策而言，武帝時名臣眾多，陳述治國之要非司馬相如、東方朔之類文士之能；然而文士勝人之處仍在文辭之富麗，帝國的文治武功自然會激起文人的豪情。體現(xiàn)在大賦中，作者一方面著力炫耀宏大的場景，一方面又感受到此非治國之方略?！渡狭仲x》中亡是公的結(jié)語：“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辟，而人無所食也。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1]P378是這種思緒的折中。東漢楊雄的《羽獵賦》中言及“土事未飾，木工不彫”[1]P398，可以看成作者對君王游樂的勸誡，有司馬相如賦的遺風。然而著名的賦家班固在《漢書》中評述揚雄晚年的悔恨之語時說：“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風一，猶騁鄭衛(wèi)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戲乎？”[2]P2609卷五十七已經(jīng)認定，這樣篇章不過是游戲之辭。

辭賦家的游戲筆墨體現(xiàn)為覽勝的寫法、景致的點染及游移不定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反映出漢賦對文辭的講究與游戲人生的筆墨，也是賦家對懷才不遇的人生際遇的宣泄。

二.子虛烏有式虛構(gòu)

虛構(gòu)是漢賦的一大特點，在謀篇布局上，主人公形象、故事的情節(jié)、故事的場景等都是辭賦家們虛構(gòu)出來的，漢賦的整體虛構(gòu)就像是一種游戲虛構(gòu)，構(gòu)成了全賦的基本框架。自枚乘、莊忌、東方朔、司馬遷至于揚雄、張衡、班固等賦家莫不如此，司馬相如賦無疑是其中的代表。在《子虛賦》、《上林賦》中誠如烏有先生之論：

今足下不稱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夢以為高，奢言淫樂而顯侈靡，竊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國之美也。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1]P356

“奢言淫樂而顯侈靡”是全文的共同特征，就具體事件而言，顯然是不實之辭。作品中的人物、事件、場景都為作者的憑空想象。

1.人物虛構(gòu)，如見其人。辭賦作品的一般結(jié)構(gòu)是“客主以首引”，即由一問一答的形式構(gòu)成，從托名屈原的《漁父》、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荀卿的《賦篇》開始，一直到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下及揚雄、班固、張衡、左思等人的名篇賦作，莫不如此。漢初賈誼的《鵩鳥賦》就假托鵩鳥代為問答。此后枚乘的《七發(fā)》，它融會了前代文學的各種因素。體制宏大，以楚太子與吳客問答的形式，環(huán)環(huán)相接來結(jié)構(gòu)全篇。它在體制與描寫手法上都受到過楚辭的影響，《離騷》的宏大體制及其中的問答形式、《招魂》帝與巫陽的問對，以及《招魂》和《大招》的鋪排描寫手法，還有縱橫家說辭等諸多因素的影響?！镀甙l(fā)》的人物及其對話顯然都是虛構(gòu)的，已頗具有文學創(chuàng)作的意味。至于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在藝術(shù)構(gòu)思上，采用了虛構(gòu)的手法。《子虛賦》、《上林賦》不僅“子虛”、“烏有”、“亡是”的人物是虛構(gòu)，文章結(jié)構(gòu)完全采用了虛構(gòu)的主客問答形式，通過主客互相夸耀詰難展開描寫，力求展現(xiàn)巨大的時空，整個賦作顯得氣象闊大，結(jié)構(gòu)宏偉，想象豐富?！渡狭仲x》中，一開始就寫楚國使者子虛出使齊國，遇到齊國大臣烏有先生和天子的命官亡是公。于是子虛便在他們面前盛贊起楚國的云夢和楚國出獵的盛況，烏有先生聽了不服，便以齊國疆域遼闊“吞若云夢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薺”爭而勝之。這時在座的亡是公則極力夸耀天子在上林苑游獵的壯闊氣派，大大壓倒了楚齊游獵的場面。以表明天子是壓倒一切的，諸侯之事是不足道的。賦文一浪高過一浪，一層壓倒一層，形成了文章波瀾壯闊的氣勢。《上林賦》的這種子虛烏有的主客問答的描繪方式開拓了文人學士的胸襟、眼界和想象力，也反映了這個強大漢帝國上升時期所具有的氣象。它還奠定了一種鋪張揚厲的大賦體制，采用的主客問答和韻散兼用的形式，使文章更顯得波瀾壯闊，一浪高過一浪，后世辭賦家大都按照這一體制創(chuàng)作。

2.情節(jié)虛構(gòu)，如有其事。漢大賦的故事情節(jié)就像是一場游戲，其特點也是采用了主客問答、反復辯難的形式。如《七發(fā)》是寫楚太子有病，吳客前往問候，用七件事啟發(fā)太子，在吳客對各種情景作出了濃彩重墨的描繪之后，皆是楚太子作出簡單回應。司馬相如賦將這一點演繹得更為精妙復雜：《子虛賦》、《上林賦》通過子虛、烏有、亡是公講述齊楚和太子田獵盛況，并表達了他們各自的態(tài)度。這種極盡夸張、各不相讓的辯難便構(gòu)成了全賦的基本框架。其次，漢大賦末尾的諷喻情節(jié)安排相對于主體部分是一個轉(zhuǎn)折?！镀甙l(fā)》中已有體現(xiàn)，吳客在開始的時候指出太子致病之由在于宮廷中淫靡安樂的生活，最后又提到以“要言妙道”來治病。只是在寫作過程中，又極力渲染聲色犬馬之樂，以至于產(chǎn)生了道德主題和審美主題的矛盾。辭賦家們進行勸諫的時候，主要采用辯難和啟示兩種方式，《子虛賦》、《上林賦》也是通過辯難的故事情節(jié)進行勸諫，通過一系列生動的故事進行類比，說明居安忘危之患，警告如果統(tǒng)治者只圖眼前享受，必將招致嚴重后果。這樣的轉(zhuǎn)折之處與上文娛游詼諧不同，以嚴肅與慎重的筆調(diào)來寫，更突然出了主體部分的游戲性。

3.場景虛構(gòu)，如臨其境。為了顯示漢帝國的強大鼎盛，漢賦家們以廣闊的胸襟、高度的熱情去“統(tǒng)攬宇宙”，創(chuàng)造出氣勢磅礴的“場景虛構(gòu)”作品。枚乘《七發(fā)》寫龍門之桐，則“上有千仞之峰，下臨百丈之溪?！盵1]P1562班固《東都賦》寫田獵則“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1]P34；其他如張衡《二京賦》極寫西京長安與東京洛陽之富麗堂皇，王延壽《魯靈光殿賦》寫宮殿的雄偉壯麗。在這個發(fā)展過程中，司馬相如賦場景虛構(gòu)的特征十分明顯?！渡狭仲x》寫歌舞則“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蕩波?！盵1]P374字里行間，都無不透出雄偉壯闊的氣勢和漢賦家的博大胸懷。而其遣詞造句，最常用的便是“巨”、“大”、“廣”、“崇”、“高”、“深”、“遠”、“長”、“崔巍”、“嵯峨”、“無端”、“無涯”、“無窮”等等最能表現(xiàn)巨大、宏闊、崇高、眾多、強勇、迅速的形容詞。漢大賦這種形容詞的大量使用，既充分體現(xiàn)了辭賦家們對這些社會景物有著強大的場景虛構(gòu)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也渲染著大漢帝國開拓疆域，征服蠻荒，一派強國氣象，極力展現(xiàn)了漢帝國的聲威?！妒酚洝访餮裕簾o是公言上林廣大，山谷水泉萬物，及子虛言云夢所有甚眾，侈靡過其實。”[3]P3043卷一百一十七可見，以虛構(gòu)場景的方式組合文字游戲是漢大賦基本的審美特征之一。

辭賦的這種子虛烏有式的虛構(gòu)體現(xiàn)了辭賦家馳騁筆墨的嫻熟筆法與出人意表的想象力，在形象的塑造、整體描寫與時空的想象中再一次展現(xiàn)了漢賦游戲與娛情的特征。

三.窮極夸飾的敘事

賦體本與鋪陳的筆法相關(guān)聯(lián)，漢賦大膽的鋪張、恣意的排比、無中生有的陳述使得描寫的對象更加駭人聽聞。羅列意象、堆砌辭藻之外，窮極夸張的敘事將游戲筆墨演繹到極致。賦作為文體自應文質(zhì)彬彬，然而在賦中華麗之辭與夸飾之言成為漢大賦的致命弱點：“遂使繁華損枝，膏腴害骨，無貴風軌，莫益勸戒，此揚子所以追悔于雕蟲，貽誚于霧縠者也?！盵4]P136“雕蟲”“霧縠”是辭賦游戲的形象化。揚雄如此，此前的司馬相如也是如此。正因為漢賦好為華艷之辭，如雕蟲篆刻，《文心雕龍·夸飾篇》稱司馬相如時指斥其《上林賦》荒誕不經(jīng)：

自宋玉、景差，夸飾始盛。相如憑風，詭濫愈甚。故上林之館，奔星與宛虹入軒；從禽之盛，飛廉與鷦鷯俱獲?！盵4]P608

夸飾之辭、嬉游之文受到了批評家的非議。然而漢代賦家將文學視為游戲，則夸飾也未為不可。

1.鋪張揚厲，遠離真實。辭賦在敘事上極度的鋪張揚厲，使作品極具巨麗之美。枚乘《七發(fā)》以二千字鋪陳七事，規(guī)模空前；《子虛》、《上林》更以四千余字鋪寫游獵?？芍^驚心動魄?！蹲犹撡x》中“子虛過奼烏有先生（張揖曰：奼，夸也，丑惡切，字當作詫）”[1]P348其中的奼就是夸張，極言情景之非凡以引人驚詫，以浮詞虛語夸大其辭以聳人聽聞。作者以游獵為中心，把山海河澤、林木鳥獸、土地物產(chǎn)、音樂歌舞一一包舉；用夸張的文筆，華麗的辭藻，描繪一個無限延展的巨大空間，將形形色色的景象，逐一地鋪陳排比，由此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宏偉壯麗之勢。如對游獵的描寫，不用說降伏白虎與搏擊豺狼，“椎蜚廉，弄獬鷹，格蝦蛤，鋋猛氏，羂騕褭，射封豕?！盵1]P372物種繁復，規(guī)模宏大，氣吞山河，甚至將一篇大賦糅合成一部怪獸大字典。漢賦本以“體物”寫志，然而在創(chuàng)作中未必如此，如《子虛》《上林》也不例外。反以筆力來描繪物類、物象、物態(tài)，并追求辭藻的博富和絢麗，夸張的描寫，細膩的描摩，層層的渲染，以及色彩絢麗的文辭，大有窮形盡貌之勢。達到了“寫物圖貌，蔚為雕畫”[4]P136的境地。這種鋪張揚厲的敘事特點影響著后世賦家們的創(chuàng)作，班固《兩都賦》細寫具體的宮殿及場景，不乏大段夸飾描寫；張衡的《二京賦》“精思傅會，十年乃成”，規(guī)模又在《兩都賦》之上。

2.鋪陳排比，極貌寫物。

在漢賦中，《七發(fā)》寫景狀物聲色情態(tài)畢現(xiàn)，描摹精致細膩，形象生動；善于鋪陳排比，夸張渲染，氣勢恢宏，辭藻華麗。如談飲食即有“犓牛之腴”“肥狗之和”“楚苗之食”，“安胡之飯”等名物的細致描述，句法靈活，用了許多排比句，并間雜長短句，呈現(xiàn)出整散兼具、疏密相間的語言形式美。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更勝一籌，語言辭藻豐富，文采艷麗，從各種角度對事物盡情描繪，大量使用排比、對偶等手法，大量鋪陳詞采，作出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夸張。從山水之名，至于動植物及對自然與人的形態(tài)描摹，使用文辭之怪特，難以言狀。如寫天子上林苑的情形，僅僅寫上林苑的處所，已讓人嘆為觀止：“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霸浐，出入涇渭；灃滈潦潏，紆余委蛇”[1]P361至于寫地形與所處環(huán)境，羅列了椒丘之闕、洲淤之浦、桂林之中、泱莽之野等一系列與方位、植被、地貌有關(guān)的名詞，文辭之工巧，難以縷述。至于述楚之云夢、齊之渤澥，寫鄭女之美，山水之幽，描摹之細微，真可謂有化工之筆?？上ё髡咧P墨傾注于外物的摹寫，而非心靈的展現(xiàn)，故有自矜多才、斗靡夸多之嫌?！疤舭宥偕ぁ盵5]P77全文如精妙之游戲，而非真情之獨白。其他如漢魏六朝京都、紀行、游覽、宮殿、江海、鳥獸之賦，也往往如此。而哀傷述情之作，或足以達情，然已漸乖遠游戲之辭。

3.域中景物，靡不畢現(xiàn)。

漢賦長于鋪敘，力求窮盡域中景物。往昔至于當世，東西南北，天地山川知景，皆囊括其中。枚乘《七發(fā)》寫濤，僅濤之形狀就有“始起”“少進”、“波涌而云亂”“旁作而奔起”之描繪，把濤的整個發(fā)展變化的過程由遠到近，由小至大，層層鋪敘。而《子虛賦》、《上林賦》之鋪敘更為繁蕪，如寫楚國云夢之澤就令人目不暇接，先述云夢之山水土石為天下大觀，依次敘述“其山”“其土”“其石”“其東”“其南”“其西”“其北”，在描摹中又時有“其高”“其卑”、“其上”“其下”之鋪陳。“明艾南英譏此賦不過‘排比類書’（《天傭子集·王子翠<觀生草>序》）”[5]P77切中其弊。然而，視為此為游戲之辭，則又與“排比類書”迥然不同，描摹物態(tài)，栩栩如生，非類書能比。東漢班固《兩都賦》、張衡《二京賦》長篇鋪陳出入古今、鋪陳上下有其遺韻，晉人左思的《蜀都賦》中前后東西依次寫來的手法顯然也從此賦中來。皆展示了游戲之筆，不群之才。

司馬相如等辭賦家以雄健的筆力和洶涌的激情，極力鋪陳現(xiàn)實生活中各種重大的物質(zhì)對象和環(huán)境事物，游戲文字似真非真，描摹出一幅幅山川壯麗圖景。展示了悠遠宏大的境界。

綜上所述，漢代辭賦《子虛賦》《上林賦》戲筆墨的渲染，越現(xiàn)實經(jīng)驗而別構(gòu)新境，創(chuàng)造了瑰麗奇特、宏闊凌空的審美效果；有意虛擬的文辭，構(gòu)建了飄逸空靈、美輪美奐的獨特藝術(shù)審美空間；窮極夸張的敘事，鋪張揚厲、籠蓋萬有的敘事是生動的游戲文辭大典。漢大賦綿密細致、富麗堂皇外表下的游戲文辭，體現(xiàn)了漢賦瑰麗多姿的藝術(shù)特征，是中國文學史上的瑰寶，值得進一步深入探討。

注 釋

[1]蕭統(tǒng).文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班固.司馬相如傳[A].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司馬遷.司馬相如列傳[A].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77

[4]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

[5]馬積高.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作者介紹：唐亮，中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